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忠站住了腳迴頭看向三寶,隻朝他挑了下眉,示意三寶進去瞧瞧。


    三寶遲疑了一瞬,心有戚戚。


    進忠瞧著他這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便嗤笑了一聲,淡淡說道。“瞧你這點出息,我若想害你,用得著大老遠的把你弄到這兒來?進去瞧瞧吧,等你瞧完了,少不得要謝我呢。”


    三寶聽了這話,才一咬牙,推門兒走了進去。


    進忠懶得跟進去瞧,隻站在門外擺弄著腰間新得的一塊紫翡俏色的‘百年好合’玉佩。


    這塊玉佩是今兒早上容雅親手給他掛上的,說是緬甸剛送過來的一批料子,內務府都開出來之後,好巧不巧得這一塊種水好,顏色好,卻不大的。


    這個大小無論做了什麽,也不好敬獻給主子,可若是秦公公自個兒留下,卻又實在貴重,不能換成銀子總叫他心癢癢的。


    正巧容雅去內務府取月例銀子,看到了秦公公正把玩這塊料子,便一眼相中了,叫造辦處做了這個,昨兒下午取了迴來,今兒一早便給他掛在腰上。


    進忠撫摸著那玉佩上麵俏色雕出來的妖紫浮雕百合花,緩緩勾起了嘴角。


    百年好合啊!真好!


    很快,從那雜物房裏便傳出來嗚嗚咽咽的哭聲,還有不大的說話聲,進忠也懶得聽,隻低著頭手上不斷摩挲著那塊玉佩,眯著眼睛想著此時容雅是不是還在西暖閣裏躲懶。


    過了好一會兒,三寶才一邊兒抹著眼淚,一邊兒從裏邊走了出來,到了外邊,他站在進忠身側拱手朝他下拜。


    “多謝進忠公公救了小順子一命,日後,但凡進忠公公有用得著的地方,隻管言語一聲兒,我三寶絕無二話。”


    進忠嗤笑一聲兒,打量著三寶說道。“把後背挺起來,跟著皇後娘娘身邊伺候著,可別露出這副模樣兒。”


    說完這話,三寶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一雙眼睛紅彤彤的瞧著進忠。


    進忠不耐煩的說道。“這人算是給你救下來了,你可別指望我一直給你管著,如今他這一條命算是保住了,日後能養成什麽樣兒,全靠你自己。


    隻是這養好了傷,還是盡快送出宮去,這皇上下令要杖殺的人,可不能再活在皇城裏。”


    三寶連連點頭。“是,進忠公公,我明白,等我再照顧他兩日……”


    還沒等他說完,進忠一伸手,“哎,後麵兒的話可甭跟我說,我也不想知道。”


    說到這兒,進忠又往前走了一步,在三寶耳邊小聲說道。“三寶,有時候我還挺奇怪的,這跟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人,沒有一個能有了好結果的,你們呀,是真不惜命。”


    說完,進忠抬手在三寶肩膀上拍了兩下,也不說別的,轉身便走了。


    三寶的心裏咯噔一聲,他看著進忠的背影慢慢走遠,心裏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他跟進忠同樣為正五品太監,瞧瞧人家進忠過的是什麽日子,再瞧瞧他自己。


    原他也沒想著要收徒弟,不過是看著李玉收的兩個徒弟進忠和進寶,如今皆是他的得力幫手。


    再看看進忠,人家手下的徒弟兼幹兒子張卓對他的那份兒孝順,是讓他著實眼熱。


    他這才千挑萬選的收下了小順子,手把手的連調教帶教導的帶在身邊兒,費了幾年的功夫兒才養成現在這副模樣兒。


    好容易能辦事兒了,也知道孝順他了,不過剛給皇後辦了一樁差事想著露露臉,便險些丟了性命。


    若不是進忠冒著殺頭的風險,他也隻能在每年中元節,到化人場去給他燒一把紙錢了。


    再想想進忠剛才說的話,在皇後娘娘身邊兒伺候的人,沒有一個能有了好結果的。


    除了早早出宮嫁人的惢心。


    那最開始的阿箬,曾經跟過她卻因她被貶冷宮被退迴內務府的宮人,被貶去木蘭圍場做雜役的淩雲徹,剛被打了五十板子去了半條命的容佩。


    還有因查鹿血酒一事被牽連出來的十幾個小太監和宮女,還有他這手把手帶出來的徒弟。


    前幾日,皇後娘娘咬著牙倔強著不肯低頭的樣子還深深刻在他的腦海裏,替皇後娘娘做事兒是要賠上命的呀,他是真怕了。


    是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


    今兒午後也沒什麽事,進忠便和李玉告了假,直接去了趟禦膳房。


    王公公可是差人給他傳了話,今兒皇莊上送了百十來簍子的河蟹,個個都有六七兩。正是膏滿黃滿的時候。


    他記得容雅愛吃,他便叫王公公給留了幾簍子,正好這會兒沒事,索性就先去取迴來,送迴小院去,叫拂香和侍茗先給蒸上,晚上等他們下了值,迴去就能吃。


    晚上下之後,進忠拉著容雅的手一起往迴走。隻是奇怪,今兒怎麽沒在禦前見著容寶。


    容雅挽著他的手臂,笑道,“哥哥這兩日休沐,因此就沒進宮來。他約了同僚打獵,還說若是打中了什麽獵物,等上值的時候就帶進來,送到咱們小院裏一起吃烤肉呢。”


    進忠撲哧一笑,點了點頭說道。“那敢情好,兄長打迴來的獵物呀,定是比在禦膳房買的野味兒好吃。”


    容雅捏了捏他的手指頭,嬌嗔的瞧了他一眼,笑道。“你可別捧著他了,就他那點本事,還打獵呢。他便是能抓兩隻野雞,兔子,都算他的本事。


    也不知道兄長怎就入了傅恆大人的眼,竟能將他派到宮裏來,也算機緣巧合吧。


    想來是真刀真槍的近身去拚,兄長豁的出命去,因此瞧著倒比旁人強些,可若說騎射,他自是比不上那些從小練到大的武職子弟。


    說是打獵,我猜著不過是去湊個趣兒。等他上了值,無論他拿什麽迴來,隻哄著他吧。”


    進忠失笑,抬手捏了捏容雅的臉蛋兒。“你呀,聽你這話的意思,倒是把兄長當著張卓哄著呢。”


    容雅擺了擺手,笑道。“哎呀,都一樣。”


    兩人轉了個彎,便拐進了月亮門,在熟悉的薔薇小路上,進忠伸手摟著容雅的肩膀兩人緊緊挨在一處往裏走,還沒等進院,容雅便聞到了一股鮮香的味道。


    她眼睛一亮,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呀,你買了河蟹迴來?”


    瞧著容雅饞的不停的舔著嘴唇,進忠笑著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就知道你愛吃,小饞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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