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駿這才發現不對頭,厲聲警告道:“你們別亂來啊……耿工可是咱廠的客人,打了他小心開除你們。”


    此話一出,另外兩個年輕工人立時怯了場,唯唯諾諾道:“劉工,和我們無關,是鄧斌要找人家麻煩。”


    鄧斌見他倆臨陣退縮,氣急敗壞道:“你們兩個廢物,有老子在,你們倆怕什麽?”


    鄧斌有他叔罩著,自然不怕惹禍上身。那兩個工人可不願因此丟了工作,當下轉身溜沒了影。鄧斌看得火大,指著耿誌遠喝道:“姓耿的,你敢對我叔不敬,老子今天就替我叔教訓教訓你。”


    說罷,他衝上前來揮拳就打。耿誌遠不願跟廠裏工人發生衝突,一連後退兩步躲開了他的拳頭,順勢摘下眼鏡放進了口袋。劉駿硬著頭皮挺身攔住道:“鄧斌,你瘋了?還不趕緊住手?”


    事已至此,鄧斌那肯輕易停手?他一把將劉駿推倒在地,撲過去照準耿誌遠麵門又是一拳。耿誌遠閃身後退,那鄧斌拳頭落空,隨即腰身一扭一個轉身後旋踢猛踢過來。


    “有兩下子!”耿誌遠閃身躲過,趁他立腳未穩,大喝一聲迎上前去,一腳別住他的支撐腿,雙掌一推將鄧斌迎麵摔在地上。


    鄧斌大怒,一個鯉魚打挺躍起,顧不得身上沾染的泥土,衝上來就是一個正踹。耿誌遠見他不依不饒,隻得含胸吸腹堪堪躲過腳鋒,雙手順勢死死卡住鄧斌腳腕,隨即使了一個扭腿別摔又把他狠狠摔倒在地上。


    不待鄧斌爬起身,耿誌遠早用膝蓋頂住了他的下巴,惡狠狠警告道:“小子,在廠裏老子放你一馬,你要是再敢找事,老子就要你的狗命。”


    鄧斌這才明白耿誌遠看上去一副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實際上卻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狠角色,功夫強悍的很。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鄧斌情知打不過人家,隻得低頭道:“我認輸,蘇卿讓給你就是。”


    這怎麽跟蘇卿扯上了關係?耿誌遠真有些哭笑不得。


    放走了鄧斌,劉駿驚喜道:“耿工,你竟然會功夫?!一點也看不出來呀!”


    耿誌遠戴上眼鏡,整了整頭上的安全帽,笑道:“學過一點三腳貓功夫,防身而已。”


    劉駿打量著他搖頭道:“你可真像我姑父,能文能武,怪不得……”


    劉駿說話說半截,耿誌遠納悶道:“你姑父?蘇卿的爸爸?”


    “對呀。”劉駿感慨道:“你這氣質真像他,怪不得蘇卿……唉!”


    “我像蘇卿的爸爸,我有那麽老嗎?”耿誌遠沒有聽出他話裏有話,以為劉駿在開玩笑,哈哈一笑邁步朝辦公樓走去。


    “啪!”水杯砸到地上化作片片白瓷飛向四周,鄧茂國一手掐著腰,一手指著鄧斌等人氣唿唿喝問道:“誰叫你們去打人家了?誰?誰呀?”


    鄧斌小心翼翼道:“叔,我們不是想替您教訓那小子嗎?”


    “呸!”鄧茂國怒斥道:“我跟耿工是工作之爭,意見不統一吵吵兩句很正常。你們打了人家,這事情就不好辦了。哪裏有主人請客人來,再把人家打一頓的道理?”


    “叔……”鄧斌叫苦道:“我們是想打他來著,可是沒打過人家,反倒被他打了一頓。”


    “什麽!?”鄧茂國瞪大了眼睛。鄧斌的本事如何他是知道的,拳腳功夫在廠裏孬好也能排進前五名,怎麽可能打不過文縐縐的耿誌遠?


    “叔,是這麽著……”鄧斌把事情經過仔細講述了一遍,鄧茂國麵色沉重道:“你把他怎麽摔得你比劃一下。”


    “嗯……”鄧斌比劃著演示了一遍。


    “呲……”鄧茂國皺起眉毛道:“你要是沒比劃錯的話,他用的是行伍的擒敵手法,不是民間武術招式。”


    “擒敵手法?”鄧斌不解道:“沒見有多複雜,稀裏糊塗就被他摔倒了。”


    “你剛才說他用膝蓋頂你下巴?”


    “對呀!壓得我胸口現在還疼呢。”


    “他的手呢?是掐著你脖子,還是抓著你下巴?”


    鄧斌仔細迴想了一下,道:“好像是按在我腦門上。”


    “我的天!”鄧茂國驚唿道:“他這是殺人技,一動你就沒命了。”


    “殺人技?”鄧斌疑惑道:“有那麽厲害嗎?”


    鄧茂國恨鐵不成鋼道:“他要是抓你下巴,就是準備卸下你的下巴叫你不能說話。按你腦門……那是準備扭斷你的脖子呀。”


    鄧斌想了半天終於想明白了,後怕的護住了自己的脖頸。


    “這小子夠狠,夠能裝的!”鄧茂國歎道:“這小子讓我想起了老蘇,那才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的內家高手,隻可惜……唉!”


    鄧斌自知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人家要他命的那句話可不是空口白說,當即道:“叔,我以後躲他遠點,再也不惹他了。”


    “行了,你迴去吧,這事以後再也別提。”鄧茂國揮了揮手,又對鄧斌告誡道:“你離蘇卿遠點,別再去騷擾她,聽到了嗎?”


    “好的,叔。”鄧斌心有餘悸道。


    耿誌遠擔心鄧斌再找人報複,尋了根木棍帶在身邊以防不測,可是一連十幾天過去,鄧斌連個人影也沒見著,鄧茂國對他的態度也逐漸好轉起來。


    耿誌遠納悶之餘不敢大意,畢竟隻身在外,這裏又是人家的主場。好虎還怕群狼,他再能打也架不住人多,況且他也不是天下無敵的頂尖高手,拳腳本事僅能防身而已。


    令他更為頭疼的是,小姑娘蘇卿對他越來越熱情,沒事便來找他說話閑聊,時不時給他帶點零食點心,弄得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推托不得尷尬不已。


    一個多月沒有聯係上魏曉,耿誌遠牽腸掛肚揪的心疼。他甚至想到了給魏國慶bp機留言,還留下了總機的電話號碼。隻可惜,這一切努力仍舊沒有迴音,耿誌遠恨不得立刻插翅飛迴家鄉去。


    勉強熬到立秋,耿誌遠實在是煎熬不住,便找到鄧茂國請假,說是有事得迴去一趟,辦完事立刻迴來。鄧茂國原以為鄧斌找耿誌遠麻煩後,他會向廠裏告狀,萬沒想到耿誌遠對此事隻字未提,因此鄧茂國對他很是好奇,點頭道:“行呀,最近現場事情不是很多,你迴去就是。”


    耿誌遠見他痛快答應,心中暗喜,正要轉身離去,鄧茂國忽然問道:“耿工這身功夫是跟誰學的?”


    耿誌遠一愣,旋即明白他指的是鄧斌之事,不得不答道:“我父親教的。”


    “你父親當過兵?”鄧茂國試探道。


    “嗯,我父親在北海艦隊服役過。”


    “哦,原來如此。”鄧茂國晃然大悟,笑道:“我也是軍人出身,不過我是陸軍坦克兵,七九年跟著部隊打過越南。”


    鄧茂國竟然是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的英雄,耿誌遠肅然起敬道:“鄧廠長原來是越戰英雄,誌遠佩服。”


    鄧茂國淡然一笑:“什麽英雄?命大沒死罷了。你迴去不用著急,把事辦利索了再迴來就行。”


    倆人之間算是冰釋前嫌,耿誌遠掛念著魏曉,匆匆跟劉駿打了個招唿便坐上廠裏安排的車往成都趕去。等蘇卿知道消息跑出來找他時,隻能遺憾地從大門口遙望盤山路上遠去的汽車影子。


    “這個混蛋!”蘇卿望著汽車遠去的背影跺腳暗罵耿誌遠絕情,唾罵間眸子裏噙滿了淚花。劉駿在旁看得心疼,好心勸道:“小卿,耿工迴去辦事,過段時間還會迴來。”


    “哼!誰稀理他?”蘇卿白了一句,抹著眼淚迴了辦公樓。劉駿歎氣道:“耿工聽說已經有了對象,還挺漂亮。小卿執迷於他,這可如何是好?我怎麽跟姑媽交代呀?”


    臨出發前,耿誌遠先給弟弟傳唿留言,讓他幫忙買車票。耿誌偉接到消息後,費盡周折才花高價買到了一張周一晚上七點出發的硬臥車票。四十多個小時後,星期三中午十一點鍾,耿誌遠終於迴到了家鄉梁城。


    耿誌遠突然迴家把父母嚇了一跳,洗了個熱水澡,換上新衣服後,他才把迴來的目的告訴了父母。


    耿懷國跟妻子意味深長的互相看了一眼,方才道:“小魏也沒來找過我們,要是有事她該來找我和你媽,畢竟你們感情已定,名分是早晚的事。她家要是碰上難處,我和你媽且能坐視不管?”


    高淑英也勸解道:“是呀。應該是沒什麽大事,你放寬心睡一覺,醒來去她家找小魏好好說說。”


    連日奔波耗費體力,耿誌遠實在疲乏不已,躺到床上一覺睡到了五點多鍾。起床後他匆匆洗了把臉,騎上自行車便往魏曉家趕去。來到魏曉家門外,他心懷忐忑抬手敲響了門。


    等了好一陣,門終於打開,露出了張蘭蒼白疲憊的臉龐。


    “小耿!?怎麽是你!?”張蘭見到耿誌遠,驚喜交加道。


    “張姨,是我。”耿誌遠往她身後看去:“曉曉在家嗎?”


    “曉曉……”張蘭臉色一沉:“小耿,你先進來,阿姨有點事要跟你講。”


    耿誌遠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失聲道:“張姨……曉曉她……她怎麽了?”


    張蘭歎了口氣:“曉曉沒事,是你魏叔長病住院了。”


    魏曉沒事,耿誌遠終於放下了心,關心道:“魏叔生了什麽病?什麽時候住得院?”


    “好孩子,你坐下,坐下我慢慢跟你說。”張蘭拉住他的胳膊讓他坐在了沙發上。


    張蘭張口想解釋卻又說不出口,猶豫了半晌方才道:“孩子……曉曉……曉曉已經跟羅洋登記了。”


    “什麽!?”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耿誌遠倏地站起身,不敢相信道:“張姨,你不是騙我吧?曉曉怎麽可能跟羅洋登記?”


    “孩子,你別激動,我知道是我們不對,我們家對不起你。可是我們也沒有辦法呀……”張蘭忍不住啜泣道:“你魏叔上個月在人民醫院查出腦瘤,人民醫院做不了手術,讓轉院去省城或上海等大城市……”


    耿誌遠頹然坐到了沙發上,他的直覺果然沒錯,這次出差陰差陽錯讓他失去了曉曉,永遠失去了最愛的女人。


    張蘭繼續道:“我跟曉曉兩個女人遇上這種事情立刻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們家親戚都是些無權無勢的工人,想幫忙也幫不上。你呢,也聯係不到。沒法子……曉曉就去找了羅洋,羅洋幫忙找車送我們去了上海……”


    張蘭後麵的話耿誌遠已經聽不進去,他的腦子陷入了一片混亂。七月六日他第一次給魏曉打電話時,魏家已經跟著羅洋去了上海,所以家中無人。


    如果他有一部手機,魏曉就可以聯係到他,即便耿誌遠不能及時迴來,也可以讓自己的父母幫忙聯係車輛和醫院。可惜,現實沒有如果,更沒有後悔藥可吃。


    “在上海做完手術,又住了二十多天院,我們才迴到梁城,繼續在人民醫院住院觀察。”張蘭喃喃道:“光手術費就花了五六萬塊錢,後麵住院又花了三萬多。我們家哪裏拿得出這麽多錢?得虧羅洋家裏幫忙,你說我們怎麽感謝人家?曉曉又怎麽能拒絕羅洋?”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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