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跪伏著的是負責照料璟常在胎息的許太醫。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聲音沉穩而鄭重:


    “自璟常在生產以來,微臣心中便疑慮重重,如今終於查明真相,特來向皇上、皇後稟明。”


    皇後打斷了他的囉嗦:“有什麽話太醫直說便是。”


    許太醫直了直身子,語氣中帶著幾分確信:


    “若微臣所料不差,璟常在乃是中了赤芫根之毒。


    此毒為慢性,因劑量逐漸累積至極限,導致璟常在所懷雙子在母體中便已中毒,無法正常發育,相互吸收,終成畸胎。”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眾人臉上皆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大殿內瞬間靜得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璟常在的身上。


    雍正怒氣更盛:


    “為何沒一早察覺璟常在是中了毒?”


    許太醫叩頭不已,聲音繼續在大殿中迴蕩:


    “皇上明鑒,赤芫根味苦微溫,雖有小毒,卻也能消腫利水,治惡瘡風痹。然而,正是這味藥材,卻成了毒害龍胎的罪魁禍首。


    孕期水腫本是常事,太醫院也曾斟酌用藥,其中便含有微量的赤芫根粉末。


    但微臣細細查驗後發現,璟常在體內所含的劑量遠遠超出了安全劑量範圍。


    且此毒盡被腹中胎兒吸收,等懷胎滿六月,即便是產出時也不過肚腹泛青而已。


    若非璟常有雙生之像,症狀顯著,恐怕這死胎之事便難以察覺了。”


    宜修一旁補充著:


    “皇上,臣妾記得清楚,璟常在的胎確實是泛青的。”


    她的話語如同鍾磬之音,莊重而嚴肅:


    “若如許太醫所言,璟常在的胎真是中毒所致,那便意味著這死胎並非天懲,而是有人蓄意謀害龍胎,企圖動搖國本。


    此等惡行,絕不能姑息!”


    雍正的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寒意,聲音冷冽如霜:


    “查!朕倒要看看,是誰有這樣的膽子,敢謀害朕的孩子!”


    因為璟常在連著兩胎皇嗣出事,連太後亦被驚動,一時間層層關節查下去,雷厲風行,連璟常在身邊侍奉的宮人也一個沒有放過,一一盤查。


    宮中大有草木皆兵之勢,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連素日性子頗為淺薄的貞貴人也不敢說話,生怕牽連到自己。


    又加上她此刻懷胎不過四五個月,在璟常在小產之後,更是小心謹慎,不敢行錯分毫。


    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殿外傳來一些響動,許是有了眉目。


    隻見江福海走進殿內,在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紋架格上擺放的幾盆丁香叢中仔細翻看,隨後用銀剪剪下其中一枝出來。


    放在紅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盤之上,呈於雍正麵前。


    雍正麵露疑色,問道:“不過是尋常的丁香,有何問題?”


    江福海微微搖頭,伸手將其上的花瓣折斷了,道:


    “請皇上和眾位娘娘細看,這一枝花瓣,與其他的丁香有何不同?”


    宜修眼神示意,隨即安陵容上前細細端詳道:


    “這花朵具四片,呈十字形排列,簇生於葉腋,花萼筒表麵有許多毛茸,味道也不似丁香濃烈芳香。


    許是品種不同,嬪妾實在是分辨不出來。”


    江福海便叫許太醫來辨認,太醫用手指撚了撚汁液細聞,亦翻看了其他盆中的丁香,片刻慌亂地迴道:


    “迴稟皇上皇後,這一株並非丁香,乃是芫花。芫花大多見於荒野,和丁香形似極難分辨。”


    宜修皺眉問道:“芫花?那是什麽花草?”


    許太醫已經冷汗涔涔,跪在地上:


    “芫花之名娘娘或許不知,但赤芫根,黃大戟、蜀桑、魚毒都是它的別名。”


    一聽得黃大戟,沈眉兒臉色也變了,她對醫書雖不算通,但也聽過這種大毒大熱的藥物,孕婦是萬萬碰不得的。


    稍有不慎,毒素便可在孕婦體內蓄積,導致新生兒出現畸形、斜視、智力低下等症狀。


    璟常在日日與芫花接觸,腹中胎兒又怎能安好呢!


    安陵容冷然道:


    “如此說來,璟常在的胎像並不是上天不庇佑,而是中了芫花毒,才會如此。


    拚上了這樣的心思去害璟常在,哪裏還有不成的。這個人還真是心思狠毒。”


    璟常在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


    “到底是誰在謀害嬪妾的孩子?那可是有雙生之相的兩個阿哥啊。”


    宜修看著神色陰鬱不定的皇帝,心中定了定,又說道:


    “這丁香是皇上讓花房精心培育,又賜予璟常在安胎,借著皇上的心思,行此不軌之事。


    不隻你們,本宮也很想知道,後宮究竟是誰如此陰毒,喪心病狂,謀害龍胎,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雍正旋即厲斥出聲:


    “去把花房總管綁過來,務必查出背後之人!”


    蘇培盛匆匆而去,卻又很快返迴,隻道那花房總管已經在廡房服毒自盡了。


    雍正自然不肯罷休,順著花房的線索查下去。


    過了一個時辰,剪秋拿著宮中太監宮女的名冊迴報:


    “華房總管隻有一個外甥,正是永和宮的小棠子。


    奴婢按皇後娘娘吩咐,也趁其不備查了暢安殿,結果在小棠子住處,翻出了一包花種。


    經太醫查證,的確是芫花的種子。”


    一聽到剪秋提及暢安殿,沈眉兒遽然一驚目中的瞳孔驟然縮緊。


    轉頭瞥了一眼皇後,忙迴憶著是否有什麽未曾察覺的疏漏之處。


    隨後小棠子被江福海押著帶了上來,正是沈眉兒晉封貴妃之時,內務府總管苟修戊親自安排添加的人手。


    眼見雍正疑惑的視線逼視著自己,沈眉兒絲毫不亂,迴道:


    “皇上明鑒,臣妾真的不知情,更不知小棠子和花房總管之間的關係。”


    皇後閉目長歎一聲:“江福海,你說吧。”


    江福海竟然帶著一絲委屈道:


    “奴才奉命搜查永和宮,當時惠貴妃娘娘身邊的令侍宮女葉瀾依,還左右阻撓。


    說貴妃身份尊貴,皇子亦在殿中,豈能被奴才折辱,不許奴才翻查。


    推搡之下,奴才的臉都被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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