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進忠醒來時,容雅還睡著。


    他小心翼翼的將容雅的手從自己腰上拿了下來,又將自己的軟枕塞到她懷裏,這才輕手輕腳的起身下了床。


    進忠穿戴好後,便出了門。站在門口他深吸一口氣,招手便叫來了趙朗。


    “這一兩日若是瞧見了喀爾吉善,便告訴他,咱家要約他見一麵,還請他賞臉。他若問什麽事,隻管跟他說,咱家送他一場富貴。”


    眼瞧著趙朗退了下去,進忠垂了垂眸子,突然冷冷的哼笑了一聲,這才抬腳朝禦前走去。


    晚上,進忠下了值後迴了房。一進屋,他先淨了手便要更衣,容雅連忙將準備好的袍子捧了過去,放在一邊,隨即伸手幫他去解身上的盤扣。


    換好了常服,容雅又為他仔細的扣上腰帶,再將荷包、玉佩掛在腰帶上。最後才抖開那件灰鼠皮的大氅,披在他肩上。


    “我也不問你出去做什麽,左右都是要緊事兒,我隻囑咐你明兒還要上值,若是吃酒,可要適量。我在家裏備好醒酒湯,等著你迴來喝。


    若是太晚要走夜路,千萬小心,咱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你脫下了蟒袍,誰又知道你是哪一個?


    你在外麵隻念著我還在家裏等你迴來,若遇到事兒千萬別衝動。”


    聽著容雅殷切的叮囑,進忠隻覺得心裏暖烘烘的。他抬手捏著容雅的下巴,低頭在她唇上親了兩下。“這次跟著皇上出來,治的便是那貪腐之風。這個時候我又怎會出去和人飲宴、吃酒?


    不過是說兩句公事,約的是六味齋,等我迴來給你帶那兒的醬肉。”


    容雅眼睛一亮,勾住了他的腰帶輕輕晃了晃,撒著嬌說道。“那敢情好,進忠哥哥既然說了,那我可當真了,等著你迴來。”


    進忠笑著揉了揉她的嘴唇,低頭又親了一下,這才轉身出了門。


    很快,進忠便到了六味齋,報了名字後便被小二引到了二樓雅間兒。一進屋,喀爾吉善正等在裏麵,一見他來了,立刻起身拱手笑道。“進忠公公安好啊。”


    進忠和他寒暄了兩句,便說起了正事兒。


    喀爾吉善低聲說道,“不知進忠公公使人傳話要和本官見麵是為何事?”


    進忠勾了勾嘴角笑道,“吉善大人,皇上此次禦駕親臨,處置這山西學政一案,您可知是何緣故?”


    喀爾吉善立刻說道,“自然是為整治貪官汙吏,煞一煞這貪腐之風啊!”


    進忠低頭笑道,“既如此,為何到今日已有一十三名要職官員殺頭,罷官、抄家者二十五人、流放者更是不計其數,皇上還不迴鑾呢?”


    “這……”喀爾吉善沉默,說實話,他也沒想明白皇上的意思。


    要說皇上此行是為震懾朝堂官員,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殺的殺,罷的罷,流放的流放。這山西的官場如今空置一片,就連維持平日的公務運作都已勉強。


    可他次次麵見皇上,皇上隻說他在敷衍了事。次次將他罵的狗血噴頭,他倒真是有冤無處訴。


    而今日,進忠公公尋他來又提起此事,這明顯就是要提點他了。想到此處,喀爾吉善大喜過望,他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給進忠行了一禮。


    “如此,進忠公公可真是救了我一命了,還請公公指點。”


    進忠連忙起身將喀爾吉善扶住,並未受他這一禮,又扶著他的胳膊請他坐下。“吉善大人,咱們辦的都是皇差,也都是在為皇上分憂。瞧著大人摸不著頭緒,皇上日日煩悶,咱家也確實急在心裏。”


    說到這兒,門外傳來敲門聲,進忠打住了話頭。很快,雅間兒的房門被推開,小二端著菜走了上來。不多一會兒,各色佳肴便擺了滿滿一桌子。


    瞧著這一桌子的菜,進忠垂了垂眸子。喀爾吉善見了,連忙拿起竹葉青就要給進忠倒酒,進忠卻一伸手按住了酒壺。


    “大人,皇上這次來治的就是這貪腐,所以這酒還是不喝為妙。這次出來,咱家可是瞞著皇上的,要是叫皇上察覺,咱家可是要掉腦袋的。”


    喀爾吉善拿著酒壺的手顫了一下,他提了一口氣,將酒壺收起放在一邊,垂眸說道,“是本官思慮不周了,差點誤了進忠公公的事兒。”


    進忠嘴角一勾,挑眉看向他。心中隻說這個老狐狸,倒是猜到他要說這事兒跟皇上並無太大關係,不過他又怕什麽?


    若這事兒喀爾吉善辦好了,也確實正中皇上的心思。


    到時候,他要收拾的人收拾了,皇上要的東西也拿到手了,這喀爾吉善也能在皇上麵前落個好,三家高興的事兒,這樣的功勞,難不成他還要往外推嗎?


    因此進忠隻當沒聽出來,笑著說道。“吉善大人雖是山西巡撫,可也應知曉,如今大小金川戰役正打的焦灼,這南邊水患接連數年反複,北麵兒各族部落蠢蠢欲動。


    吉善大人,咱們大清兵強馬壯,可眼下您覺得朝中最缺的是什麽?”


    喀爾吉善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這還用說嗎?缺的是錢呀,怪不得這山西貪腐能引得皇上震怒,竟禦駕親臨下重手狠狠的處置。


    砍頭、抄家,隻十幾日的功夫,已收迴白銀二十幾萬兩。


    他一直在想,都已收迴了20多萬兩白銀,為何皇上還不滿意?


    如今,若隻是瞧這銀子的數量,著實不少,可再對比如今朝中的大事,這二十萬兩白銀拿迴去,不過是扔在水裏聽個響罷了,著實不多呀。


    喀爾吉善咬了咬牙,“進忠公公,那皇上的意思是?”


    進忠微微一笑,隻在旁邊端了茶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這才慢悠悠的說道。“咱家是伺候皇上的奴才,目不識丁,如何懂得這些軍機大事,不過是平日裏聽皇上偶爾說起幾句,妄自揣測罷了。”


    說著,進忠從懷裏拿出一遝子紙,放在桌上,慢慢兒推到了喀爾吉善的麵前。“吉善大人瞧瞧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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