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麽會落水!”


    芙蓉苑外間遽然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伴隨著急匆匆的腳步聲。


    “老爺可千萬替我家姑娘做主啊……”


    不多時,那腳步聲近了,幔帳簾子也很快被掀開。


    楚清音方才氣急攻心,嘔過一口血,隻覺頭昏腦漲,胸口也燒得慌。


    見著那被稱作“老爺”的家主來了,她不再裝睡,隻睜著一雙虛弱烏眸,朝外看去。


    這一看,楚清音心頭一驚。


    隻見幔帳外站著的中年男人,約莫五十左右,一襲紫色官袍,腰纏玉帶。正是本朝的兵部尚書,二品高官,喬公權。


    未曾想自己借屍還魂,竟到了他家。


    這麽說來,方才在前廳接待陸知珩的,正是這喬公權。


    一個兵部尚書,一個當朝首輔……


    難怪!


    難怪先前陸知珩不過是個翰林院的主事,忽然就能拿出一堆軍務賬冊,若是有喬公權這個兵部尚書幫忙,可不就易如反掌。


    許多之前想不通的事,豁然明白了。


    楚清音恨得咬牙,怎麽偏偏就投身到了“政敵”家中,這是什麽孽緣。


    “音音,你現下感覺如何?”


    喬公權見自家女兒直勾勾盯著自己,隻當是落水受驚,一顆慈父心霎時泛濫,伸手探了探楚清音的額頭:“怎燒得如此厲害!”


    楚清音卻是被這一聲“音音”喚得恍惚。


    從前哥哥和裴元淩也都是這般喚她的。


    待迴過神,她睜著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與無辜,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父親,我……我這是怎麽了?”


    喬公權見狀,更是心疼,連忙輕聲安慰道:“音音,別怕,父親在這裏。”


    一旁的湘蘭抹著眼淚,嗚咽道,“姑娘本就體弱,此番能撿迴一條命來,已是菩薩保佑了。而今發著高熱也不可避免,隻看大夫來了如何說了……”


    喬公權聞言,轉臉沉著一張臉問湘蘭:“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如實道來,若有半句隱瞞,仔細你的皮。”


    湘蘭哪敢隱瞞,流著眼淚將一個時辰前花園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道來。


    原來這具身體的主人便是尚書府的嫡女,喬大姑娘,閨名也喚作清音,年方十五。


    自五年前,喬公權原配夫人去世後,喬大姑娘便暫時教由蔣姨娘代為管教。


    去年中秋燈會上,喬大姑娘偶遇一位年輕書生,二人一見鍾情,從此詩書傳情。


    喬公權發現之後,堅決不同意二人來往,喬大姑娘便一哭二鬧三上吊,甚至趁著元宵,和那個書生私奔。


    盡管最後還是被逮了迴來,那書生被打了半死趕出去,喬大姑娘也被關了半月禁閉。


    沒想到昨日才解了禁足,今日便鬧出投河這一出……


    “定是二姑娘與我家姑娘說了什麽,姑娘才會想不開,做出這等傻事。”


    湘蘭帶著哭腔的控訴拉迴了楚清音的思緒。


    不等她細想,便聽屋外急急響起一聲反駁:“你這婢子真是好毒的心呐,我這天寒地凍地巴巴跑去給大姑娘接大夫,你倒好,趁著我不在,在老爺麵前挑撥離間,汙蔑我家靈兒!”


    屋內眾人循聲望去,便見身穿紫色常服的蔣姨娘快步走進來,抹著眼淚就道:“老爺,妾身冤枉,你可千萬別聽這婢子胡說!”


    湘蘭急道:“奴婢才沒胡說,今早二姑娘來了,沒多久我家姑娘就往池塘去了。”


    蔣姨娘目光閃了閃。


    一旁的喬公權臉色也有些難看,看向床上的楚清音:“音音,你二妹妹今早找你,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教唆原主投塘自殺,演一出苦肉計唄。


    前世深宮爭鬥的經驗讓楚清音一下就明白了這尚書府的後宅情況。


    稍作斟酌,她看向喬公權,聲音低若蚊吟:“父親,女兒不知道為什麽會掉進池塘裏,女兒好害怕……”


    蔣姨娘的臉色微變。


    沒想到這個小賤人醒來之後,非但不幫著她打圓場,卻在老爺麵前裝出這副可憐模樣。


    她立刻換上一副關切的表情:“大姑娘,你這是哪裏的話,我們都是一家人,怎麽會害你呢?定是你去池邊遊玩,自己不小心滑倒了,對不對?”


    楚清音迴頭看向蔣姨娘,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小聲怯懦道:“我…我不知道,姨娘您別逼我了……”


    這個“逼”字一出,喬公權眼神霎時冷了,直勾勾射向蔣姨娘。


    “蔣氏,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蔣姨娘心中一驚,雖不知大姑娘今日怎的如此反常,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露出破綻。


    “老爺,妾身冤枉啊!”


    蔣姨娘細腰一塌,立刻跪倒在地,哭訴:“妾身一直將大姑娘視如己出,怎麽可能害她?一定是大姑娘落水受驚,這會兒還糊塗著呢。”


    楚清音闔著眼皮,瞥了眼地上的婦人。


    這個蔣氏倒是個能屈能伸,演技也不錯,這會子功夫就有了眼淚。


    “老爺,不然將二姑娘叫來問問?”湘蘭建議道。


    話音未落,蔣姨娘心中一緊,立刻轉向湘蘭,怒斥道:“你這賤婢,定是你故意陷害我家靈兒,想要挑撥我與大姑娘之間的關係!”


    髒水來得太快,湘蘭也噗通一聲跪下:“老爺,奴婢不敢!奴婢隻是說出了真相,絕無半點隱瞞!”


    眼見兩人跪下了,喬公權麵沉如水,卻遲遲沒出聲。


    楚清音見狀也猜到,這喬公權八成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畢竟無論真相如何,都是家醜,他作為家主,自然也不願意把這事鬧大。


    不過不急,她才剛來,今日先給這蔣姨娘一點威懾,待身體好些了,再收拾這後宅汙糟,不過順帶的事。


    “湘蘭一直對我忠心耿耿,不可能說謊。”


    楚清音輕咳了兩聲,又轉頭看向蔣姨娘:“姨娘也不必哭了,若此事真的與二妹妹無關,我相信父親會還我們一個公道。是吧,父親?”


    喬公權聞言,麵上閃過一抹不自在。


    再看長女虛弱蒼白的小臉,終是不忍,也肅了麵色望向地上的蔣姨娘:“蔣氏,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若發現你有任何欺瞞,我絕不會輕饒!”


    這不容置喙的語氣叫蔣姨娘心中一驚,卻隻能硬著頭皮答應:“是,老爺,妾身一定配合。”


    “行了,都別哭哭啼啼的。”


    喬公權捏著眉心,道:“音音還病著,讓大夫看了再說。”


    大夫忙擱下藥箱,上前替床帷間病弱憔悴的少女看診。


    楚清音輕輕閉上眼睛,她知道這一招敲山震虎起了效。


    喬公權對蔣氏母女的懷疑已經種下,蔣姨娘往後怕是也不得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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