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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淡昏沉,幾顆星子影影綽綽,看不太真切,花木上染了薄薄清霜,蹭上去便在衣服上化開一片濕冷。


    青鬆背過身,偷偷打了個嗬欠,十五六的少年人正是抽條長高的時候,整日渴睡得緊。他揉了揉眼睛,懶懶看天,總覺得那星辰稀疏得像芝麻,而天空像是烤糊的炊餅。


    好大一張餅。青鬆想著,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


    “想什麽呢,傻裏傻氣的。”


    有人“啪啪”拍了他的肩,少年倉惶迴頭,還以為自己走神被抓,要挨管事一頓罵,迴頭才發現竟是個熟人。


    “雙喜祖宗你可要嚇死我了。”青鬆順順自己胸口,忍不住跟少女抱怨幾句,“可沒下次了,不然,不然我可要跟你娘告狀去。”


    青鬆跟雙喜都是家生子,兩家住得又近,算得上打小一起長大。


    “大清早的你怎麽逛到這邊來了,仔細管家婆子瞧見了要罵。”青鬆忍不住提醒。


    杜家家宅規矩雖比不得官宦之家,但家規明正,管家娘子又是個厲害角色,把一幹下人治得服服帖帖。


    “小心腳下,有霜打滑。”青鬆性格靦腆又仔細,“今日起得早,外院還沒來得及打掃,這不是還在等車夫喂飽馬匹嘛。”


    今日是遠行的日子,仆從們一大早就起來打點,不僅要按照慣例清掃宅院,還要格外準備大小姐出行的事宜。


    “行了行了,我省得,被你這麽一攪和,都差點忘記自己要做什麽。”雙喜頂了頂自己的腦門,“喏,這是我專門準備的,你一路上可得拿好了。”


    說著少女便提過來一個四層食盒,那盒子桐木質地,上麵畫著蟲魚花鳥,倒也頗為精致。


    “還給我備了這個,謝謝姐姐。”青鬆有些喜出望外,忙不迭把自己揣懷裏的手伸出來,著急去接,但沒想到剛拽住那把手,差點被墜出個趔趄,“哎喲姐姐,這都什麽,這麽老沉。”


    “給小姐路上備著的,一層是果脯點心,二層是時鮮瓜果,隨說路上也有地方買,但備不住走到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界,你們有錢也沒處玩,餓著小姐渴著小姐可怎麽好?”


    雙喜認真囑咐著,十餘歲的小姑娘,絮絮叨叨得像個老婆婆:“這裏還有一包茶葉,你可記著了,得用這早春雪水泡,用柴薪把水煮得滾滾的,但也得提醒小姐,別把小姐燙著嘍……”


    青鬆被她的一番安排搞得眼花繚亂:“不是姐,這貼身侍候小姐,怎得成了我的事?不是你的活計嗎?”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雙喜把嘴撅得老高:“我哪裏曉得,我倒是想跟著,但小姐非說生意不等人,人太多馬車行得慢,錯過了單子是小,就怕失信於人,弄得布坊名聲不美。”


    “哎我說呢,”青鬆跟著點頭,“怪不得這趟去通州,小姐也不多帶人手,馬車也隻兩輛,一輛還是裝貨。我就想著往日老爺在世時,出門談生意可不是這樣。”


    雙喜止了青鬆話頭:“這話休要再提,你好生照顧著小姐才是。衣食住行都得仔細著,機靈點,要懂得看眼色。”


    青鬆點頭稱是,雙喜這才滿意離開。


    這次外出的確突然,也沒什麽提前預備,管家也是昨夜裏才告知眾人,用的明目是對方催得急,染房也不能多耽擱。帶的人數不多,一是為了裝備輕便,方便趕路;二是染房正忙,騰不出什麽人手。尤其是杜若楠這個做坊主的親自外出,染房就更需要人留守。


    在青鬆聽來,這些理由也實在充足。更何況他們做下人的,主家要他們做什麽,他們跟著做便是了,哪裏玩問那麽些個緣由呢?


    不過也著實太急了,青鬆又打了個嗬欠,眼皮耷拉著,心裏不怎麽舍得:他娘昨夜在染房給蘇公子打下手,他都沒來得及遞話。染房裏估計還不知道大小姐要遠行的消息呢。


    “小姐此去山高路遠,一定要萬分小心。”


    書房內丁伯跟管家分立兩側。丁伯神色關切,再三叮囑杜若楠,而管家還在盤點貨品,對著單子出神。


    杜若楠站在書桌後,早早梳洗打扮。因要遠行,她特意做了男裝扮相,漆黑長發梳成發髻,僅以一根發簪固定,清麗的小臉上不施粉黛,一雙眼睛黑白分明。


    先前她已經把染房事宜分派交待完畢,現在聽了丁伯的話,少女輕笑以示安撫:“無事,這次帶的人不多,但個個都是老手,選的路也主要是官道,我自己會多多留心。”


    “我既接了這個擔子,外出商談也是必要的。更何況錢萬貫此人,事事講究,想要同他做生意,不親自登門拜訪拿出誠意,怕是不好接下他的單。”


    杜若楠聲音雖柔和,但語氣裏透著勢在必得的自信,聽得丁伯一陣欣慰,老人頻頻點頭,神色激動:“是這麽著沒錯,小姐心裏明鏡一般,也用不著我事事多嘴。那老奴就在這裏祝小姐馬到功成,旗開得勝。”


    杜若楠也輕笑,目光平靜神態自若。


    東方泛起魚肚白,雲層後麵透出些許金黃,太陽還隱在雲層後,猶如含羞帶怯的嬌嬌女。城牆根幾戶人家升起炊煙,有幾聲雞鳴伴著狗啼。


    城牆下,手握鋒利武器的士兵分立大門兩邊,伴隨著號角聲,他們齊心協力地將沉重的木門推開。


    城外等待的小販峰擁而入,杜若楠乘坐的馬車在一旁靜靜等著,待那兵士將她們一行人查驗完畢,這才緩緩出城。


    然而出城跑馬才走出幾裏地,杜若楠就對車夫叫了停:“我們不走這條道,換另外一條。”


    “這條路行人太多,尤其是這個時節,又遇上朝廷徭役,一旦撞上他們,那就得在路邊避讓個把時辰,咱們等不及。”杜若楠稍作解釋,那車夫聽了,便依言調轉馬頭。


    “大小姐,咱們要走的這條道,行人少,但路也格外顛,您可得坐好了。”


    杜若楠應聲,然後依靠著車廂坐定。改路的事她早就做好準備,所圖倒也簡單:這條小路不僅更便捷,而且行人少,行商的就更少。


    她此行雖說是主動拓寬業務版圖,但說穿了,也是要跟其他家搶生意的。那錢萬貫是個富戶,生意做得極大,不少人盯著這塊肥肉,而如今她一個外縣人要去橫叉一腳,也絕非易事。


    她故意隱匿自己具體行蹤,染房裏也隻幾個管事知曉她此行目的,就是希望能瞞一天是一天。


    不說別的,倘若她跟錢萬貫私下接洽的事知道了,那通州之中,原本為錢萬貫供貨的,如果出手把價格壓低趁機劫殺木染布坊——那杜若楠就不好往下談了。


    杜若楠在心裏把打算反複打磨斟酌,也在思忖想象錢萬貫會是怎麽一個人,她想了一會,被顛得七葷八素,隻得牢牢攥住身下被褥,開始閉目養神。


    通州雖在阮縣隔壁,但快馬加鞭也得花費個一兩天,一路上又是未經修繕的泥土路,坑窪不平,人在車裏猶如置身馬背,饒是雙喜在車廂裏鋪了三四層軟墊,歇在裏麵也不覺得如何舒服。


    杜若楠忍著頭暈,在心中苦笑,這麽跑下去,等到通州,她估計得散架,尤其是腰肢,累得生疼。待到明日,也不知道身上會不會青青紫紫。


    少女膚色白皙,欺霜賽雪,平日稍稍推搡都能留下痕跡:明明是個勞碌命,但偏偏生了富家小姐的嬌弱身體。想到這兒,杜若楠就對自己生出幾分厭棄。


    她又不是林敏來,也沒有資格去把自己嬌慣成林敏來。屬於她的那條路,大概也正如同正在走的這條吧一樣坎坷崎嶇,人跡罕至。


    少女勾起一抹笑,但也及時拉住思緒,不肯放任自己滑向自怨自艾的深淵。


    可能是道路狹窄的緣故,這一段格外顛簸,杜若楠忍不住直起身,掀開車窗上的小簾。隻見兩旁密林夾道,橫七豎八地探出不少枝丫,路邊雜草也生得蓬勃,都能沒過人的腰跡。


    四周寂靜無人聲,密林裏也靜悄悄,鳥啼聲都不聞,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的靜謐。青鬆坐在車夫身側,少年直勾勾地盯著兩旁的雜草,唯恐從裏麵撲出來個猛獸,他使勁往車夫身旁貼,看得車夫也有些想發笑。


    “男子漢大丈夫,你這般害怕,往後可怎麽支撐門戶?”車夫笑一句,“難不成你是擔心從這裏麵跳出來隻大蟲?”


    正說著話,眼前的路陡然轉了個彎,拐向了一側,那眼神不好的,怕是會懷疑路引入雜草裏。馬車夫嘴裏唿哨幾聲,抖著馬鞭,驅趕著白馬順著路調轉方向。


    “哎慢點,大叔你慢點。”說不出為什麽,青鬆心中有些恐懼,睜大著眼睛去攥車夫的胳膊,“叔,前麵好像……”


    伴隨著他的嘟囔,路的前方的確撲出來一個影子,直直向他們的馬車而來,可奔馬飛快,青鬆都沒來得及看清那是什麽,就感覺車輪似乎卷入什麽物件,發出悶悶的傾軋聲。


    “那那那是不是?”青鬆顫聲詢問,扭頭卻在車夫眼裏同樣瞧見了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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