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頭發用一根竹葉簪盤了起來,綴在腦後,鬆弛而慵懶,瞬間有種中式清冷美人的既視感。


    口紅的顏色也因為剛才吃東西而變淡了很多,她用絲巾圍住整個肩膀,然後慢悠悠地從台階走了下來,站在和周繼燊對著的另一麵。


    她隻顧著手裏的電話,完全沒看到對麵那個正站在燈光下抽煙的男人。


    反倒是他,看見她走出來,居然第一時間用手摁滅了煙頭,對著天空吐了口煙氣,然後把煙蒂隨手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周繼燊個子很高,眉骨硬朗,鼻峰挺拔,是那種乍看一眼,渾身透著冷氣的男人,年輕的時候多是清冷寡言的模樣,出國曆練了幾年歸來,身上多了一種不可靠近的霸氣感。


    他用餘光看著她在眼前走動。


    她像一隻靈動狡黠的小狐狸,在月光下自在地跳躍跑動,而她的一言一顰,皆入他心。


    周繼燊雙手環抱,就那樣慵懶地倚靠在牆邊抬頭賞著月光,他的襯衣有些微皺,表情也有些讓人猜不透,整個人看起來,完全是一副放蕩不羈的紈絝公子樣。


    旁邊的女生還在繼續走動著打著電話,嘴裏好像在說著什麽“離婚協議”、“打官司”、“撫養權”之類的。


    他靜靜聽著,心也慢慢靜了下來。


    初秋的柳江,已經開始有多多少少的寒意入侵,他看到女生把肩頭的絲巾繞了又繞,臉上也是一副很嚴肅的表情。


    很奇怪,她總是一副生人勿近少惹我的麵容表情,而且是那種少有的傲氣和攻擊性並存的女人。


    在他的世界裏,這種類型並不多見。


    起碼對他而言,身邊都是些熱情的溫柔的,甚至不乏各種積極往上撲的,反而這種,成了稀奇。


    因為稀奇,就自然有他珍貴的道理。


    他手裏不斷把玩著打火機,忽然就好想再點上一根煙,好好的欣賞一下這月下的美景。


    裏麵有噠噠噠的高跟鞋聲音傳出,等他再抬頭的時候,邢韻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


    她溫聲柔語的喚了一下他的名字,就像那些年一樣。


    “繼燊,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他把腳收迴,手也放了下來,戒備式的插在褲子的口袋裏,和她麵對麵站好。


    燈光把他的身影無盡拉長。


    “還行,挺好的。”


    他迴的有些敷衍。


    邢韻,是個聰明人,她聽得出。


    “那就好,沒想到你也迴來了,其實,三年前我迴國,但是那時候他們說,你已經去了法國……”


    邢韻在解釋,甚至還想用迴憶和往事來繼續打動他,她放低了自己的姿態,連當年迴國找他的事兒都全盤說了出來。


    他重新拿出一根煙,撥了下打火機,點燃,放入口中猛吸一口,又吐了出來。


    青白色的煙霧瞬間彌漫在他的臉前,他一半麵容隱藏在了黑夜當中,另一半則是讓人看不清的晦澀和清冷。


    他眉頭緊擰著,好似一個無法發泄隻能靠煙來消愁的憂鬱男人。


    邢韻最討厭煙味。


    她有些無法控製地輕咳了兩聲,然後又用手掌環成拳頭狀,抵在了口鼻間,但是馬上,她又把手放了下來,假裝自然地無事發生。


    這小動作,周繼燊怎麽會沒看到。


    隻不過,他完全不在乎。


    邢韻一走,他感覺自己被欺騙了,他甚至不懂,為何邢韻連跟他正式說句再見都不肯。


    後來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其實本質上,他和邢韻是同類人,他們可以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惜犧牲一切情義。


    所以,他用六年的時間脫胎換骨,成功蛻變,變得更加強大,變得堅不可摧。


    迴國的那一刻,包括聽到肖斯喆說她今晚也要來的那一刻,他的心裏都毫無波瀾。


    那邊打著電話的人忽然溫柔地說了句結束語:“謝謝歐律師,有事的話我再聯係你,麻煩了。”便掛斷了電話。


    他難得見她這麽順從,心中暗笑。


    邢韻真真是聞不得一點煙味,又被那飄起的煙霧嗆得連咳了兩聲。


    那麽巧,剛好就被掛了電話的她,聽到了。


    她側身抬頭,眉頭微皺,往這裏瞥了兩眼,那表情,周繼燊看得分明,好像是在說,這男人怎麽這麽渣,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不說,還當著女人的麵抽煙。


    周繼燊瞟見了她那不滿的神態,吐了口煙圈出來,竟然又鬼使神差地掐滅了手裏的那根煙。


    天知道,他怎麽會被她一個厭惡的眼神就控得死死的?


    邢韻看他有如此動作,臉上立馬露出愉悅的表情。


    她還以為,是周繼燊又記起了她聞不得煙味的習慣,所以才掐滅了手裏的煙頭。


    邢韻恢複了剛才的站姿,兩隻手交叉自然垂下,身子也站的筆直。


    她輕抿了下唇,小聲問他:“那你,還迴法國嗎?”


    周繼燊把煙頭扔進垃圾桶,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暫時不迴了。”


    邢韻微微點頭。


    這就是她今晚來的目的,她已經問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嗯,日本那邊,我退了首席,以後也會一直待在國內的。”


    他根本沒聽到心裏去,反而眼神一直追隨著旁邊的方雒儀。


    隻見她又拿起電話給另一個人打了過去,這次語氣完全沒有剛才的溫柔和禮貌,一聽就是老熟人。


    “喂,你給我介紹的那個歐海文,靠譜嗎?”


    陳琛在另一邊迴答:“那必須啊,這是我大哥的朋友,認識很多年了,辦事很靠譜的,怎麽樣,你諮詢了嗎?”


    “嗯,還行,目前來說,還算比較有利。”


    “誰要離婚啊,還值得方小姐你親自下場,”陳琛在電話另一邊後知後覺,“啊,不會是薑程程吧?”


    “你別管,這幾天盡快把車給我送迴來,我還急著用呢。”她岔開話題。


    “不行,你那個漆還得補兩天,我明天把我車給你送過去吧,你先開兩天應應急。”


    “也行。”她痛快應了。


    方雒儀掛了電話,手裏不斷搖晃著手機,在原地轉著圈,不知道還在思考著什麽。


    那塊絲巾也隨著走動的動作,微微往下滑動,露出了她裸露的肩膀,隨即又被她暴力地一把拽了上去。


    她停住腳步,這才感受到風中的寒意,隨即聳了聳肩,邁著大步往裏走。


    走到還在麵對麵站著的邢韻和周繼燊麵前,似笑非笑地給了個莫名其妙的小眼神。


    也不怪她。


    有誰看見一個清純氣質的漂亮女人站著和一個高冷嚴肅的男人說話,卻被冷漠對待的場景,能不替女人抱怨喊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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