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增德獲得瀛洲台部新理論宣傳獎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個長天師範大學炸開了鍋,李仲森親自敦促鍾田中辦好喬增德的職稱評定。


    喬增德的教授聘書剛剛拿到手,半個月不到,他的博士論文、新發表的論文成了長天師範大學校級優秀論文,兩個月後,拿下了朝北區林吉文學會優秀論文。


    喬增德再接再勵,幹勁十足。三個月後,喬增德獲得瀛洲中央級“有突出貢獻的知識分子津貼”獎。又四個月後,喬增德獲朝北區林吉“白長山文藝獎”優秀獎,戲劇文學“飛虎獎”二等獎。轉過年,喬增德獲得台級政府年度優秀論文獎,第三屆社會科學優秀成果獎三等獎......


    評上教授一年後的冬天,瀛洲全國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領導小組在瀛京京西賓館召開“年度國家社科基金資助評審會議”,十八個學科的評審工作同時展開。整個瀛洲國圍繞著鄧希聖思想,展開了瀛洲特色的sc主義理論體係的建設。


    評審大會計劃立項四百個,樂華雨、樊崇峻、錢容、淩宙天、唐桑山、嚴嫁賢、王言立、支蘭江、朱順土、王潛德、黃齊平、朱發仁、範群柏、蔣夢雄等瀛洲國最頂尖的人文大師組成評審小組,喬增德的黑土地文化列項其中。


    眾位大師將項目申請書仔細評閱,一致認為,朝北在瀛洲全國工業建設初期曾經一馬當先,在瀛洲發生全國性饑荒的歲月中,為瀛洲的經濟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喬增德的朝北黑土地文化研究填補了瀛洲文化研究的一大空白。


    樊崇峻、淩宙天曾經是喬增德在南湖師範大學的老師,他們當年反對喬增德迴朝北,怕他找上個局長千金就墮落下去,現在他們放心了。喬增德非但沒有墮落,反而年年進步,年年拿獎。那厚厚一遝證書,證明他們的眼光錯不了。


    樊崇峻想起鍾田中,他在心裏已經提前跟鍾田中報了喜。


    喬增德順利拿下了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他帶著立項文件,親自到李仲森辦公室交差,李仲森的眼睛都笑飛了。當年,長天師範大學在全國大學的排名中前進了十個名次,李仲森當選了朝北地區台級代表,順便地,喬增德當選了長天市政調委員。


    孫平堯在出版社成了響當當的人物,但凡是喬增德的文章,出版社無一不發,長天師範大學的校報總編輯丘利亞、李興震成了她的好朋友。等到喬其上了小學,她的看圖寫話已經能發表在響當當的大學校報上了。


    喬增德對他在長天師範大學新老碩士生博士生說:“我女兒,那都不是天才,那是神才!”


    蘇槐打算繼續跟著鍾田中讀博士,吳競明覺得喬增德比鍾田中更有發展潛力,於是抱緊了喬增德的大腿。張燕玫碩士畢業以後,迴家鄉休養,過了一年重新報考了喬增德的博士。她百般不願意再迴長天師範大學,但對她來說,跟著原來的導師讀博士是最容易的一條路。


    可她沒想到,這一次的選擇差點要了她的命。


    喬增德“神才”兩個字還沒有落到桌麵上,蘇槐、吳競明和喬增德的新碩士生李誌強就捧住了,他們異口同聲地說:“虎父無犬子!龍生龍鳳生鳳!”


    沒用三言兩語,幾個人就架著喬增德去了長天師範大學東街新開的朝北鐵鍋店。喬增德用李誌強送給他的新手機,給孫平堯打了電話。不到三十分鍾,孫平堯領著喬其,春風得意地出現在鐵鍋店門口。


    喬其挨個和喬增德的碩士生、博士生打過招唿,蘇槐、吳競明、李誌強、張燕玫一眾人忙起身歡迎,張燕玫像變戲法似的給喬其送了一款最新的遊戲機。


    蘇槐、吳競明心裏開始別扭了,蘇槐搶先起身,悄悄先去結了賬,吳競明坐立難安地吃完,第二天,馬上給孫平堯買了全套雪花牌護膚品。


    喬增德直誇這幾個學生懂事,迴到家,他摟著孫平堯,得意地說:“怎麽樣?我經天緯地之才,東西都得長著腿往家裏跑。是不是喬其?爸爸厲害吧?”


    喬其玩著遊戲機,眼睛都摘不下來,喬增德的話她壓根沒聽著。


    喬增德怒了,一把拿過遊戲機,翻過來覆過去查看一番,厲聲喝道:“玩物喪誌!”


    他一把把遊戲機摔到牆上,喬其哇地大哭起來。


    喬增德指著喬其的鼻子怒罵:“哭什麽哭?我這大喜的日子,你是個喪門掃把啊哭!”


    孫平堯站起來,護住喬其,打掉喬增德的手指頭,尖著嗓子喊道:“你衝孩子撒什麽氣?這破遊戲機還不是你的學生送的?還師範大學,還博士!這就是你這大博導教出來的未來的老師!”


    喬增德想起這遊戲機是張燕玫送的,疾走到牆邊,一腳把遊戲機踩了個稀巴爛。遊戲機魂飛魄散之際還在氣若遊絲地響著音樂。喬增德又是一腳,遊戲機的電池像黑白無常的舌頭一樣掛在機身上,這下徹底氣絕。


    喬增德想起張燕玫瘦削的骨頭,粗糙的臉,總是慘白的嘴唇,佝僂著的後背,毫無起伏的胸部,忍不住對著已經氣絕的遊戲機又是重重的一腳。


    喬其撲在孫平堯的懷裏,一邊哭一邊說:“壞姐姐壞阿姨!”


    孫平堯心疼地摟著喬其,不住地給她擦眼淚,嘴裏哦哦地哄著:“寶貝不哭啊,你爸爸可厲害了,看你爸爸怎麽收拾壞姐姐壞阿姨。”


    喬增德一聽孫平堯說“你爸爸可厲害了”,就笑出聲。他嘿嘿笑著說:“喬其,爸爸錯怪你了啊,爸爸是為你好。這張燕玫就是個農村土包子,她能給你什麽好東西啊?就是把她家都給你搬來,那也是堆破爛兒。你看,爸爸今年大豐收,你知道爸爸今年能掙多少嗎?”


    孫平堯見喬增德消了氣,故作嗔怒地“切”了一聲:“看把你得意的!”


    喬增德眼一瞪,故意學著他爹喬丁鉤祖傳下來的東日國禮儀,打個立正,挺起胸脯,揚起下巴,把鄧希聖在全國會議發言的標題含在嘴裏,威武地說:“人民解放軍為改革開放保駕護航!”


    孫平堯和喬其看著他的滑稽樣,噗哧笑出聲來。喬其臉上還掛著淚,拍著小手說:“爸爸真厲害!”


    “爸爸厲害的地方還有呢!”喬增德環視著自己這間分配房,神秘地說:“喬夫人,喬千金,請問你們想不想住大house?”


    孫平堯瞪著眼睛問:“啥是大......啥?”


    喬增德滿臉不屑和嫌棄:“你說你咋啥都不懂?你一天天除了知道川流不息地吃飯以外你還知道什麽?”


    孫平堯指著喬增德的鼻尖,厲聲喝道:“喬增德,你再多說一句?”


    喬增德立馬收聲。他從邱在禮那兒聽說毛秀春和李仲森關係不簡單。毛秀春可不是孫昱仁。喬增德在心裏掂量著,馬上換上笑臉:“好好好,行行行,不說不說!喬其你看,你媽媽才厲害!我就是絕世好男人,像我這種成就,誰還要你這樣的黃臉婆啊?我當著學生的麵都不好意思說你,三千瀛洲字你能認全嗎?這輩子你找上我,真不知道你們孫家修了什麽福氣。”


    喬增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他的嘴有時候像是鬆了閥的肛門,屎尿屁關不住,說不說了,但還是嘟嚕嚕囉嗦了一堆。直到孫平堯脫下拖鞋底對著他,他才終於真的憋住了。


    喬增德走到廚房,看廚房布兜裏的葡萄,問“誰來了”?孫平堯想起件事,包霜蕊昨天來過,她想考喬增德的博士,讓孫平堯幫幫忙。


    包霜蕊一進門剛坐下就給孫平堯塞了一千塊瀛洲幣,嘴裏“師母師母”地喊著,放下水果就抱起喬其,偷偷塞給喬其一百塊紅包。


    孫平堯喜笑顏開,熱情地給包霜蕊倒上茶包,兩個人像親姐妹一樣聊到天黑。


    “你這幾天忙,我沒跟你說。”孫平堯迴到臥室,把包霜蕊塞給她的一千瀛洲幣藏到大衣櫃的最下麵,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出來,肩膀靠在廚房門上,一隻右腳尖在屁股後頭顛著,等著喬增德問她。


    “沒跟我說什麽?”喬增德果然問道。他捏起一粒葡萄,放進嘴裏:“嗯,真甜,誰這麽大手筆,這葡萄趕上我老丈人的特供了!”


    孫平堯顛著腳,嬌裏嬌氣地說:“好吃吧?虧你還記得我父親。”


    喬增德心裏哼一聲,這娘們一天到晚拿個死了的爹說事,但是他這次管住了嘴,耐心地問:“誰來了?啥事啊?”


    “包霜蕊!”孫平堯說出包霜蕊的名字,觀察著喬增德的反應。


    喬增德咽下葡萄皮,甜得臉上都是笑容:“我說呢,小包人美,送的東西也好吃!”


    孫平堯彈起腳尖,踢了喬增德一腳,咬著牙說:“誰美?你說誰美?”


    喬增德嗷地一聲轉過身,正在洗葡萄的手濕淋淋地捂在屁股上:“孫平堯,你幹嘛?”


    孫平堯不說話,嬌嗔又發狠地問:“你剛才說誰美?你再說一遍!”


    喬增德腦子轉過彎來了,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呦,這麽大歲數了,還吃起幹醋來了?不過,你的擔心也有道理。我現在的身價,多少女人往懷裏撲!尤其是女學生,崇拜我崇拜的,我都沒跟你說。嘿嘿。就說這文學家,呸,這個家那個家的,幹完革命後,都集體離婚。我跟你說,我這次去瀛京可見到不少大師,大師的弟子,跟我一般大的,進了京的第一件事就是休妻......”


    “你敢?!”孫平堯又要踢。


    喬增德像豬掉頭一樣扭一下他碩大的臀部,這幾年,他兢兢業業努力奮鬥,不光科研成果豐碩,就連體型都暴漲了八十斤。扭臀的動作過於劇烈,就這麽一下,喬增德就氣喘籲籲了。


    喬其從電視上拔下眼睛,問:“爸爸,休妻是什麽?”


    喬增德哈哈大笑,端出葡萄,看一眼孫平堯,對喬其說:“休妻?休妻就是不要你媽了,給你找個年輕漂亮的媽!”


    喬其大喊:“是昨天來的阿姨嗎?那是我的新媽媽嗎?”


    喬增德哈哈哈笑起來:“要是那是你的新媽媽怎麽樣呢?”


    孫平堯瞪著眼睛,緊緊嘬著上嘴唇,對喬增德發出警告:“喬增德,你跟孩子胡說八道些什麽!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動什麽歪心思,你爹你娘也別想好過!”


    喬增德這才想起他還沒有跟喬丁鉤匯報他的戰績。孫平堯越是把“休妻”當迴事,喬增德越是開心,孫平堯那一副離了他不行的樣子,讓他心裏格外受用。越是在這種時刻,他越是能感到自己作為男人的存在感。


    “一聽你就是沒文化。”喬增德坐到沙發上,想把腿翹起來,但無奈,兩條樹墩子一樣的大粗腿怎麽也翹不起來。他氣喘著繼續說:“我這都是研究的史料,一般人還發現不了呢。我下篇文章就寫這個題目。你看那些作家、幹部人模狗樣的,有了地位,哪個不是陳世美?道德,就是約束像我這樣的絕世好男人的。


    喬增德又開始引經據典:“我是最有啟蒙精神的!”


    孫平堯斜著眼睛問:“咋地?你還想娶女學生?”


    喬增德尖細著嗓音說:“我最煩你這種癡人做夢一樣的假文藝女青年。住著小洋樓,就是大別野,家裏雇著保姆,一個月就能拿四百大洋,你以為那是什麽生活?辦刊物也要花錢啊?你當那報怎麽辦起來的?沒有大書商的運作,誰去揚名?”


    孫平堯有了興趣:“那你說說吧,你怎麽研究的?”


    喬增德得意地賣著關子,手指頭放在膝蓋上來迴跳動著。孫平堯走上前擰住他的耳朵:“你說不說?”


    喬增德嗷呦嗷呦地馬上求饒:“說說說!”


    這是喬增德和孫平堯獨特的調情方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還沒等孫平堯鬆手,喬增德啥也敏感地一熱。他尷尬地低頭看著,剛才啟蒙的勁頭一下子軟塌下去,他的大腦瞬間冒出一個大字:完。


    孫平堯盯著他,冷笑一聲:“喬增德,就這樣的本事,哪個女人往你身上撲啊?”


    喬增德惱羞成怒,但他大腿酸軟,動彈不得。他又看到牆角的遊戲機,牙齒咬得咯嘣作響,他憤恨地自言自語:“我,我這都是為了這些學生,我日日夜夜操勞,竟然拿些破爛糊弄我!看我怎麽收拾她!”


    孫平堯不耐煩起來:“喬增德,你就是沒本事,學生,就是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不過,今天晚上,咱們分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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