剛出鍋的粽子熱氣騰騰,十七接過手以後,趕緊放進食盒裏。


    食盒下層灌了熱水,送到桌上也能保持溫度。


    “吩咐馬夫,駕車快些,時辰有些晚了。”


    登上了馬車以後,周桓特意吩咐了一句。


    十七應答的聲音也跟著揚起來。


    跟著周桓在外奔波一整日,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周桓這般輕鬆的表情。


    從馬車下來,周桓加快腳步,往後院走去。


    “殿下。”


    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個女子。


    身上穿著粉色四合如意紋緞錦裙,外間罩一件同色毛領大氅,素淨的小臉凍得雪白。


    周桓驀地冷了臉色,“她是誰?”


    十七趕緊迴道:“是前些日子皇後娘娘賞給王府的張侍妾。”


    張侍妾?


    周桓腦子過了一遍,才想起聽花薑提過一嘴,是有這麽一個人。


    “攔住本王,是有何事?”


    張氏生得小巧玲瓏,特別是薄施粉黛之時,一雙含情杏目楚楚動人,清麗至極。


    她見周桓並未往自己臉上看,暗自使了勁,再抬眸,已是眼含春水,越發撩人。


    “有事就說,本王沒那麽多時間。”見她不語,周桓升起一絲不耐。


    “求殿下給妾身做主。”說著,張氏就跪了下去。


    “妾身出身世家,父親乃督查院禦史,隻因愛慕殿下,才待字閨中等到現在。若非皇後娘娘恩典,妾身隻怕到死都不能近殿下身了。”


    周桓皺眉,言辭間俱是寒意,“既然所想都所得了,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殿下,寧王妃侮辱妾身,竟讓妾身和那七品縣令之女同起同坐,封為連等級都沒有的侍妾,請殿下憐憫,替妾身做主。”


    一番話,說得慘慘戚戚,像是受足了委屈。


    她這段時間早打聽清楚了。


    寧王府裏裏外外都是寧王妃做主,她入府這麽久,連寧王的麵都見不到,若非寧王妃隻手遮天,從中作梗,怎會如此。


    就連她院裏伺候的兩個婢子,言語間也對寧王妃恭敬地很,她不過說了幾句牢騷,便被她們勸住了。


    可見,這個寧王妃,定是心機深沉之人。


    自己雖是庶女,卻有本事讓府中主母教著她管理中饋,迎外安內。


    寧王妃不過一個半路歸家的二小姐,琴棋書畫樣樣不行,至於掌管王府,若非管家協助,隻怕早爛攤子了。


    如今,用一個小小的侍妾就想打發她,做夢。


    張氏伏在地上,迴廊下卷起的雪粒全往她大氅裏鑽。


    為了顯示窈窕的身材,她特意減了裏麵的衣裳。


    等得久了,手腳都凍僵了。


    “求殿下為妾身做主。”她又喚了一聲。


    過了半晌,頭頂才有聲音傳來。


    “你說說,想要什麽位份?”


    張氏心頭一喜,壓住顫抖的聲音,迴道:“妾身自小學習女德女誡,修身養性,內外兼修,妾身自知仍有不足,不敢求側妃之位,還請殿下做主。”


    周桓嗯了一聲。


    抬腳就往前走。


    “殿下?”張氏抬起頭,眼看著寧王走遠。


    正要起身追過去,就被侍從攔下。


    周桓邊走邊說,“十七,傳本王的旨意,張氏罹患譫妄之症,本王念其神誌不清,言行有損之事暫不追究,趕緊請大夫入府看看吧。”


    十七忍住笑意,“是。”


    “張侍妾有病,是否暫時禁足在院中。”


    周桓不悅道:“這點事,還需要單獨說明嗎?”


    “對了,另一個一同入府的,也一並敲打敲打,別跟著一起發瘋。”


    風雪纏繞在疾馳的皂靴下。


    走到火燭通明的屋前,周桓停下腳步低聲囑咐,“你把粽子拿去廚房,再熱一熱,耽誤這麽久,肯定已經涼了。”


    說罷,他抖落身上的雪花,才走進去。


    “殿下。”


    花薑聞言,已從裏間迎了出來。


    “我身上有寒氣,你先坐著,我去火爐邊烤一會兒再過來。”


    花薑沒讓,徑直上前伸出手,替他將大氅解開。


    “殿下多慮了,我從小身體就好,沒你想的那麽脆弱。”


    花薑手下靈活,幾下就替他除了外袍。


    她轉頭吩咐,“初夏,讓廚房上菜吧,今日晚了,就在房裏隨便用。”


    周桓淨了手,依舊去火上轉了一圈,才把花薑圈進懷裏。


    “殿下這是怎麽了?”


    周桓將頭磕在她肩頭,帶著鼻音喃道:“阿苑,以後我們老了,會不會也會偶爾提起現在的事情。”


    “當然。”花薑俏聲迴道。


    不過,還是得等到活到那天再說吧。


    周桓的一顆心也像是烤了火,暖唿唿,軟綿綿的。


    他突然起了心思,順著花薑的耳垂輕輕吻下去,貼在她小腹上的手也開始不老實起來。


    “殿下,外麵還有人呢。”


    花薑輕呢一聲,捉住他的手一轉,就脫開了身。


    周桓知道她在外人麵前一向循規守矩,即便沒人教她,也很有一個王妃的樣子。


    他彎下腰,在她鼻尖輕點了一下,湊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


    花薑的耳朵瞬間就紅了。


    蒼天呀,誰能想到,一本正經的寧王開起車來,一點兒都不減速。


    周桓坐到桌旁,看著花薑故作鎮靜地左盼右顧,心裏暗自發笑。


    他低下頭,突然想起什麽來。


    “阿苑,我的香囊壞了。”


    花薑從他腰間取下,細看之下的確有一處勾了絲。


    她讓小滿取針線過來,準備補一補。


    周桓拉住她的手,“你不是說要送我一個特別的嗎?做了多久了,也沒舍得給我。”


    倒不是花薑不給他,隻是,那上麵的花色確實太過別致,沒有一點後現代的眼光,隻怕欣賞不來。


    “要不殿下等等?我重新做一個給你。”


    “嗬,”周桓淺笑,“等你,隻怕明年都送不過來。”


    “小滿,替你家王妃,把東西拿來。”


    花薑拗不過他,隻得揮揮手,讓小滿拿過來。


    果不其然,周桓拿在手裏端詳了好一會兒,才問出口,“你做的是什麽圖案?我以前沒見過,倒是稀奇。”


    圓形、正方形、菱形......抽象藝術的常用圖案。


    他沒見過,實在正常。


    “我學藝不精,殿下若是嫌棄,就別要了吧。”


    花薑說著就要搶迴來。


    誰知周桓的手速極快,立刻就套在了腰上。


    “王妃做的,天底下獨一份。”


    花薑看到周桓眼底亮晶晶的,少了往日的深沉,也不再是看不透的深譚。


    她不禁想到,周桓意氣風發的時候,是不是就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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