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說李影,你這人胳膊肘怎麽往外拐?”趙良生在旁忽然陰陽怪氣道。


    李影臉色一變,朝他理直氣壯懟道:“耿工在咱辦公室就是一家人,我向著自家人怎麽叫往外拐了?”


    “好!好!”趙良生自知說不過李影,忙做投降狀道:“我說不過你,我不跟女人講道理。”


    李影一旦站了上風,可不會輕易放過對手,諷刺道:“不就是你侄子看上魏老師了嗎?可以讓你侄子跟耿工公平競爭呀,看看誰更厲害。”


    趙良生侄子是化肥廠合成氨車間的一個操作工,連高中都沒考上,僅僅混了個技校文憑。去年,侄子看上了魏曉的美色,趙良生便托人去說過兩次媒,都被魏曉堅決拒絕。所以聽到耿誌遠跟魏曉在一起,他心裏不舒服,便有了意見。


    “行了!行了!”土建副總王斌見趙良生臉色難看,忙打圓場道:“自家人吵吵什麽?讓外人聽見笑話。”


    張樹林見趙良生依舊滿臉怒色,擔心再鬧起來有失斯文,便拿起飯缸道:“下班了,趕緊去食堂打飯吧,去晚了就沒什麽菜了。”


    民以食為天,臨近中午大夥都餓得饑腸轆轆,聽到這話眾人便一哄而散,各自拿著飯碗匆匆往食堂趕去。


    下午上班後,張樹林帶著耿誌遠來到陳健辦公室,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陳健咧嘴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們廠這麽多小夥子追魏老師,人家一個也沒看上。耿工,祝你早日摘得花魁,也替我們廠出口氣。”


    “陳廠長的對象是鎮中學副校長,你可得巴結著點,要不然給你那魏老師小鞋穿。”張樹林在旁開玩笑道。


    “啊……這……”耿誌遠被他倆一唱一和擠兌的無言以答,隻能苦笑不語。


    陳健知道年輕人臉皮薄,怕說多了小夥子著惱,笑著抓起電話道:“我讓廠辦馬上給你辦。”說著打通電話給廠辦交代了一通。不一會兒,廠辦主任便拿著蓋好章的介紹信進來交給了他。


    “耿工,這是介紹信。”陳健把信交給耿誌遠又建議道:“我覺得你不如每天帶著魏老師迴家,反正來迴也就四五十分鍾,總比住在這裏強。”


    “這……”耿誌遠猶豫道:“我怕影響不好。”


    “有什麽影響?”陳健爽快道:“晚上又不施工,你就當正常上班白天來就行。學校那邊我給對象說說,盡量別給魏老師安排最後一節課。”


    “那謝謝陳廠長了。”耿誌遠心下暗喜,這下可有的是機會跟魏曉相處了。


    “你是梁城市人,哪個學校畢業的?”陳健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趣盯著他問道。


    “哦,我是一中畢業的。”耿誌遠答道。


    “一中?哪一級呀?”


    “四十四級。”耿誌遠見他問得這麽仔細,有些困惑道:“陳廠長也是一中的?”


    陳健哈哈一笑道:“我要不是幹嘛問你?我是一中三十二級的,算是你的學長。”


    陳健竟然是自己高中校友,這層關係可不能白白錯過,耿誌遠趕忙道:“沒想到和陳廠長還是校友,請學長多多指導學弟。”


    “客氣了,耿工是省院工程師,前途遠大。我作為學長,多盡點地主之誼就是。”陳健又好心叮囑道:“下午班車從四點五十開始,你和魏老師最好坐第一班車,那趟車人少,後麵幾班車人就多了。人多嘴雜,免得有人搞事”


    “好的,我聽學長的。”解決了迴家的問題,耿誌遠恨不得立刻跑到學校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魏曉。


    下班前的這段時間,耿誌遠隻覺得度日如年,耐著性子解決了幾個圖紙上的小問題,煎熬中總算等到了下班。他飛快地趕迴賓館,三下五除二解決掉晚飯,連房間也沒迴,擦了把嘴便直奔中學而去。


    傳達老大爺還認得耿誌遠,揮了揮手讓他進了校門。來到魏曉房門前急急敲了敲門,魏曉打開門見是他,微微有些愣神:“耿誌遠!?你怎麽來了?”


    耿誌遠一腔熱忱趕過來想給她說班車的好消息,突然見她又是一副熟悉的冷漠表情,不由得心裏一涼,隻覺得兜頭被潑了一瓢冷水。


    “哦……我……”耿誌遠一時語噻,心情慌亂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為好。


    “我這裏有客人,你改天再來吧。”魏曉麵無表情道。


    “哦,好吧。”滿腔熱情卻碰了個冷臉,耿誌遠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他失望之下轉身就要走,魏曉卻神色一變,頓了頓腳道:“你進來吧,反正也算不得什麽客人。”


    耿誌遠被她來迴變臉弄得丈二摸不著頭腦,滿腹疑惑跟著她進了屋子,猛見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正坦然端坐在魏曉床上。


    咦!?這是一個什麽情況?


    “我介紹一下,這是農機站曹輝。”魏曉指著那個青年介紹道。


    “曹輝,這是我同學耿誌遠。”魏曉又指著他道。


    曹輝看上去二十來歲,個頭比魏曉稍高點,約有一米七多點,身材壯碩,圓圓臉龐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從外表看比剛出校門的耿誌遠成熟圓滑的多。


    “我是曹輝,曉曉的男朋友。”曹輝跳下床,主動伸出手握住了耿誌遠。


    男朋友!?耿誌遠大吃一驚,扭頭看向了魏曉。


    魏曉臉頰微紅,嗔怒道:“胡說什麽?我沒有男朋友。”


    曹輝哈哈大笑著,突然用力攥緊了耿誌遠的手。


    耿誌遠隻覺得手被攥的生痛,當下明白曹輝這是想給他來個下馬威。對方剛見麵就想讓自己出醜,他暗生警惕,年輕氣盛之下也用上了七八分力氣。


    曹輝沒想到看似文弱書生的耿誌遠竟有這麽大的手勁,他吃不得痛,急鬆開手讚道:“耿哥好大力氣!”


    耿誌遠身在異鄉不願招惹事端,見他服輸隻是淡淡一笑,轉頭對魏曉道:“既然你有客人,我先迴去了,改天再來。”


    說罷他迴身便走,魏曉沒想到一身書生氣的耿誌遠竟然能治住刺頭曹輝,頓時芳心大喜。此時見他甩臉要走,情知怕是誤會了自己和曹輝的關係,當即抓住他胳膊道:“別走,我還有事跟你說。”


    曹輝沒占到上風有些不服氣,他見耿誌遠衣著樸素,不像是什麽有錢人,便顯擺的從腰間抽出一個時興漢顯bp機,裝模作樣看了幾眼往迴瀟灑一插道:“曉曉,既然你們老同學好不容易見上一迴,我先去看電視,一會再過來耍。”說罷推開房門揚長而去。


    魏曉依然死死抓住耿誌遠胳膊,生怕這家夥犯渾跑掉,姑娘硬把他拉到床邊道:“你坐,你坐下我跟你說。”


    “我不坐,我哪有資格坐你床?我還是坐馬紮吧。”耿誌遠心裏有點膈應,賭氣搖頭道。


    魏曉見他脾氣如此倔強,歎道:“你還真是個呆子!你也不想想,我再怎麽糊塗也不至於找這樣一個男朋友呀。”


    耿誌遠聽魏曉這麽說,心裏沒來由一軟,默然坐到了床上。魏曉苦澀一笑,挨著他坐了下來。


    兩個人靜靜坐著,好長時間沒說一句話。


    “曹輝是我們教導主任的兒子,在農機站當司機,我搭過他幾迴車。”魏曉見耿誌遠依舊表情默然,不發一言,隻得開口緩緩說道。


    “他想追我,我沒有同意,他就一直糾纏,我們倆就是這麽迴事。”魏曉望著對麵的牆壁,幽幽發呆道。


    耿誌遠心中暗道:“看這情形,魏曉在鎮上有不少追求者。以她的容貌,有人追很正常。隻是照此看來,以我現在的條件想要追求她怕是不那麽容易。”


    清醒的認識到了殘酷的現實,燃燒的欲望瞬間冷卻。他無話可說,隻能沉默不語。


    “我明天搭他的車迴家,你……一塊迴去嗎?”魏曉問道。


    耿誌遠心中一痛,自己還不如一個司機有能力幫魏曉解決實際困難。他隻恨自己不爭氣,長歎一聲道:“謝謝,廠裏有班車,我坐班車就行。”


    “哦?……那好吧……”魏曉見他怏怏不樂,有心對他說點女孩私事,卻感到還不是時候,當下也沒再言語。


    兩個人心存芥蒂,枯坐了半天後,耿誌遠隻覺得心灰意冷,縱有滿腹話語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我迴去了,你早點休息吧。”


    魏曉惱他不解風情亂使脾氣,在他麵前又很有些自卑,生怕太主動了讓這家夥瞧不起,隻能不滿地嘟著嘴道:“嗯……”


    耿誌遠站起身悻悻然出了門,忍不住迴頭看去,隻見魏曉麵如秋水靠在門邊,一雙眸子深不見底。


    “迴去吧……”愛憐交織下耿誌遠隻覺得腿有些邁不出去,他硬下心腸扭過身子,頭也不迴的大步而去。


    “這個強牛絲毫不解風情,真真讓人生氣!”魏曉望著耿誌遠高大的背影,心底下把他狠狠啐罵了一通。


    周五下午四點五十分,耿誌遠坐上了化肥廠第一輛班車。由於還沒到下班時間,坐車的多是進城辦事購物的職工家屬,人數相對較少,車裏空位很多。


    班車向東緩行,經過鎮中學時,耿誌遠抬頭朝學校眺望,希冀能看到魏曉俏麗的身影。正值學校放學,校園裏人頭攢動,根本看不到魏曉半點影子。


    班車駛過中學轉到去往市區的省道,耿誌遠遙望著窗外大片農田,心頭忽然有所頓悟。


    海濱縣離市區較遠,而故裏鎮距縣城還有十多公裏,對自小生活在繁華城市裏的耿誌遠和魏曉來說,稱得上是荒涼偏僻之所,生活在這裏確實非常無趣。


    耿誌遠隻是暫時來這裏施工服務,堅持過這段時間又可以迴到熟悉的城市生活。而魏曉在這裏是正式工作,如果不想辦法調離,她隻能在這個僻靜小鎮上當一輩子老師,看不到任何逃離的希望。


    現實社會的愛情非常實際,封建社會講究門當戶對,如今的女孩子也希望嫁個家境相對優越的好人家,用婚姻來改善自己的人生和命運。如果耿誌遠無法幫魏曉解決麵臨的實際難題,光憑虛無縹緲的所謂愛情怕是無法獲取姑娘的芳心。


    “我即使沒辦法把她弄到省城,也得想辦法把她調迴市區!”耿誌遠遠眺著天際線上的婆娑樹影,暗下決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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