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溯看不到羅林的臉，心裏的疑惑像是吸了水一樣越重越大，把整個腦袋都裝滿了，卻還是想不起來一絲印象。
“你高二參加運動會，班裏人針對你給你報了女子長跑，你來例假還堅持跑下來，到終點就暈倒了，是我背你到醫務室的。”
“你以前和我說過這事，那你為什麽不說完？再說了，我醒來見到的是白子嘉，當時醫務室裏沒別人。”
“唉，叢溯，你高中時那麽排斥男生，我倒是想不躲起來，我怕你會反感啊。”
“有那麽嚴重麽。”叢溯小聲囁嚅道，字裏行間透露著心虛，“有，叢溯，你是因為車禍記不太清高中時的事了，但我都記得。”
“關於你的所有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叢溯捏著羅林衣服的手越攥越緊，她想說些什麽迴應羅林，卻什麽也說不了。
“人的確在受到物理撞擊或強烈刺激後選擇性失憶，以後可能會想起來，也可能一直都記不起來，是正常的。”林餘解釋完叢溯看起來並沒有輕鬆多少，反倒有幾分失落。“看樣子，以前的記憶對你來說並不全是痛苦的，應該是你遇到了讓你想要記起以前事情的人吧。”
“算是吧。”叢溯垂下了頭，“我就是覺得，我記憶空白的那一段，對別人挺不公平的。”
“沒什麽公平不公平的，你也沒必要勉強自己。”林餘拿起紙筆刷刷的寫著，“至少你比以前強多了，我聽我前輩說的，有一個男士從不到二十歲就來，直到現在還沒什麽太大的改善。”寫好的單子林餘沒有馬上給叢溯，像是在迴想什麽，“不過他挺奇怪的，每次來都找我們這裏的一個年輕女醫生，看樣子也不像是喜歡她，可能是從她身上看到了以前重要的人的影子吧。”
“有些問題，自己都給不了自己答案，隻能靠別人。”
叢溯走出門口腦海裏一直迴蕩林餘的話，因為走神差點踩空樓梯，虛晃了一下的腳又泛起一陣疼，她蹲下身揉了兩下，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嗤笑，“叢溯，你也有今天，白子嘉竟然沒陪著你，不是分了吧？”
“是分了，你滿意了？”叢溯不迴頭都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她也不想看到他的臉，程至峰兩三步攔到她麵前，冷笑著看她，“一瘸一拐的滋味好受嗎？都快十年了，我都還沒習慣。”
“程至峰，你不覺得你很悲哀嗎？你見不得我和白子嘉好，不過是在給自己找個怨恨的出口罷了。”
“你說得對，我就是恨，我不止一次想，如果白子嘉當初沒有一走了之，而是幫我叫人或者借手機打電話，隻要不放棄，紀念邱或許就不會死……”
“她可能是猶豫間的一念之差，我卻失去了一切。”
叢溯突然覺得很難受，想說對不起又如鯁在喉，發現自己連勸解對方放下都做不到，程至峰沒等她說話，一個人下了樓。
她站在樓梯口望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身影，一個人愣神，直到有人和她搭話她才返過神來，不知不覺就迴了公司，葉玟一見她就把她往辦公室拽，“夏書涵今天來了。”
“他能有什麽目的，無非是錢罷了。”叢溯表麵看起來波瀾不驚，“隻要他不傷害我重要的人，他要多少錢都行。”
“我好歹和你一起這麽多年朋友了，就算我沒你了解他，我也知道他不是那麽好打發的。”
“人的欲望溝壑難填，這你比我清楚。”
叢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葉玟不忍心繼續戳她痛處，又不想看她囫圇其中，剛想開口就被對方打斷了，“葉玟，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幫我把出差的業務集中到一起吧。”
葉玟意外，但也沒有多問，這一排時間就是三個月，國內國外來迴跑，她並沒有把自己淹沒在工作裏，適當的空出時間來閑逛。叢溯一路拍了無數張照片，可能是由於奔波的原因，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迴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項目交代好，緊接著去了鬆枝路的一家咖啡館。
叢溯下午三點到了後點了兩杯黑咖啡，一直等到晚上九點多男人才來，“說起來，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找我吧，你也別害怕，我去你工作環境看看，是想知道你的公司有多少油水可撈。”
“既然你心知肚明，那我也不繞彎子了。”叢溯麵無表情的從包裏翻出一張卡，“這個給你，我會定期往裏打錢，希望你不要用獅子大開口的方式來要錢，我們各自退一步，你認可的話，就收下。”
“我們叢溯孝順我是知道的，可我也總會有不夠用的時候吧。”夏書涵笑得溫爾文雅，眼底裏的貪婪一覽無遺，叢溯下意識咬了下唇，“我知道，我盡量滿足你。”
“那我就盡量讓不夠用的情況少發生吧。”夏書涵拿卡時無意間蹭到了叢溯的手，叢溯猛的哆嗦了一下子瞬間把手縮了迴去，夏書涵也愣住了，接著像個街坊鄰居般勸導起來：“叢溯，你這樣可不行啊，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家立業了，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然你媽得多傷心啊。”
夏書涵說完就走了，叢溯愣怔在原地，一動不動十幾分鍾，直到有店員看著不對勁推了推她的肩，“小姐，你沒事吧？那位先生結完賬走了好久了，你是還在等人嗎？”
“沒，沒有。”叢溯慌慌張張的起身往外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海壩，從下午人來人往聲音嘈雜到人影稀少再到隻剩她一人，叢溯坐在一個地方像雕塑一樣，木木的看著海水從天藍色變成黑漆漆的一片無邊無際，手機不停的震動也不理會，或者說是沒有心神去理會。
“找到你了。”
叢溯微微動了動，沒有迴頭，“我不止一次和你說過把我的定位刪了吧。”
“你在海邊待到半夜還不迴家，我擔心你。”羅林像是跑了很久，一屁股挨著叢溯坐了下來，氣還沒喘勻就問：“葉玟他們幾個找你都快找瘋了，你怎麽不接電話？”
“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羅林，你說，為什麽他能雲淡風輕的說出那種話呢？”叢溯眼睛空洞的目視前方，“我到現在，依舊對異性懷有畏懼，而導致我變成這樣的人，居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憑什麽他能毫無障礙的活著，我卻怎麽也忘不了……”
“憑什麽？”
到最後叢溯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問誰了，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私人病房裏，張彎灣困得直點頭，看到叢溯醒了後鬆了口氣，“叢溯，你終於醒了，可嚇死我們了。”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你……”叢溯還沒說完就被張彎灣打斷了，“以後不要說這種話敷衍別人了，叢溯，抑鬱症也是病，不要不把自己當迴事。”
“你不要覺得自己和白子嘉分手了，就怎樣都無所謂了。你學學我，臉皮得厚日子才能過下去，我和羅林那段過去你是知道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張彎灣為了證明自己過得很好特意掐了把自己腰間的肥肉，叢溯終於被逗笑了，她就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可以讓人忘掉不愉快。
“其實，也不光是白子嘉的原因，真正讓我頭疼的，是夏書涵和程至峰。”
“夏書涵是誰？是不是程至峰聯合他一起對你施壓了？”
這個名字不管從誰嘴裏說出來叢溯心髒都像是被猛的攥了一下，她沒對張彎灣說過，讓她知道也無妨，就怕她太衝動要找夏書涵算賬，“我跟你說可以，你得保證你一定要冷靜。”
“你放心吧，我現在成熟多了。”張彎灣信誓旦旦的保證，在聽完叢溯的過往後她盡量克製了自己的情緒和聲音，“你那個繼父太不是東西了，還有程至峰，意外事故硬是把怨氣撒到別人身上，叢溯，你也太老實了，換我我就跟他們拚了，大不了都死，誰怕誰啊！”最後這一句張彎灣的聲音大了點，叢溯抬手比了個噓的手勢，“小點聲，醫院禁止大聲喧嘩。”
“叢溯，我真沒想到你是一直頂著這樣的壓力生活，可是叢溯，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錯，該死的人是夏書涵，你不能一直縮在陰影裏，他越是打壓你，你就越要過得好，羅林他喜歡你這麽多年，難道要因為那個垃圾你們就一直這樣拖著？”
“張彎灣，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就算我要跟羅林在一起，我也不會拖著爛攤子去找他，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絕不拖累任何人。”
張彎灣知道叢溯倔，但沒想到她居然那麽倔，寧肯什麽都自己扛，“叢溯，你這人真軸，怎麽就不肯轉轉彎呢，你自己怎麽解決，程至峰暫且不說，夏書涵那種亡命之徒什麽都不怕，你怎麽跟他鬥？”
“無非就是比狠，比誰敢豁出去罷了。”叢溯鎮靜的有些不正常，張彎灣看的心裏發毛，“叢溯，你可千萬別劍走偏鋒，為了夏書涵那種人，不值當。”
“你想到哪去了，我有數。”
“你高二參加運動會，班裏人針對你給你報了女子長跑，你來例假還堅持跑下來，到終點就暈倒了，是我背你到醫務室的。”
“你以前和我說過這事，那你為什麽不說完？再說了，我醒來見到的是白子嘉，當時醫務室裏沒別人。”
“唉，叢溯，你高中時那麽排斥男生，我倒是想不躲起來，我怕你會反感啊。”
“有那麽嚴重麽。”叢溯小聲囁嚅道，字裏行間透露著心虛，“有，叢溯，你是因為車禍記不太清高中時的事了，但我都記得。”
“關於你的所有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叢溯捏著羅林衣服的手越攥越緊，她想說些什麽迴應羅林，卻什麽也說不了。
“人的確在受到物理撞擊或強烈刺激後選擇性失憶，以後可能會想起來，也可能一直都記不起來，是正常的。”林餘解釋完叢溯看起來並沒有輕鬆多少，反倒有幾分失落。“看樣子，以前的記憶對你來說並不全是痛苦的，應該是你遇到了讓你想要記起以前事情的人吧。”
“算是吧。”叢溯垂下了頭，“我就是覺得，我記憶空白的那一段，對別人挺不公平的。”
“沒什麽公平不公平的，你也沒必要勉強自己。”林餘拿起紙筆刷刷的寫著，“至少你比以前強多了，我聽我前輩說的，有一個男士從不到二十歲就來，直到現在還沒什麽太大的改善。”寫好的單子林餘沒有馬上給叢溯，像是在迴想什麽，“不過他挺奇怪的，每次來都找我們這裏的一個年輕女醫生，看樣子也不像是喜歡她，可能是從她身上看到了以前重要的人的影子吧。”
“有些問題，自己都給不了自己答案，隻能靠別人。”
叢溯走出門口腦海裏一直迴蕩林餘的話，因為走神差點踩空樓梯，虛晃了一下的腳又泛起一陣疼，她蹲下身揉了兩下，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嗤笑，“叢溯，你也有今天，白子嘉竟然沒陪著你，不是分了吧？”
“是分了，你滿意了？”叢溯不迴頭都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她也不想看到他的臉，程至峰兩三步攔到她麵前，冷笑著看她，“一瘸一拐的滋味好受嗎？都快十年了，我都還沒習慣。”
“程至峰，你不覺得你很悲哀嗎？你見不得我和白子嘉好，不過是在給自己找個怨恨的出口罷了。”
“你說得對，我就是恨，我不止一次想，如果白子嘉當初沒有一走了之，而是幫我叫人或者借手機打電話，隻要不放棄，紀念邱或許就不會死……”
“她可能是猶豫間的一念之差，我卻失去了一切。”
叢溯突然覺得很難受，想說對不起又如鯁在喉，發現自己連勸解對方放下都做不到，程至峰沒等她說話，一個人下了樓。
她站在樓梯口望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身影，一個人愣神，直到有人和她搭話她才返過神來，不知不覺就迴了公司，葉玟一見她就把她往辦公室拽，“夏書涵今天來了。”
“他能有什麽目的，無非是錢罷了。”叢溯表麵看起來波瀾不驚，“隻要他不傷害我重要的人，他要多少錢都行。”
“我好歹和你一起這麽多年朋友了，就算我沒你了解他，我也知道他不是那麽好打發的。”
“人的欲望溝壑難填，這你比我清楚。”
叢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葉玟不忍心繼續戳她痛處，又不想看她囫圇其中，剛想開口就被對方打斷了，“葉玟，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幫我把出差的業務集中到一起吧。”
葉玟意外，但也沒有多問，這一排時間就是三個月，國內國外來迴跑，她並沒有把自己淹沒在工作裏，適當的空出時間來閑逛。叢溯一路拍了無數張照片，可能是由於奔波的原因，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迴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項目交代好，緊接著去了鬆枝路的一家咖啡館。
叢溯下午三點到了後點了兩杯黑咖啡，一直等到晚上九點多男人才來，“說起來，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找我吧，你也別害怕，我去你工作環境看看，是想知道你的公司有多少油水可撈。”
“既然你心知肚明，那我也不繞彎子了。”叢溯麵無表情的從包裏翻出一張卡，“這個給你，我會定期往裏打錢，希望你不要用獅子大開口的方式來要錢，我們各自退一步，你認可的話，就收下。”
“我們叢溯孝順我是知道的，可我也總會有不夠用的時候吧。”夏書涵笑得溫爾文雅，眼底裏的貪婪一覽無遺，叢溯下意識咬了下唇，“我知道，我盡量滿足你。”
“那我就盡量讓不夠用的情況少發生吧。”夏書涵拿卡時無意間蹭到了叢溯的手，叢溯猛的哆嗦了一下子瞬間把手縮了迴去，夏書涵也愣住了，接著像個街坊鄰居般勸導起來：“叢溯，你這樣可不行啊，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家立業了，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然你媽得多傷心啊。”
夏書涵說完就走了，叢溯愣怔在原地，一動不動十幾分鍾，直到有店員看著不對勁推了推她的肩，“小姐，你沒事吧？那位先生結完賬走了好久了，你是還在等人嗎？”
“沒，沒有。”叢溯慌慌張張的起身往外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海壩，從下午人來人往聲音嘈雜到人影稀少再到隻剩她一人，叢溯坐在一個地方像雕塑一樣，木木的看著海水從天藍色變成黑漆漆的一片無邊無際，手機不停的震動也不理會，或者說是沒有心神去理會。
“找到你了。”
叢溯微微動了動，沒有迴頭，“我不止一次和你說過把我的定位刪了吧。”
“你在海邊待到半夜還不迴家，我擔心你。”羅林像是跑了很久，一屁股挨著叢溯坐了下來，氣還沒喘勻就問：“葉玟他們幾個找你都快找瘋了，你怎麽不接電話？”
“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羅林，你說，為什麽他能雲淡風輕的說出那種話呢？”叢溯眼睛空洞的目視前方，“我到現在，依舊對異性懷有畏懼，而導致我變成這樣的人，居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憑什麽他能毫無障礙的活著，我卻怎麽也忘不了……”
“憑什麽？”
到最後叢溯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問誰了，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私人病房裏，張彎灣困得直點頭，看到叢溯醒了後鬆了口氣，“叢溯，你終於醒了，可嚇死我們了。”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你……”叢溯還沒說完就被張彎灣打斷了，“以後不要說這種話敷衍別人了，叢溯，抑鬱症也是病，不要不把自己當迴事。”
“你不要覺得自己和白子嘉分手了，就怎樣都無所謂了。你學學我，臉皮得厚日子才能過下去，我和羅林那段過去你是知道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張彎灣為了證明自己過得很好特意掐了把自己腰間的肥肉，叢溯終於被逗笑了，她就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可以讓人忘掉不愉快。
“其實，也不光是白子嘉的原因，真正讓我頭疼的，是夏書涵和程至峰。”
“夏書涵是誰？是不是程至峰聯合他一起對你施壓了？”
這個名字不管從誰嘴裏說出來叢溯心髒都像是被猛的攥了一下，她沒對張彎灣說過，讓她知道也無妨，就怕她太衝動要找夏書涵算賬，“我跟你說可以，你得保證你一定要冷靜。”
“你放心吧，我現在成熟多了。”張彎灣信誓旦旦的保證，在聽完叢溯的過往後她盡量克製了自己的情緒和聲音，“你那個繼父太不是東西了，還有程至峰，意外事故硬是把怨氣撒到別人身上，叢溯，你也太老實了，換我我就跟他們拚了，大不了都死，誰怕誰啊！”最後這一句張彎灣的聲音大了點，叢溯抬手比了個噓的手勢，“小點聲，醫院禁止大聲喧嘩。”
“叢溯，我真沒想到你是一直頂著這樣的壓力生活，可是叢溯，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錯，該死的人是夏書涵，你不能一直縮在陰影裏，他越是打壓你，你就越要過得好，羅林他喜歡你這麽多年，難道要因為那個垃圾你們就一直這樣拖著？”
“張彎灣，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就算我要跟羅林在一起，我也不會拖著爛攤子去找他，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絕不拖累任何人。”
張彎灣知道叢溯倔，但沒想到她居然那麽倔，寧肯什麽都自己扛，“叢溯，你這人真軸，怎麽就不肯轉轉彎呢，你自己怎麽解決，程至峰暫且不說，夏書涵那種亡命之徒什麽都不怕，你怎麽跟他鬥？”
“無非就是比狠，比誰敢豁出去罷了。”叢溯鎮靜的有些不正常，張彎灣看的心裏發毛，“叢溯，你可千萬別劍走偏鋒，為了夏書涵那種人，不值當。”
“你想到哪去了，我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