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一字一頓道:


    “貴人瓜爾佳氏,冒犯主位,以下犯上,態度不恭,即刻降為常在,禁足錦瑟堂一月。”


    沈眉兒並不打算就此放過,語帶寒意,緩緩說著:


    “汙蔑之事姑且不論,但犯上作亂,乃是宮中大忌,皇上如此輕易便寬恕了嗎?


    還有那宮女喜諳……”


    雍正往下瞟了喜諳一眼,目光輕輕掠過:


    “模樣倒是周正,口齒也伶俐,能將數日前之事說得如此清晰,這舌頭倒是靈活。”


    喜諳沒有聽出皇上的意思,竟是歡喜地迴道:


    “多謝皇上誇讚。”


    沈眉兒嗤笑一聲,也是一個拎不清的。


    雍正低下頭,語氣中帶著漫不經心說道:


    “蘇培盛,帶她下去,亂棍打死。”


    蘇培盛連忙應聲:“遵旨。”


    他輕輕一點頭,幾個太監心領神會,迅速上前將喜諳拖了下去。


    喜諳嚇得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如同一個破布偶般被拖走。


    隻聽得外麵連著數十聲慘叫,外麵傳來數十聲慘叫,逐漸微弱,直至消失。


    有侍監進來稟報:“皇上,喜諳已經斃命。”


    祺貴人,不,現在應該稱為祺常在了,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沈眉兒隻是含了一縷快意的笑意,很快又讓它泯在了唇角,仿佛從未有過。


    雍正微微頷首:


    “拔了她的舌頭,懸於宮門之上,讓宮中的每一個人都看看,挑撥是非、汙蔑主上,將會是何等下場!”


    言罷,他轉頭看向沈眉兒,眉眼間多了幾分疏離與冷漠:


    “如此處置,惠妃可還滿意?”


    沈眉兒陡地一凜,卻渾不在意地施了一禮。


    “多謝皇上。”


    雍正並不扶起,輕啟薄唇:


    “好,惠妃且安心養胎。


    隻是傅太醫醫務繁重,許是忙不過來了,太醫院國手甚多,朕會再指一位太醫為你安胎。”


    說罷拂袖而去,留下一室清冷。


    此事雖然過去了,可雍正心中確是有些存了些疑影兒,不然他也不會將傅子竣從沈眉兒身邊調走。


    畢竟,傅子竣是沈家舉薦入太醫院,也經過了皇帝的默許。


    如今這番舉動,到底是對惠妃生出了許多不滿。


    而沈眉兒非但未曾辯解,反而對皇帝冷眼相對,事後更是執意要求嚴懲瓜爾佳氏與宮女喜諳,無疑觸怒了龍顏,惹得皇上不快。


    於是,雍正略施薄懲,調走傅子竣,既是小小的懲戒,也是為了避免沈眉兒步甄嬛後塵,一味地忤逆自己。


    隨著祺貴人的降位,並在錦瑟堂整整關了一月,直到除夕才被放出來,後宮中的風向又悄然發生轉變。


    這一月之中雍正一次也沒有踏足暢安殿。


    即使想念弘暄了,也隻是叫蘇培盛將六阿哥接到養心殿去。


    這在從前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宮中皆傳,惠妃雖然自證了清白,可也失了皇上的歡心。


    然而,沈眉兒對外界的風言風語置若罔聞,她隻專注於腹中的胎兒,對這次的“失寵”淡然處之,反而對皇後的戒備之心愈發強烈。


    宮中諸妃皆知瓜爾佳氏自甄嬛失勢起,便巴結上了皇後,而且在圓明園還被皇後抬舉,和安貴人一樣,算是皇後最親近的心腹了。


    那麽這次祺貴人出麵指證,若是沒有皇後的背後指使,沈眉兒是萬萬不信的。


    宮裏有這個手腕和動機的,隻有昭陽殿中的那一位了。


    不過,這次的誣陷手段並不高明,輕易便能化解。


    且不說能否搜出證據,即便真的搜出,也不過是宮女所為,對沈眉兒而言,頂多落個禦下不嚴的名聲,根本傷及不了她的根骨。


    這隻能說明,皇後並非要鏟除她,而是又一次的警告和試探。


    而這個試探從對夏冬春下手之時就開始了,可如今,沈眉兒除了被動接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她不是不知道皇後的命門在哪裏,隻要將純元之事揭發出來,皇後便會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然而現在時機未到,首先是太後尚且坐鎮壽康宮,烏拉那拉氏權勢正盛,皇後的地位便會一直穩穩當當。


    若是此時打壓皇後,太後必定容不下自己。


    沈眉兒雖已是妃位,但以她目前的實力,在太後麵前依然微不足道。


    其次甄嬛後期還會重返後宮,對於高位,定然虎視眈眈。


    沒有皇後在前頭,沈眉兒不一定能獨善其身,更遑論為自己的孩子爭一爭那至尊之位了。


    所以無論怎樣,對於沒有主角光環護體的她來說,皇後絕對是大敵!


    不過這件事,沈眉兒也不是毫無收獲。


    首先她再度懷孕,屬實不宜招搖,左右也不能侍寢,無法和那些年輕的嬪妃一樣承寵奪愛。


    若是皇帝頻繁過來探望,這腹中的孩子會更加引人矚目。


    而一個看似失寵的高位嬪妃,對皇後的威脅相對較小,於自身也更為安全些。


    再者,對待皇帝,沈眉兒一向溫婉順從。


    然而她必須讓雍正認清楚,她沈眉兒並非是可以隨意拿捏的玩物,用之可棄的棋子。


    萬萬不能和安陵容一樣,在皇上麵前處處委屈了自己。她也是有自己的脾氣和人格,沒必要事事都順著皇帝。


    過分的溫順是尋常嬪妃對天子的態度,而適度的吵鬧才會讓人更加珍視在心。


    這一點也是她向甄嬛所學來的。


    雍正此刻雖對她心生惱怒,但心中定會愈發掛念。沈眉兒也在嚐試探一探雍正對她容人的底線在何處。


    再不濟,沈眉兒在宮中已經有多年的根基在,又在協理後宮的時候安插了一些人手。


    縱然是真的失寵,有弘暄在,誰敢保證惠妃沒有複起之日呢?


    而弘暄有太後和皇帝愛護,自然是安全無虞的。


    所以看在六阿哥的份上,後宮眾人也無人敢真正慢待於她。


    對於皇上日漸冷淡惠妃之事,宜修也狀若無意地勸了幾句,不過雍正也依舊沒有什麽表示,皇後自然是心滿意得。


    雖然折損了一位貴人,可皇帝也沒有對瓜爾佳氏處罰更多,解除禁足出來以後,還是有機會升迴去的。


    更何況能讓沈眉兒和皇上之間產生一絲裂紋,對皇後而言,已是穩賺不賠。


    於是私下多次說著:


    “雖然惠妃是冤枉的,可罰也罰了,怎麽能仗著懷有身孕,同皇上慪氣呢?實在是不智之舉。”


    話雖如此說,但宜修手上卻更加用心收攏宮權,並讓追隨自己的安陵容去多分得皇帝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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