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麽重要,隻是沒想到,讀了許久聖賢書,你為了不丟臉,連生養自己的人都不肯認了。”


    陸芝兒得意洋洋。


    學堂裏其實很多人都很好奇,為何每次魏府來送平安湯時,那個江婆子都會很親昵的給魏少擦汗,湊近和他說話。


    雖說一個仆人伺候好少爺是分內之事,但她的做派早就越界。


    倒更像是長輩的關愛。


    而魏義庭也不嫌醃漬,也由的這婆子近身。


    所以很是古怪,大家便時常議論猜測。


    但作為馬鶯鶯的好姐妹,陸芝兒自然早就打探到真相——


    那婆子正是魏無雙的親娘老子!


    所以按照輩分,魏少得喊她一聲姨母。


    自然對她多有包容。


    “我魏府的事情與你何幹!”


    魏義庭進門時,正聽見那句“連生養自己的人都不肯認”,臉色瞬間羞愧交加:“把我表妹的東西撿起來!”


    陸芝兒完全沒想到魏義庭會這麽生氣,有點害怕,趕緊將書本撿起來,然後跑迴自己的座位上。


    魏無雙冷眼看著這場景,心中已經明白了八分。


    原來……


    嗬嗬。


    怪不得前世這魏義庭可以廣交好友,八麵玲瓏。


    她還一直滿心佩服,覺得是因為魏義庭品性高潔,那些世家公子才和他稱兄道弟。


    原來他一直散播謠言,故意讓大家以為他才是真正的魏家大少爺。


    整個雲州,甚至整個大夏國。


    誰不想和藥霸魏家交好呢?


    吊命的千年人參,可解萬毒的天山雪蓮,延年益壽的百年靈芝。


    哪一樣不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有些好東西,便是禦醫院,恐怕都沒有魏家多!


    “各位同學,都來齊了啊,先把昨日的功課呈上來吧。”


    學堂裏的喧鬧,隨著邱老夫子的進入,終於止住了。


    陸芝兒心有餘悸,低聲道:“鶯鶯,怎麽迴事,魏少怎麽這麽兇?”


    馬鶯鶯安慰道:“你別生氣,長輩讓他哄好這個表妹,他不得不聽罷了。”


    “原來如此。”


    陸芝兒咬牙切齒,“怪不得這魏無雙敢這麽囂張,原來是有長輩撐腰。魏家也真是的,再怎麽樣也不過是個投奔而來的表親,幹嘛讓自家孩子受這氣!”


    “豪門深似海。大家門兒的事,恐怕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的清的。”


    “也對。”


    聽馬鶯鶯這麽說,陸芝兒才覺得順理成章,狠狠地白了魏無雙一眼。


    魏無雙壓根沒看見,因為她正在思考一個問題。


    三個月後,雲州下屬的梁平縣會有一場百年罕見的大洪水。


    而魏家的三大藥材倉庫中最大的那個倉庫,便在梁平縣。


    這場大水淹死了上萬百姓,也淹掉了魏家的大倉庫。


    魏氏藥行不但損失重大,幾個魏老爹的心腹和得力幹將也都死在了這場洪災裏,所以魏老爹急火攻心,從此埋下了心疾的病根。


    不過這雖是個損失極為慘重的事情,但也還不至於讓魏家一蹶不振。


    但好巧不好,老爹接了一個西域的大單子。


    違約金就是三倍。


    且西域那邊到處散播父親“不守信用”的謠言,讓魏家接連掉了好幾個大單子。


    一邊是大量的囤貨被壓,一邊是敗壞的名聲。


    天氣潮熱,藥材賣不出去,紛紛爛在庫裏。


    惡性循環。


    加之前世的魏無雙急著要錢賑災給剛上任的魏義庭做政績,一哭二鬧三上吊,逼得魏老爹情急之下變賣了魏家大宅。


    所以多重打擊之下,身子便摧枯拉朽般壞了下去。


    重活一世,魏無雙不會再做出那般蠢事。


    但洪水和西域訂單的事情,卻是有些棘手。


    她該怎麽說服老爹轉移如此龐大的倉庫存儲呢?


    這可不是幾十車貨物這麽簡單的事情,無論人力物力,短時間內,都很難輕易實現。


    光憑一句“預感”,恐怕難以服眾!


    “魏無雙!站起來,魏無雙!”


    邱老夫子在前麵大吼道。


    魏無雙這才迴過神,站了起來:“先生……”


    旁邊陸芝兒得意的給馬鶯鶯使了個眼色:“瞧著吧,又要鬼哭狼嚎了。”


    “看看你,有錯別字便罷了,字也不肯寫周正些!”


    邱老夫子捏著她的作業,唉聲歎氣,“雖說女兒家不用考取功名,但就算是嫁人了,記賬寫信,管理家事,總該有點自己的本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女子便是隻在方寸的內宅之間,也該行事有自己的一套章法!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把手伸出來!”


    以前魏無雙最討厭對邱老夫子這些嘮叨。


    甚至她覺得邱老夫子當眾批評她,讓她十分丟臉。


    她又不是男子,將來嫁給表哥之後,好好伺候夫君,綿延子嗣,過安生日子,不就行了?


    偏生逼著她識字看書。


    何況表哥總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有那些功夫,還不如研究研究脂粉鋪裏新上的口脂顏色,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還能換來表哥幾句讚揚。


    現在想來。


    她可真是蠢笨至極!不識好人心!


    什麽過安生日子,德不配位,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她這個工部侍郎當家主母的位置!


    魏無雙將手伸出來。


    “啪!”


    “啪!”


    “啪!”


    重重三下戒尺讓魏無雙的手瞬間腫的老高,她緊緊咬著牙沒躲一點,也沒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隻是道:“謝先生教誨,學生日後定當認真一些。”


    一句話,把邱老夫子說愣了。


    整個學堂裏的學生也都愣住了。


    這向來最愛哭的鬧著的人,打個板子躲半天的人,怎麽突然這麽虛心有禮了?


    “你知道便好,迴頭把作業重寫一遍。”


    邱老夫子反倒是沒那麽大火了。


    “是。”


    魏義庭皺著眉頭。


    怎麽搞得。


    從昨天馬球會開始,就覺得這蠢笨庸俗的表妹變了個人似的。


    不僅和他鬧脾氣不道歉,還突然就對課業之事認真萬分。


    果然一整天的課業結束,魏無雙都沒搭理過魏義庭。


    這讓魏義庭有點不適應。


    傍晚散學的時候,馬鶯鶯忍不住走過來:“她今天怎麽這麽奇怪,被邱老夫子打戒尺了也不哭,也不圍著你轉了。”


    魏義庭努了努嘴:“大概是昨天中暑了腦子壞掉了吧。”


    馬鶯鶯忍不住笑起來:“那中元節的詩會還叫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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