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容器廠單身宿舍位於廠區對麵,過了馬路即是。宿舍是一座八十年代初建成的四層紅磚筒子樓。一樓到三樓是男職工宿舍,四層是女職工宿舍。


    耿誌遠不願再進到樓裏麵,生怕觸景生情,勾起往昔不堪迴首的記憶,便主動說道:“我在樓下等你們,你們快點。”


    耿誌遠不跟著進宿舍正中張有為下懷,他連聲道:“好!好!我馬上下來。”


    說罷,他拉著徐蓉急急走入樓內。


    來到二樓張有為髒亂的宿舍,避開了耿誌遠,兩個人說起話來就沒了顧忌。徐蓉躊躇道:“你這樣做行嗎?”


    “怎麽不行?”張有為並沒有翻找工資卡,因為那張卡就在他口袋裏揣著,根本不需要找。


    “那是耿誌遠的錢,你取出來好意思花嗎?”徐蓉總覺得這樣做太對不起前男友,頗有些猶豫。


    “哼!他這樣的大傻瓜,不花他的錢花誰的?”張有為伸著懶腰四仰八叉倒在了床上:“一會兒把他糊弄走,你趕緊打飯去,去晚了就沒什麽菜了。”


    “你怎麽不去?”徐蓉噘著嘴,有些不情願道。


    跟耿誌遠在一起時,為了給她貼補身子,每次吃飯除了魚就是肉,從來不缺葷腥。自從跟了張有為,頓頓青菜蘿卜西紅柿,食堂裏什麽便宜吃什麽,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徐蓉體重就輕了四五斤。


    “我去取錢呀!”張有為拿出耿誌遠的工資卡親了一口道:“沒聽那家夥說有六百多塊嗎,足夠咱倆半年生活費。”


    “好吧。”男友如此貪財,徐蓉心裏有些膈應。


    張有為老家和徐蓉是臨縣,也是貧窮農家孩子出身。兩個有著相似成長經曆的人一旦碰到一起,驚奇的發現彼此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談不完的共同興趣,訴不完的傷心往事。


    耿誌遠家教嚴、規矩多,徐蓉跟他在一起時,常常因為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吃飯吧唧嘴而被他訓斥,慢慢也養成了站如鬆、坐如鍾、寢不言食不語的一些生活習慣。


    相反的是,張有為自由散漫慣了,可以說沒有半點規矩。徐蓉跟他在一起時,感覺又迴到了老家那種無拘無束的愜意日子,身心非常自在。


    兩相比較,徐蓉自以為張有為才是最適合自己的終生伴侶,這才毅然拋棄了感情深厚的前男友耿誌遠,選擇了原先根本瞧不上眼的同學張有為。


    足足晾了耿誌遠二十多分鍾,張有為和徐蓉這才不慌不忙下了樓。


    “哎呀,真對不起!全宿舍都翻遍了,就是沒找到。”張有為搖晃著腦袋,神情誇張道。


    耿誌遠早已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他也想明白了,何必為了幾百塊錢讓心愛的姑娘受難為。他淡然一笑道:“那就算了,我迴去補一張就行。”


    補卡必須等到明天銀行上班才行,一晚上的時間足夠張有為把工資卡上的錢全部取光。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佯裝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晚上我再找找,找到就給你送過去。”


    “不必了。”耿誌遠懶得再跟這種自私貪婪的人囉嗦,他來到徐蓉麵前欲言又止,最終長歎一聲叮囑道:“蓉兒,我走了。你的腸胃不好,以後吃飯注意著點,辣的、涼的東西盡量少吃。”


    “誌遠……”徐蓉心頭一暖,眼淚不爭氣流了出來:“我……我對不起你。”


    “唉,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不要再說了,我祝你們兩個幸福!”耿誌遠大氣的揮了一下手,轉過身頭也不迴的走出了院子,一拐彎不見了身影。


    “我去取錢,你快去打飯!”耿誌遠一走,張有為立馬來了精神,一邊朝徐蓉嚷著,一邊飛奔出了宿舍大院。


    “我的選擇對嗎?”兩個男人奔向不同的方向,徐蓉望著他倆消失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耿誌遠無精打采坐上33路公交車時已經六點多鍾,正值下班的晚高峰,公交車上男女老少擠得滿滿登登全是人。


    一手抓緊車頂扶手,耿誌遠悵然望著窗外,失戀的傷感漸漸湧上了心頭。他畢竟是一個剛出校門的大男孩,還沒有經過社會熔爐的錘煉,心誌仍然有些稚嫩。再加上兩年多的感情說斷就斷,突如其來的沉重打擊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那個叔叔哭了!”旁邊座位上一個小男孩突然指著他對自己媽媽小聲說道。


    年輕的媽媽瞅了耿誌遠一眼,低頭對兒子溫柔道:“叔叔肯定遇到傷心事了,別指著人家說話,不禮貌。”


    “嗯!”小男孩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耿誌遠,清澈見底的眸子裏盡是孩童的純真。


    耿誌遠感激地朝著小男孩勉強一笑,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悄然滑落。


    失戀就像一處傷疤,越揭越痛。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把它埋藏在心底深處,用時間這劑良藥讓它慢慢愈合。


    除了失戀,耿誌遠現在麵臨的最大問題就是缺錢。跟張有為想象的完全不同,耿誌遠並沒有幾個錢,實際上比他還窮的可憐。


    八月份來設計院報到時,耿誌遠身上隻帶了兩百多元現金。省院本科畢業生見習期工資每月大概有三百多元,另外還有四五十塊錢的誤餐補助。


    工資由財務部門按月打到個人工資卡上,誤餐補助則由每個科室辦事員從財務領出後分發。因此一進設計院,他身上又多了接近五十塊錢現金。


    九月初給徐蓉置辦全身新衣服花去了大約兩百多元,到現場實習時,耿誌遠身上隻剩下不到十元錢。好在去了現場管吃管住,幾乎不需要自己掏錢。加上耿誌遠不沾煙酒,也不好打牌,因此這點錢節省著用也勉強支撐下來。


    今天來找徐蓉之前,耿誌遠口袋裏隻剩下四塊多錢。他原本計劃著找到女友後,把工資卡上的錢取出來給雙方父母買點見麵禮,剩下的帶在身上以防不時之需。沒想到徐蓉不但變了心,還把自己的工資卡交給了張有為這個無賴,一切打算就此落了空。


    幾天後便是國慶節,迴家的火車票需要二十多元,加上這幾天的生活費,怎麽也得有個四五十元錢才行。如今之計,隻能先找人借錢度日,等下個月發了工資後再把錢還給人家。


    到站下了公交車已經是七點半多,天色已黑,耿誌遠從單位旁邊的小賣部花了一塊四毛錢買了兩包華豐方便麵,權且充當晚飯。


    東海省化工設計院位於主幹道寧山路東側,七層辦公樓坐北朝南。辦公樓正對麵是輔助樓,東側是家屬樓,西側是寫字樓,四座建築物圍成一個口字,中間是綠樹成蔭的一方院落。


    設計院的正門設在麵向寧山路的寫字樓下,借著路燈昏暗的光線,情緒低落的耿誌遠緩步踱進了大門,手裏捏著兩包方便麵直奔南邊的輔助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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