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忠聽了這話沉思片刻,拿起酒盅與李玉對飲一杯。放下酒盅時,又抬眸看了張卓一眼。


    張卓神色未變,坐在進忠身邊,拿起了酒壺起身為他和李玉倒酒。隨即又坐迴自己的位置上,被容寶扯過去,拍著肩膀說話。


    進忠笑了笑說道,“師父,我明白您是什麽意思,隻是現在就把張卓要到五阿哥身邊不合適。”


    不是不給,而是不合適。


    李玉心中一動,他挑眉看向進忠問道。“哪裏不合適?”


    進忠微微一笑,說道。“其一,張卓如今是禦前的人,而且是在聖上跟前兒掛了號的,師父可想過要用什麽理由把張卓送到五阿哥身邊兒去,又叫皇上不心生忌憚。


    其二,張卓在我跟前兒掌管的是我手下的八個侍銜太監。


    他們有什麽事兒都要先迴到張卓這兒,再由他報給我。若是師父將他調到五阿哥跟前兒,我這兒的事兒,他便不能再兼任。您看中他的地方,日後可就沒有了。


    其三,師父,皇上身子如何,您應該比誰都清楚。眼瞧著咱們皇上可是個有壽的,少不得在位要與聖祖爺比肩。


    如此一來,若有朝一日五阿哥開了府,張卓可是要跟著出宮的。


    他這一出宮,宮裏邊兒就斷了。如此一來這人可就浪費了。


    縱使日後五阿哥成了這皇城新主。張卓再想要迴這些人脈,可就不是我給他就能接得住的。


    我知道,師父也是為了張卓好。隻有張卓跟在五阿哥身邊伺候,有了從小到大的情分,日後才能坐穩這禦前大總管的位置。


    可師父,將心比心,您隻瞧您自個兒,每天跟在皇上身邊忙前忙後,可還有時間去打探這些消息。


    就隻說我,師父,若是我同您一樣,在禦前有這麽多事兒,恐怕我也沒有這麽多時間,在皇城裏布下這天羅地網。


    五阿哥如今急什麽啊,他才將將6歲,我便是給了他天大的消息,他能利用這消息做什麽?


    與其他把張卓要到身邊,浪費了我這幹兒子的一身才幹。倒不如等他開府出去的時候,把張卓的徒弟或者幹兒子帶在身邊兒。


    到了那時候,您徒弟我呀,怕是已經準備著帶著我們家格格出宮榮養了。我手裏捏著的東西,都是要留給他的。


    他的徒弟或是幹兒子,跟在五阿哥身邊兒近身伺候,不是一樣嗎。”


    李玉皺了皺眉,“隻是張卓若是不跟著五阿哥。日後若五阿哥當真成了事,隻怕他的位置……”


    進忠端起酒盅看向李玉,低聲說道。“我瞧著呀,五阿哥若比當年的皇上可不差。


    先帝爺在世時,曾組建了粘杆處,負責的便是探查前朝後宮的消息。


    不如師父和愉妃娘娘與五阿哥好生商議,等五阿哥登位之後,把粘杆處重新組建起來。


    免得如皇上一般,想知道什麽事兒,隻能著毓瑚姑姑去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卻查的不明不白,還得我酌情把證據遞上去。”


    黏杆兒處?


    李玉吃酒的動作一頓,他細細思量著這三個字。


    他被賣進宮的時候,還是雍正八年。雖那時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雜役小太監,因相貌過得去,便被留在了內務府。


    那時候他可沒少跟著內務府的大總管身邊兒伺候,聽他提起宮裏的事兒。


    對黏杆兒處,他雖不是十分熟悉,可也有所耳聞,當年先帝在世時,他就是憑著黏根兒處,才把前朝後宮緊緊的捏在手裏。


    也正是因為有黏杆兒處在,因此無論是後宮嬪妃,還是前朝的文武百官,沒有人敢做那些糊弄皇上的事兒。


    李玉抬眸看向進忠,進忠微微一笑,雖神情溫和,但在眼睛裏明目張膽的算計卻毫不掩飾,李玉明白,他這是在給自己的幹兒子要官職呢。


    李玉勾起嘴角看向進忠。“進忠,你要的可不隻是一個黏杆兒處吧?”


    進忠點點頭說道。“那是自然,如今宮裏的慎行司什麽樣,師父您也知道的。


    那些精奇嬤嬤可不是唯皇令是從,而是誰使的銀子多,他們便聽誰的。可如此一來,皇上又豈能真正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隻有將這黏杆兒處和慎刑司都捏在手裏邊兒,才可保證沒有人膽敢欺瞞皇上。


    若不然,這隨便一個後妃使點銀子,便能叫精奇嬤嬤屈打成招。說白了,她們想糊弄皇上,不也就是點兒銀子的事兒?


    遠的不說,隻說去歲,嘉貴妃使了銀子叫禦膳房的太監忽悠艾兒改口汙蔑皇後的事兒,不就在眼前?”


    李玉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竟沒成想,進忠竟然知道這麽多事兒?


    他皺著眉立刻問道。“那慎行司的首領太監?”


    進忠微微一笑,拍了拍張卓的肩膀。“同樣是去歲,我帶著張哲拜了慎行司的首領太監劉文釗劉公公做了師傅。


    如今咱們張卓可是劉公公的關門弟子。劉公公還和我說笑,他還想著日後要把慎刑司傳給張卓呢!


    師父,您想想,就憑張卓的本事,日後隻做一個禦前總管太監是不是委屈他了?”


    李玉眸光閃了閃,他拿起酒盅送到唇邊,低頭欲飲遮住心中震驚。他實在想象不到,這進忠玩兒的可是夠大的。


    若這張卓當真如他所說的這般,調到五阿哥身邊兒伺候確實是屈才了。


    他細細想著進忠提出的要求眯了眯眼睛。李玉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進忠磨著槽牙點頭說道,“這事兒我不敢替五阿哥做主,到底還要跟他們娘兒倆商議一番才是。


    隻要他們點頭,這事兒便按你說的辦,可若他們不應,隻當今日這事兒我從未提起。


    日後,若你和格格能出宮榮養,就帶著張卓走吧。”


    進忠微微一笑,端起酒盅往李玉手上磕了一下。


    送走了李玉和容寶,容雅帶著慧兒坐在一邊吃果子。張卓擰了熱騰騰的帕子捧到進忠手邊兒。


    進忠拿了帕子擦了臉又擦了手,隨手往邊兒上盆裏一扔,說道。“你也別折騰了,坐下說話吧。”


    張卓應了一聲,這才提著袍子在另一邊兒軟榻上搭了個邊兒。


    進忠眯著眼睛想了想午後用膳時,李玉說的話,這才和張卓說道。“今兒李玉說的話,你在旁邊兒都聽見了,可有什麽想說的,想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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