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到雍正讓蘇培盛去傳喚史答應,想要問明情由之時,卻是去晚了一步。


    史答應已經身著素縞,一襲白綾吊死在了晴芳齋的寢殿之中。


    這件事情從這裏便斷了線索。


    雍正猶不解氣,下旨將史氏貶為庶人,更將史家在朝為官的親人革職查辦,永不敘用。


    又因為曹琴默也在此事中受到了波折,皇上在她病好以後,親臨探望,給她解了禁足,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最讓沈眉兒沒有想到的是,這件無頭公案事了以後,華妃竟然親自登門,造訪永和宮,向她澄清:


    “本宮沒有做過謀害六阿哥的事,惠嬪不要賴到本宮頭上。”


    華妃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與自傲,仿佛宮中傳出的懷疑是對她莫大的侮辱。


    沈眉兒心中雖波瀾起伏,麵上卻仍保持著冷靜與淡然,她微微欠身行禮,不卑不亢地迴應道:


    “華妃娘娘言重了,臣妾從未有過此等想法。隻是宮中發生了這等事,人心惶惶,臣妾也是擔心六阿哥的安全,才會多有揣測。


    如今既然娘娘親自來解釋,臣妾自是相信娘娘的清白。”


    華妃聞言,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外,似乎沒想到沈眉兒會如此輕易地相信她。


    但她很快便恢複了常態,輕哼了一聲:


    “算你明事理。本宮向來行得正坐得端,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不過,你既然提到了六阿哥......”


    年世蘭腦中想起了那個精靈活潑的小娃娃,嘴角勾出一絲溫和的笑意,難得地多囑咐了一句:


    “本宮提醒你一句,你手裏是個阿哥,這後宮之中,人心隔肚皮,你可要仔細著些,別讓人鑽了空子。”


    說完這話她自己都有些不自在,甩了甩絹帕,扭頭便走了。


    搞得沈眉兒一頭霧水。


    不過心中確實也打消了對華妃的懷疑,於是便又找了個時間去曹答應的築水堂走了一趟。


    曹琴默見沈眉兒過來,絲毫不覺得意外。


    兩人入座後,她便開門見山說道:


    “嬪妾已經等娘娘過來好幾日了。娘娘比嬪妾想的要沉得住氣的多。”


    沈眉兒瞧著她故作高深的樣子,扯了扯嘴角,直接問道:


    “既然曹答應知道本宮來的意圖,不如幫本宮解惑?”


    曹琴默幽幽開口:


    “此事並非史答應所為,嬪妾和她同處一宮多年,對她的性子再熟悉不過,她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心計,不過是被人利用,背鍋的替罪羊罷了。


    史答應雖說侍奉皇上多年,不過卻是扶不起的阿鬥,不得寵愛,隻怕皇上都快要記不起有這個人了。


    像這樣默默不聞的地位嬪妃,又和眾人沒有利益衝突,如何敢行戕害皇嗣之事?”


    和心腸多的人說話就是心累,這些不過是明麵上都能看出來的表象,並無能幫到沈眉兒的地方。


    她眉頭微蹙,緩緩言道:


    “曹答應所言極是,本宮也曾這般想過。隻是那史答應既已自縊,此事便難以追查。莫非,曹答應心中已有計較?”


    曹琴默輕輕撫了撫手中精致的茶杯,沒有繼續解釋,反倒問了一個問題:


    “嬪妾雖不敢說有十足把握,但心中確有一二猜測。娘娘可知,嬪妾為何會感染上時疫?”


    沈眉兒腦海中突然出現閃過一絲亮光,震驚道:


    “你是故意感染的!你不要命了?”


    曹琴默無奈地勾了勾嘴角,神色晦暗不明:


    “嬪妾在築水堂不見天日,形同冷宮,見不到皇上,也見不到我溫宜,還要這條命做什麽?”


    接著,她才慢慢說出事情的前因後果:


    “那日我見到皇後宮裏的繡夏送內務府的分例,和青梅說了悄悄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嬪妾便留心上了。


    之後青梅神色厭厭了好久,夜裏偷偷溜進去隔壁因為時疫被封掉的廡房,懷裏似乎還揣著什麽東西出來,嬪妾不知她要幹什麽,就讓太監悄悄盯著。


    直到她去了一趟永和宮附近,第二日娘娘宮中便傳出了疫症......”


    聽完曹答應的陳述,沈眉兒露出沉思的神色:


    “所以你就將計就計?”


    曹琴默漠然輕笑:


    “是,既然要借我宮裏雜役宮女的手,那出了事嬪妾自然逃不了幹係,嬪妾所做一切不過是為了自救。”


    沈眉兒瞧了她兩眼,目光閃爍,故意試探道:


    “如此說來,你是懷疑皇後?”


    曹琴默卻不為所動,隻是輕輕撣了撣衣襟,淡然自若地迴道:


    “嬪妾心中並無確切的猜疑,更無確鑿的證據。娘娘心中所想,便是嬪妾的答案。”


    老狐狸!沈眉兒暗罵一聲,麵上卻露出不解之色:


    “那你今日為何要將此事告知於我?”


    曹琴默眼中波光流轉,笑意愈發深沉:


    “嬪妾鬥膽,想請娘娘伸出援手,讓嬪妾親自養育溫宜公主。”


    沈眉兒聽後不由得心中一陣無語,這些人真當她生了阿哥,就能在宮裏隻手遮天了不成。


    前有浣碧,後有曹琴默,都來找她幫忙。


    那一邊為浣碧安排的事情還沒有著落呢,她又如何顧得上溫宜?


    於是便開口婉拒道:


    “曹答應今日的話,本宮聽聽也就算了,至於誰是在背後攪動風雲之人,皇上說是誰便是誰,本宮並無徹查不休之意。”


    隨後又道:


    “溫宜是個好孩子,但撫育阿哥公主得一宮主位才行,曹答應有這份心胸自無不可,本宮不會阻攔,也不願幫你,全憑答應你自己的本事。”


    聽到沈眉兒拒絕,曹琴默十分意外,本來在她的盤算之中,沈眉兒沒有不接受她好意的道理。


    但她很快便調整好了情緒,輕輕垂下眼瞼,聲音中帶著一絲哀婉:


    “嬪妾自然知道此事為難娘娘,但嬪妾也是走投無路。自從時疫之事發生後,嬪妾便日夜難安,生怕溫宜公主在阿哥所受到任何傷害。


    嬪妾雖不才,但也願意為娘娘鞍前馬後,以報娘娘大恩。”


    這是試圖打感情牌了?


    沈眉兒輕笑一聲:


    “鞍前馬後?曹答應的主子可是華妃娘娘,答應既解了禁足,華妃娘娘自然會求皇上將溫宜從阿哥所送迴你宮中。


    至於能不能將溫宜改換在你的名下,想必以曹答應你的計謀,自己心中已有打算。


    本宮可不想卷入這漩渦之中。”


    她並非不同情曹琴默對溫宜的疼愛,曹氏對女兒的情意和百般謀算,是一個母親能做到的極致。


    可除了這一點,這曹氏心機深沉,以她的手段恐怕難以駕馭,利刃握在手中,可以傷人,但若有不慎,也足以傷及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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