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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是故時月,人非舊時人。


    幽幽一歎,似爐中輕煙嫋嫋不絕,蘇明月安靜地坐著,眼神呆滯,一動不動,已經有三天了。宮人們伺候越發精心,背著蘇明月偷偷抹眼淚,生怕她因此熬壞了身子。


    宮人不敢勸,就找平時頗受敬重的嬤嬤。


    狠瞪眼宮人,嬤嬤理理衣裳,瞧見蘇明月消瘦的身影,側身按了按眼角,“奴婢見過娘娘,娘娘已三天沒吃東西,人瘦得都撐不住衣裳了,這怎麽能行?”


    蘇明月不為所動。


    嬤嬤一咬牙,決定拿皇嗣說事。


    皇嗣一直是大事,朝臣關注,蘇明月也著急。民間生子偏方也收集了不少,由太醫把關後放入平日的身體調養中,就肚子一點動靜沒有,這都成了蘇明月的心病。


    椒房殿裏,平時沒人敢提。


    抖著身子等責罵,久不聞聲響,嬤嬤悄悄抬頭,見蘇明月毫無反應,當場哭出聲。


    得多大的事,才能把娘娘傷成這樣呀。


    愁得團團轉,嬤嬤眼睛一亮,去請杜姑娘,杜姑娘肯定能勸住娘娘。


    剛輕快兩步,嬤嬤滿臉絕望。


    椒房殿的宮門鎖了,怎麽可能請得到杜姑娘!


    “娘娘,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杜姑娘想想,她要知道你這樣該多難過。”嬤嬤病急亂投醫,將平時與蘇明月相熟的都說了個遍,企求有一個能牽動她心神的。


    蘇明月眼珠動了動,想起那場令她萬念俱灰的爭執。


    “僅憑幾句不知真假的話就定了蘇之鈺的罪,將他為你盡心做的一切都當成處心積慮,你還有點良心就不會如此說蘇之鈺,他的性子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根本不看蘇丞相提供的證據,蘇明月大聲質問聖熙帝。


    “我就是太信他,才會被騙。”


    不在意證據是否可靠,聖熙帝隻知道開弓沒有迴頭箭。


    從他衝動之餘下旨動若鈺樓,蘇之鈺就是處心積慮的亂臣賊子,要誤會就誤會到底,聖熙帝沒法跟蘇明月解釋這帝王心術。


    “前朝之事不必多問,現在迴椒房殿,朕就當沒見過你,明月你依舊是尊貴的皇後。”用最深情的語氣說最殘酷的話,聖熙帝輕車熟路。


    驚得渾身發抖,蘇明月揚手一巴掌。


    “我與你相識多年,對你一心一意,你竟以為我貪圖皇後之位?也難怪,蘇之鈺待你如兄如友,你都覺得他別有用心,看我這個枕邊人自然會有不同想法。”蘇明月口不擇言,字字歹毒。


    聖熙帝臉色青了又白。


    他忽想起蘇明月的理想夫婿是蘇之鈺,若非蘇之鈺與杜若楠兩心相印,蘇明月根本不會看他人。夜裏偶然驚醒,聖熙帝望著蘇明月的睡顏,總有種錯覺。


    蘇明月選他隻不過是迫於無奈。


    “皇後殿前失儀,遣迴椒房殿閉門自省。”聖熙帝不願多做糾纏,直接命人將蘇明月捂了嘴送迴椒房殿,心裏空蕩蕩的,等他處理好蘇之鈺再解釋。


    失望之十極,蘇明月閉口不言。


    這樣自私涼薄猜忌無度的,怎麽可能是他的二皇子。


    懶得分辨,蘇明月扭頭就走,踏出禦書房時頓了頓,“陛下會為今日的所作所為後悔的。”


    挺直背脊直挺挺地迴了椒房殿,蘇明月聽著宮門落鎖,一點點迴憶過往,她沒想到先後悔的是她。


    那個位置令天下人趨之若鶩,卻也高不勝寒。


    原來在那位置呆久了,都會變的。


    “若楠,我後悔了,當年不該勸上一句。”這話不知是說給誰聽的,不勸,人就不會變,蘇明月伸手讓宮人扶住,晃晃悠悠坐到桌邊。


    三天不吃不睡,令她身子骨虛弱到極致。


    小廚房為蘇明月準備的都是些易消化的,熬製到時候的粥入口即化,配上脆爽的小菜,暖到心裏去,蘇明月強壓著反胃吃了小半碗,宮人們喜極而泣。


    又歇了半晌,蘇明月問:“宮裏現在情況怎麽樣?”


    “娘娘,你忘了,椒房殿的門鎖了,陛下怕外麵的風波擾了你的靜養。”嬤嬤為難地望著蘇明月,裏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人進不來,陛下恐怕想將蘇明月困死在椒房殿。


    “嬤嬤盡快把消息到蘇府。”


    “就說我這給陛下做衣裳缺匹明黃布料,要繡五爪金龍的。”蘇明月閉上眼,她想睡了。


    眉頭緊蹙,嬤嬤憂心忡忡的退下。


    如今椒房殿被重兵把守,連隻雀兒想進來看看都得慎重。


    這消息怎麽傳得出去!


    頭發揪掉一大把,嬤嬤急得團團轉,忽聽小宮人吞吞吐吐說:“嬤嬤,後院隱蔽處有一狗洞,能容七八歲孩童爬過去。”


    風風火火趕到狗洞前,嬤嬤才知椒房殿的宮人年紀最小也有十四五歲。


    趁夜命人挖開狗洞,嬤嬤決定親自上。逸雲中文


    “你們聽好了,待會我從這狗洞出去,你就將這洞填起,然後將事情都爛在肚子裏,誰問都不許說。”再三叮囑宮人管住嘴巴,嬤嬤深吸口氣費力擠入狗洞。


    她終究年紀大了,做這些事終不如孩童靈敏,這鑽狗洞幾乎去了半條命,還得躲避巡邏待衛與宮人,一路實在狼狽。


    跌跌撞撞,行色匆匆,宮門在即,嬤嬤緩緩鬆了口氣,下一秒臉色煞白,眼前的攔路虎是陛下麵前的紅人楊成。


    “椒房殿的嬤嬤?”


    “皇後讓你前往蘇府通風報信?”


    繞著嬤嬤轉了圈,楊成背著手一口道出皇後打算,“可嬤嬤此番前去必定受禦林軍阻止,不如讓下官幫你一把。”


    “楊大人意圖何為?”


    嬤嬤警惕,這人不懷好意。


    陰惻惻地笑了,當然是圖皇帝眾叛親離,楊成摸了摸臉,直接將嬤嬤送到蘇府中。


    禦林軍見是楊成便不曾阻攔。


    “下官對蘇之鈺的忠烈實在佩服,不忍看蘇之鈺蒙塵,嬤嬤盡管放心,無人能知今天的事。”擱下一段話,楊成大笑離開,他該去教餘貴人那蠢貨如何再次獲得聖熙帝的青睞。


    暗暗記下楊成作為,顧不得其他,嬤嬤連忙將話轉給杜若楠。


    明黃布料?


    繡五爪金龍的衣裳?


    身為若鈺樓掌櫃,天天和布料打交道,杜若楠當然知道蘇明月的意思,也清楚宮裏不會短了蘇明月這位皇後的吃穿用度。


    她忍不住向蘇之鈺尋求認同,“之鈺,我應該領會錯了,陛下他怎麽會……”


    怎麽會懷疑之鈺有謀逆之心!


    歎著氣一掌劈暈杜若楠,蘇之鈺口中發苦,多年兄弟情誼敵不過有心人算計。


    當皇帝能有什麽好的?


    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全年無休,隨叫隨到,還沒工資,最可怕的是,娶不了心愛的姑娘,還得防著枕邊人算計。


    將杜若楠安置在軟榻,伸手抹去她眼角淚珠,蘇之鈺猜到背後搞鬼的是誰。


    是蘇丞相。


    被禁足前,蘇丞相特意來嘲諷過。


    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蘇之鈺難得尋根問底,這些年擋過的道不少,得罪的人拿筆記下都能寫三大頁紙。


    跟蘇丞相沾邊的屈指可數,還都是因為些雞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


    蘇丞相沒有逼他致死的理由。


    暈了會,杜若楠睜開眼,生氣地掐蘇之鈺臉頰,“你怎麽能打暈我?我們可是在討論哪個混蛋在背後挑拔離間,讓我知道非得好好教訓不可。”


    “是誰不重要,見招拆招即可。”


    不願將杜若楠卷入朝延風波中,蘇之鈺打哈哈糊弄過去。兩人心大地在蘇府過去自已的小日子,不知府外的三王爺快急瘋了。


    嚐過抱大腿的美妙滋味,三王爺隻想當躺贏的鹹魚。提著兩尾鮮魚聊表心意,三王爺上蘇府,被禦林軍亮刀攔路。


    “你們想刺殺本王?”


    嚇得將魚摔守衛臉上,三王爺倒打一耙。


    “迴稟王爺,屬下不是刺客,奉命看守蘇府,不允許任何人探望。”禦林軍待衛一臉忍讓,很克製地沒將刀扔三王爺臉上。


    “禁足蘇之鈺,為什麽?”


    連連質問不聞聲,三王爺氣惱地瞪著禦林軍,試圖強行突破,被抓著肩膀拎小雞仔似的挪開。在大庭廣眾之下,他麵子裏子都沒了。


    跟學了變臉絕活似的,三王爺在蘇府門口站了兩時辰,扭頭進宮要麵聖。


    隻因幫了他就被禁足,皇兄太過分了。


    剛到禦書房,他被楊成給攔下,楊成這笑麵狐狸說:“三王爺請迴來,陛下他不在禦書房,若是想為蘇之鈺求情,下官勸三王爺三思而行,切莫賠了夫人又折兵。”


    “楊大人,本王見皇兄還需你允許?”三王爺撞進楊成,怒氣衝衝地進了禦書房,他今天非要皇兄收迴成命不可。


    揉揉生疼的肩膀,楊成慢吞吞地說:“下宮不敢,可陛下的確不在禦書房。”


    聖熙帝在哪?


    在雨妃宮偏殿陪著餘貴人。


    她嬌滴滴地纏著聖熙帝,慘白的臉泛起一絲紅暈,眼裏心裏全是皇帝,專注而深情,像極了未入宮前的蘇明月。


    剛進二王府時,蘇明月便是這般模樣。


    當即心軟地解了禁足,聖熙帝晉了餘貴人的份位,往嬪位上挪了挪。餘氏欣喜,掙紮著起身行謝禮,弱不禁風地跌入聖熙帝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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