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珠心裏暗喜,但想著花薑的囑托,很快就下了逐客令。


    宋若甫不在家,她一個閨閣女子見外男,雖然是未婚妻,傳出去到底也不好聽。


    太子意猶未盡地走了。


    宋錦珠喜滋滋迴到梅苑的時候,遠遠便聽到張氏的咒罵聲。


    “你滾,我一輩子都不要見到你。你這個害人精,毒婦,你害了你哥哥不夠,還來害我,我要殺了你。”


    宋錦珠聽得心頭猛跳,趕緊帶著綠翹往屋子裏趕。


    “母親,您這是做什麽?”


    宋錦珠看到張氏手裏拿著刀,刀口還在滴血,她的聲音都在打顫。


    綠翹和杜嬤嬤衣服上都有被刀劃破的痕跡。


    而花薑彎著手臂,鵝黃色的衣裙已經染了血。


    宋錦珠深唿吸幾口,顫巍巍地伸手過去,哄著張氏將刀奪了下來。


    等張氏安頓好了,宋錦珠趕緊出來查看花薑的傷勢。


    “不礙事,傷口不深,半個月就能長好。”花薑坐在椅子上,指導初夏給自己包紮傷口。


    宋錦珠見她神色冷淡,小心翼翼開口,“二妹妹,你也說了,母親心神不安,她肯定不是故意的,興許是認錯了人。”


    她站在花薑身前,低頭看到花薑的眼睫在顫動,眼角似乎還有淚光。


    “原來,她是真的恨自己的女兒。”


    花薑是為宋錦苑傷心。


    這樣的母親,不要也罷。


    包紮好傷口,花薑已然收拾好心情,她站起身來,對宋錦珠說:“母親的病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的,你若是當真為她著想,就把她安置到別院去。找幾個信得過的人跟在她身邊,過個三五載,等病情穩定了,就沒有大礙了。”


    宋錦珠一時有些六神無主。


    這種大事,向來都是宋若甫和老夫人說了算的。


    “二妹妹要不然跟我一起去祖母那裏,看她是什麽說法。”


    花薑搖頭,“我還有事,祖母那邊你先去吧,我晚些時候再去。”


    說罷,花薑抬腳出了門。


    她一邊走,一邊盤算著。


    照杜嬤嬤的說法,上門給張氏看病的大夫已經和她認識十幾年了,醫術高明又是熟人,而且花薑看過藥方,沒有問題。


    而薛姨娘對張氏也很上心,雖然她現在管著中饋,但每隔三日都要向張氏匯報府裏的開支情況,從未刻意刁難過。


    那,張氏的病到底是怎麽得的?


    心裏惦記著事情,花薑腳下便不自覺加快了速度。


    “小姐,到了。”


    初夏及時提醒,花薑才發現自己差點走過了。


    崔姨娘住的攬月居位置不算太好,在相府的角落處,而且門匾也很袖珍,若不細看,還以為是處客院。


    聽杜嬤嬤說,以前崔姨娘還是表姑娘的時候,就是住在這裏的,後來升了姨娘,也沒搬院子。


    “二小姐,您怎麽有空來了,崔姨娘在書房看賬本,奴婢立刻去請她。”


    崔姨娘院中的丫頭倒是各個都機靈,利落地引著花薑去前廳坐著,端茶倒水極為殷勤。


    其實,以崔姨娘現在的地位,花薑這個二小姐也就是名頭上壓她一頭,她實在沒有必要做得如此周全。


    門外的腳步聲走得很急,崔姨娘提著裙裾走進來,先朝花薑行了禮。


    “二小姐。”


    花薑起身扶她起來,笑道:“姨娘總是這麽客氣,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應該的。”


    等花薑坐下後,崔姨娘才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


    “二小姐還是第一次到妾身這邊來,真是稀客。”


    花薑和她客套了幾句,提起張氏的病來。


    崔姨娘歎了一口氣,麵上的擔憂看不出真假,“這段日子,夫人一直忙著給大小姐準備嫁妝的事,畢竟是嫁入皇室,一物一件都得仔細斟酌。”


    崔姨娘不好意思笑了笑,“夫人出身世家大族,辦起這些事來總是念著規矩,想的便多了些,不似妾身出身小門小戶,懂不得這些台麵上的事情,自然就少了許多煩惱。”


    “聽說,姨娘經常去母親房中?”


    “是,相爺交代了,我隻是代夫人管事,裏外的事情多少都得知會夫人一聲,所以我隔幾日都會去梅苑一趟。”


    花薑鼻子動了動,似是無意提起,“姨娘這裏的香倒是好聞,不知是哪家香鋪買的。”


    “這......”崔姨娘略低下頭,臉頰微微透出緋色,“這是相爺自己調的。”


    “哦,”花薑輕笑一聲,“想不到父親日理萬機,還有心思做這些細致的事情。”


    崔姨娘沒說話,但眼中的溫情柔意藏都藏不住。


    花薑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細看她。


    小家碧玉的長相,覆上薄妝,三十幾歲的年紀卻還留著一絲少女的純淨。


    看來,宋若甫當真將她護得很好。


    都說被偏愛的人有恃無恐。


    可崔姨娘跟在宋若甫身邊,幾十年如一日,戰戰兢兢守著為人妾室的本分。


    也許,正是這份清醒,讓宋若甫甘心為她籌謀吧。


    喝完一盞茶,花薑起身告退。


    等走遠了,初夏跟在她身後,問道:“小姐,夫人的事是崔姨娘做的嗎?”


    “是,也不是。”


    初夏不解。


    其實花薑一開始,也想錯了。


    崔姨娘管著家,又有宋若甫撐腰,她想要在張氏身上動點手腳,實在是易如反掌。


    花薑曾猜測過,也許是飲食有問題,或者是崔姨娘刻意刺激過張氏。


    現在,她明白了。


    這一切都是宋若甫的主意。


    也許,從張氏嫁給他那天,他就已經開始虛以逶已;


    也許,從張氏給崔姨娘灌下紅花湯的那天,他就已經恨她入骨;


    也許,從張氏執意送走小女兒,又害他唯一的兒子癡傻那一刻,他就下了除掉她的決心。


    隻是,他的婚姻,他的仕途,從來都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


    他做不到既要,又要。


    遲遲不敢動手。


    直到這一次,意料之外的機會送到了他手上。


    老夫人老了,不再過問府中的事情。


    宋錦珠即將成為太子妃,張家幾乎可以斷定,沒有人能撼動張氏坐在丞相夫人的位置上。


    至於她過得好不好,也已經不重要了。


    在某些人眼中,身份原就比人更重要。


    花薑迴道:“崔姨娘身上的香,於正常人無礙,但張氏被宋若甫關在了院子裏,時間一長便心生焦慮,香就是引子,隻會讓她越來越嚴重。”


    “小姐要去找相爺嗎?”


    花薑停下腳步,看向梅苑的方向。


    “這是他們的事,我就不參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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