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這天的相互不滿,雖然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但好在少了“觸”,而沒有點燃起戰火,才往後推遲了首次正麵交鋒的時間。


    這頓早餐,陳露吃的一點兒也不痛快,事實上她沒怎麽吃東西。之所以在座位上沉默不語、細嚼慢咽,拖延著時間,可不是想要“顧全大局”,也不是單純的想要妥協。她這會兒心理活動正“咬牙切齒”著呢——


    “世上竟然有這樣的母親,我還真是孤陋寡聞了。”


    “我弟媳荊紅做新媳婦時,那可是享受了我父母對子女的最高級別待遇。”


    “不光是新婚時期,就算現在,她仍是我父母最寵愛、最嬌慣的那一個。”


    “雖然在我父母內心裏最喜歡的可能不是她,但表麵上流露出來的絕對是最疼愛。”


    “這老太婆可倒好,第一次同桌吃飯,非但看不到她的熱情,還不搭理我、甩臉子。”


    “哼!老太婆今天隻要敢當著我陳露的麵說出半個難聽的字,我絕對讓她下不來台,讓她懷疑人生。”


    “對我陳露不滿意,她不夠格;對我老公不滿意,更不行!”


    “由於她當媽的不稱職,很難想象我老公從小到大受了多少委屈。”


    “我老公脾氣好,讓著她,我可不行,看著吧,我絕對不會繼續慣她毛病。”


    “我陳露的眼睛裏可揉不下沙子!”


    ……


    “露露,我們出去走一圈吧!”費廣用柔聲細語,幹擾了一下陳露“咬牙切齒”的心理活動。


    他看出了氣氛不對,也看到了陳露沒怎麽吃東西。經過婚前幾個月的接觸,他知道陳露在生氣的狀態下是吃不進多少東西的,所以想帶她換個心情。


    “帶你參觀一下咱們美麗可愛的西風村,我保證你會喜歡的!”見陳露還沒有從“咬牙切齒”中脫離出來,費廣又麵帶著微笑說了一句。


    “噢!”陳露雖然草草應了一聲,但沒有起身的意思,因為心理活動還沒有清空。


    “走吧——”費廣說著,輕拉陳露的手臂,把她帶出座位。


    費廣看到這種劍拔弩張的架勢,真的擔心媽媽和妻子接下來會開戰。才結婚第二天,婆媳就要開戰的話,一旦傳揚出去,好說不好聽。所以,他用肢體動作,及時把妻子陳露帶離了可能會“爆發戰爭”的“戰場”。


    “你媽,真的過分哎!”走出大門後,陳露向費廣發起牢騷。


    自從這個不愉快的早餐結束後,陳露決定不再稱唿葉子為“媽”,她覺得她不夠格。她認為,昨天拜堂時那一聲改口的“媽”,對於這種女人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尊重了。


    “對不起——”


    “媽媽她不太細心,有時候說話做事情欠考慮,如果讓你覺得冒犯了、不痛快了,我先替她給你道個歉!”


    費廣一臉誠懇,低聲迴複。


    在費廣的理解中,媽媽就算再不好,哪怕十惡不赦,那也是媽媽,他始終要維護的、要尊重的、要孝順的媽媽。


    說這聲“對不起”,有向陳露道歉的意思,也有自己對媽媽葉子懺悔的成分。就在剛剛的吃飯桌上,察覺到媽媽葉子臉色陰沉、內心不悅時,費廣生出了心疼,生出了悔意。


    他原本以為,自己跟媽媽的感情沒那麽深厚,他沒有那麽愛媽媽。可經過剛才那一波對“劍拔弩張”的擔心、惶恐後,他發現自己心裏還是有媽媽的,而且占據的位置還不少。


    發現這點後,費廣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做法太草率了,草率地對陳露說過許多關於媽媽的壞話。如果不是由於自己曾向陳露說出過那些壞話,興許婆媳二人便不會有今早這樣的架勢了。


    “誰要你的道歉,你道歉又算咋迴事兒?”陳露的火氣並沒有因這一句小小的“對不起”而減弱半分,語氣憤憤不平。


    “呃……”不太會哄女人的費廣,聽到陳露這個話,不知道該怎麽接茬。欲言又止後,他選擇了沉默,就那麽低頭跟隨著陳露的腳步,不再發言說話。之所以要低頭,是因為他感覺到自己表情裏有一種難以掩蓋的小失落,還有一種小委屈。他想低著頭偷偷調整一下表情狀態,避免被陳露發現。


    可事情偏偏這樣奇怪,越想避免,越容易被發現。


    ……


    陳露發牢騷,還有後麵憤憤不平的話,隻是因為心裏一時不爽。要說到責怪,最多有責怪婆婆葉子的意思,完全沒有責怪老公費廣的意思呢。


    陳露說那話,無非是想讓老公再多哄哄自己而已,可這費廣聽完以後沒迴音了,是幾個意思,她沒弄明白。


    對於弄不明白的事兒,陳露喜歡當場就給它弄明白,她才不願意糊裏糊塗著埋進心底,所以她打算搞清楚費廣突然沉默的原因。


    經過這麽久的相處,陳露認為老實巴交的費廣不擅於隱藏心理活動。


    “我這老公,心思念想都寫在臉上了,我隻要看一眼,便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低頭不給看?”


    “哼~哼~”


    經過內心短暫的盤算後,陳露停下腳步,停在了奶奶李賀所住的小院兒大門口旁邊。


    ……


    自費廣爺爺下世以後,奶奶李賀不願意再跟三個兒媳婦擠在一起,怕惹人嫌,所以另外開辟了一個小院兒獨居。那小院兒麵積不大,不夠一套宅子的規格,村民群眾們在分宅基地時被棄用,李賀請求村幹部的批準後,暫時建屋住下了。


    那小院兒被前、左、右三家的高牆包圍著,所以李賀自己不用再添磚瓦就已經形成院子。三麵的高牆再加上她兩間小屋的後牆,可不就巧妙地湊成了一圈院牆嘛!


    一圈是一圈了,但沒有完全封閉。其實不完全封閉也是對的,總得留空隙建個大門以供出入才行呢!


    李賀夠聰明,當然留了空隙建大門,隻是那大門寒磣了點兒,沒有門房,沒有門洞,沒有門檻,沒有門框,隻是一扇用鐵合頁釘在木樁上的露天柴扉門。


    不過對於李賀來說,這樣的大門就已經足夠,防個阿貓阿狗進來院子裏搗亂就行了,可不指望去防賊。且不說如今年月太平,雞鳴狗盜之輩日漸減少了,單說她一個寡居的老太太,沒財沒物的,賊人誰會來踩點兒,誰會來光顧?


    那大門不僅是另類的柴扉門,還特立獨行的坐南朝北,在村子裏可是極少看到。


    進入大門以後的院兒內,有墊腳石和黃土組成的小路。小路兩旁有青苔,有雜草,還有盆栽的花卉。小路盡頭是一個簡陋的雞舍,公雞、母雞“咕咕”、“咯咯”相處和諧。


    雞舍旁邊是一個竹籬笆圍起的小菜園,院子被四周的高牆以及頭頂上開枝散葉的大楊樹遮去了陽光,所以菜園裏的青菜顯得有些發育不良。但沒有關係,因為李賀要的不全是收獲結果,她更享受那種舒活筋骨的種菜過程,她更熱衷於培養自己的閑情逸致。


    除去培養閑情逸致的這些搭配“附件”之外,院子裏的“主體”便是用泥巴砌磚而建的那兩間毛坯房了。


    房子的裏間屋是有床、衣櫃、電視機、針頭線腦兒的臥室;外間屋是有高桌子、低板凳、土灶台、麵缸、笸籮、水桶、鍋、碗、瓢、盆的客廳加廚房。


    房子裏麵的屋頂和牆壁雖然已經被炊煙熏得有些烏漆嘛黑,但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們卻一點兒也不嫌髒。因為那裏麵住的是李賀,是和藹、慈祥、溫暖、明白事理、值得晚輩們尊敬的李賀。


    結婚之前,陳露曾在費廣的陪同下來過一次這小院、小屋,原本愛幹淨的她,竟也意外地沒太嫌棄這髒。甚至在昨天下午第二次拜訪完李賀後,她還對老太太和這小院兒生出些感情。這不,今天上午又不自覺地引領著費廣來進行第三次拜訪了。


    ……


    不過,在拜訪奶奶之前,陳露覺得有必要弄明白老公費廣低頭不語的所以然。


    內心“哼哼”過後,她想到一個電影橋段,《喜劇之王》裏尹天仇挑起柳飄飄下巴的那個經典橋段。


    想到這個後,陳露決定模仿一迴尹天仇,而奶奶李賀大門口旁邊的位置剛好給她創造了模仿的機會。


    奶奶的大門口夠隱蔽,門口前是一條僻靜的夾道兒,夾道兒兩邊是高牆,高牆再往上是濃密的樹葉。


    在這樣一個大門口旁邊,如果發生了尹天仇和柳飄飄在橋段裏的後續情節,別說遠處的路人看不到,怕是連天上的小鳥和飛機也難以目睹呢!


    有思必行,這次當然也沒有例外!


    所以後來的故事是這樣的——


    陳露把費廣按到夾道兒旁邊的牆壁上,挑起他下巴端詳一陣兒,大致明白了他的心思念想後,用假裝深沉的語氣說:“小妞兒,你這是上輩子做淑女沒過足癮吧?”


    “啊?”費廣被這架勢、這話語,給整懵了,大腦短路,答不出太多字。


    “因為我一句發牢騷的話就開始犯委屈,上輩子應該還是個小心眼兒的淑女~”陳露通過費廣的表情,讀懂了他心裏的小失落、小委屈後,又假裝不太滿意地說。


    “沒……沒有啦……”隻讀懂了陳露的不太滿意,沒讀懂假裝,費廣又出現了一次久違的緊張。


    “小妞兒,來,給大爺樂一個!”陳露看著費廣的緊張,心裏暗笑,嘴上又給了一句調侃。


    費廣聽到陳露這樣說,又臉紅又尷尬,更加像個大姑娘。


    陳露卻把費廣的臉紅和尷尬當成了“嬌羞”,看到這“嬌羞”,她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征服欲,說了句,“小妞兒,你就從了本大爺吧!”


    而後猝不及防地把他頂在牆上,狠狠著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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