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市口一個小吃攤旁,牛屠子、蛇爺和子輝三人並肩坐在一個略顯粗糙的石頭墩子上。


    他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對麵正狼吞虎咽吃著麵坨的老頭。


    那老頭,滿頭銀絲如雪,整個身軀佝僂得如同一張被歲月壓彎的弓,脊背深深地彎曲著。


    他身旁放置著一根老舊的扁擔,扁擔底下躺著兩個略顯破舊的筐子,兩個筐子裏都有物件,分別被獸皮蓋著。


    “年老二,你藏得可夠深的啊!麵坨都吃上了,難不成你還會徒家的‘占星術’,知曉這是斷頭飯不成?”蛇爺率先打破了這片沉默。


    “蛇爺,您說的小老二我實在是有點不太明白?”年老二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迷茫和疑惑。


    “你那兩個小孫子呢?十年如一日,你每天上山砍柴,都要挑著他倆,怎麽今天破天荒沒帶著?”蛇爺的目光越發犀利,緊緊地盯著年老二的雙眼,試圖從中找出答案。


    聽到蛇爺提及他的倆孫子,年老二那原本渾濁的雙眼裏瞬間閃過了一絲難以掩飾的不安。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說道:“蛇爺,前幾天牛市口鬧鬼,不太平,我就把兩個孫子放迴家裏去了。”


    “騙鬼去吧!就幾個中了撞客術的小家夥,怕還不夠你年老二一扁擔拍的,明人眼裏不說暗話!你老都老了,還敢跟著埕魔彘怪廝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蛇爺冷哼一聲,語氣中充滿了質疑。


    “蛇爺,我孫子被他們抓走了,你讓我怎麽辦?我老年家十七個兄弟戰死了十六個,唯有我還苟活著,那兩個孫子可是我老年家的命根子,你這是在逼我不成!”年老二怒聲吼道,說罷,他的雙目陡然綻放出雄光,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猛獸。


    “年老二,功過不相抵。乞族為我人族乞命,難道你忘了當初的誓言麽,你想食言而肥?”蛇爺也怒了,大聲質問道。


    “到了如今,我隻為我老年家乞命!隻要能給老年家留個命根子,哪怕老年家的曆代祖宗都不認可,我也認了。別人怕你,如今,老頭子我光棍一條,怕個毛!別說食言了,我就吃了這石碗又能怎麽樣?”


    隻聽得“嘎嘣”一聲,“哢嚓哢嚓!”接連幾聲令人心驚的脆響,那年老二竟然一口就把那石碗咬下了一個大大的豁口。


    緊接著,他繼續用力,竟把那臉盆大小的石碗咬成了一堆碎渣,然後一仰頭,毫不猶豫地一口氣將其吞進了肚子裏。


    子輝看到這一幕,心中暗自一驚,這看似平凡不顯山不露水的年老二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能把堅硬的石碗嚼碎了咽進肚子裏,這等實力恐怕遠不止五牛之力,也怪不得牛屠子千叮萬囑不讓乞丐們單獨行動。


    此時,眼見年老二準備拚命,牛屠子也立刻神情嚴肅,擺開了架勢,全身肌肉緊繃,仿佛隨時準備迎接一場惡戰。


    而蛇爺卻依舊神態自若,穩穩地坐在石墩子上,毫不在意地拉著子輝說道:


    “這年老二,當年也是一名久經沙場的老兵卒,一手軍體術使得那是相當厲害,一身實力不在我們幾個老兄弟之下!”


    “軍體術?”子輝一臉疑惑地問道。


    “不錯,老頭子教你們的鬼手、飛腿、鐵頭,都隻是軍體術的分支!到了軍中,成為兵卒就能學軍體術了,軍體術才是最厲害的開蒙術法!”說著說著,蛇爺的臉上流露出一臉向往的神情,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沉浸在迴憶之中,迴想起了某些曾經美好的往事。


    “蛇爺,您也當過兵卒?”子輝好奇地追問道。


    “嘿嘿,這亂穀城,原本就是一座用來鎮壓大獄的軍營,你說呢,臭小子?不過現在可不是兵卒了,退下來了就是一個老頭罷了。”蛇爺嘴角上揚,帶著一絲神秘的微笑。


    “怪不得,那蛇爺您可知道軍魂?”子輝繼續問道。


    “軍魂,倒是聽過,具體是啥,咱隻是個小人物……!”蛇爺愣了一下,笑了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子輝看得出來,蛇爺很狡猾,他肯定知道什麽,隻是他不說,誰也拿他沒轍。


    “蛇爺,那年老二的孫子,究竟是怎麽迴事?”


    “十幾年前,這老頭從山裏抱迴了一對娃娃,據說喝過西山子母泉水,乃是一對孿生兒。年老二將其視作珍寶,每日無論幹啥,都用筐挑著……”蛇爺緩緩地說著,語調平穩,仿佛迴憶起了當年的情景。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幅畫麵,清晰地展現在子輝眼前:年老二那小心翼翼的姿態,筐中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娃,還有他那滿是疼愛的眼神。


    聽完蛇爺的這番話,子輝微微怔了怔,又轉過頭,目光複雜地望了一眼年老二。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頭子,自己和子明在老頭子眼中,怕是與那對孿生娃娃在年老二眼中相差無幾。


    然而如今,年老二的兩個孫子被埕魔彘怪擄走了。想到這,子輝不禁在心中長歎一聲,難怪他會淪為埕魔彘怪的爪牙。


    “年老二,老子的牛蛋也不見了,難道老子也要去給埕魔彘怪當狗腿子不成!你也是老兵卒了,又不是不清楚埕魔彘怪的兇殘。他倆被埕魔彘怪抓走,想留個全屍都難,嘿嘿!”牛屠子臉上的肌肉扭曲著,笑得極為苦澀,那笑容仿佛是被痛苦撕扯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帶著深深的悲憤和無奈。


    “牛子,人各不同,打吧!”年老二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他的雙眼閃過一絲決然,雙手緊緊地握住扁擔,那扁擔仿佛承載著他所有的憤怒。


    “好,那就來吧!”牛屠子咬了咬牙,腮幫子鼓了起來,眼中透著不顧一切的瘋狂。他伸手從褲襠裏猛地拔出了那把剁骨刀,刀刃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


    牛屠子身為屠夫,每日裏在屠宰場中殺牛宰牛,練就了一副狠辣無情的身手。


    年老二年輕的時候,則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卒,在那血雨腥風的戰場上,早已看慣了生死廝殺。


    此刻,這二人剛一出手,便是招招致命,毫無半分留手之意。


    周遭的空氣中,濃烈的殺氣迅速彌漫開來,仿佛能將人的心肺都緊緊揪住。


    隻見牛屠子雙目圓睜,怒吼一聲,手中的剁骨刀攜著雷霆萬鈞之勢猛地劈出。


    這一刀毫無花哨可言,純粹是力量與速度的極致爆發,直直朝著年老二的頭頂當空劈下。


    這一刀劈出,淩厲的刀風唿嘯而過,子輝隻覺臉頰被刮得生疼,仿佛被無數細小的針尖猛刺。


    此刀之威,怕是不下於五牛之力,光是那股氣勢,就足以讓人膽寒。


    然而,年老二卻毫不畏懼。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腦袋猛地一偏,竟毫不猶豫地用肩膀硬生生扛住了那鋒利無比的碎骨刀。


    隻聽得“哢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鮮血瞬間如泉湧般噴射而出,肩膀的骨頭在這巨大的衝擊力下瞬間碎裂,碎骨茬子都刺出了皮膚。


    緊接著,年老二像是發了瘋一般,腦袋用力一歪,用頭和肩膀緊緊夾住了那陷入肩膀的剁骨刀。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扁擔順勢而出,以泰山壓頂之勢朝牛屠子的老腰狠狠打去。


    這一扁擔揮出,氣勢猶如一座巨大的山峰轟然壓下,整個小吃攤上方的天空仿佛都在瞬間暗了下來。那股強大的壓迫感,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牛屠子一身的力氣向來都集中在手上,要說他身上的弱點,那無疑是腰。


    長年累月站著殺牛宰牛,彎腰勞作,使得他的腰部早已不堪重負,腰酸背痛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在這猝不及防之下,牛屠子的老腰結結實實地挨了這力道千鈞的一扁擔。同樣是“哢嚓”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響起,肋骨在這恐怖的一擊之下應聲而斷。


    牛屠子整個人如同被炮彈擊中,被年老二的大扁擔狠狠擊飛一丈多遠,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勉強停下,激起一片塵土。


    兩人這種以傷換傷、以命搏命的瘋狂打法,子輝還是生平第一次見到,心中不禁充滿了好奇和疑惑:“蛇爺,牛叔不是會開蒙妖術麽,他怎麽不用術法之力?怎麽打起架來,跟個三歲小孩一般,隻知道蠻幹?”


    這時,蛇爺麵色凝重,再次開口道:“渣渣輝,他倆皆是從軍中走出來的老兵卒。生死搏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兩人距離如此之近,若是等施展開蒙妖術,早就被砍殺了。再說了,二牛之力也是術法之力啊!”


    “二牛之力,也算術法之力?”子輝脫口問道。稍作思考後,他又笑了,原來自己一直鑽了牛角尖,總覺得奎家術法之類的才是術法之力,卻沒想過二牛之力屬於開蒙獸法,自然也是術法之力。


    蛇爺並未迴應子輝的問話,反倒是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子輝那半邊光禿的腦袋,語氣深沉地說道:“看著吧,三招之內,必分生死!”


    聽聞此言,子輝的心瞬間揪了起來,目光緊緊盯著不遠處的牛屠子,不由得為他擔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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