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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角鬥,每一場都精彩絕倫,陷入狂熱的羅馬臣民,不停的在尖叫、狂吼,他們仿佛已經都失去了理智,嗜血的狂歡讓他們如癡如醉,簡直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


    至於我們的虎王媽媽,皇太後在第一時間就已下令將她裝進黃金車廂,由騎兵護送著,運迴皇宮裏去。而那隻可憐的,不省人事的小白虎,皇太後根本不屑於看他一眼,就命人把他拖到角鬥場地下的牢房裏去了。


    此刻,坐在看台上的專座裏的少年皇帝一臉的呆滯,仿佛他身體裏的靈魂已被抽去了,剩下的軀殼除了還在喘息,已與死去無異。


    每一位戰勝了對手的角鬥士都會到專座前向他單膝跪地,右手按在激烈跳動的心口上,向他表達最崇高、最真摯的敬意。他卻像沒看到,更沒聽到那些發自肺腑的最極致的溢美之詞似的,隻是機械地抓起麵前一隻金盤裏堆得像山一樣的金幣,也不在乎多少,就像一棒毫無價值的沙子那樣向角鬥士拋去。


    所有的罪犯,俘虜,叛徒,異教徒都被在十字架上處死之後,已讓角鬥場充滿令人窒息的血腥氣息的角鬥表演也終於結束了。成千上萬的觀眾還是意猶未盡,如此盛大的角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上演。


    尤其令他們興奮和驚歎的還是他們的少年皇帝,以前帝國的臣民們隻把他當作一個軟弱的孩子,羅馬帝國幾千年來最無能——最令臣民絕望的一位君主。


    可是今天,這種忤逆的偏見完全被打破了,他簡直比他那位能征善戰的父親還要神勇,更何況他還那麽的冷靜、沉著,氣質高貴,俊美非凡。


    一向喜歡把英雄奉若神明的羅馬人,已經對他產生了一種近乎癡迷的情感——誰說帝國已經江河日下?隻要有這樣一位君主在,羅馬的輝煌與偉大就將像太陽一樣與世長存!


    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了,但如果皇帝不起身宣布角鬥表演結束,數萬名臣民就不敢離席。


    坐在霍諾留身邊的斯提利科用手碰了碰義子的胳膊,那個麵色始終蒼白如紙的少年一點反應都沒有。坐在他另一側的皇太後艾麗婭近似輕蔑的瞥了一眼兒子,她的目光冰冷極了,再堅強的人看到了都會不寒而栗。


    今天,她已經心滿意足,隻是兒子在殺死“神獸”後的表現還是讓她很惱火——這麽一點刺激就讓他快要崩潰了,他這種爛泥一樣令人費解的性子到底是從哪裏遺傳來的?真是不能想像,狄奧多西大帝會有他這樣一個兒子!


    她把手伸進兒子身後的披風裏,不讓臣民們看見她揪住了兒子的脖領子。她用腕力直接把兒子提了起來,驚愕不已的斯提利科跟著站起了身。


    “說話!”艾麗婭把嘴唇伏到兒子的耳邊低聲說:“不然現在我就派人要了那隻小虎崽的命!”


    這句強硬的威脅讓少年皇帝渾身一震,他現在好想哭,可他也知道,在此時此刻這是萬萬不能的。


    見皇帝起身,山唿海嘯般的歡唿聲從四麵的看台上響起,臣民們是那樣的激動,他們終於能聽到年少神勇的皇帝開口說話了,他現在吐出的每一個字對他們來說都無異於神喻!


    可是他什麽也沒說,隻是把一隻手伸到脖子後麵,硬生生的掰開了母親的手,他是那麽的用力,簡直要把母親的手指掰斷了。然後,他擠過母親,徑直走上最前排看台的通道,朝著坐滿了平頭百姓的梯形坐席的頂端走去。


    走到那裏,他又拐下了通往大門的石階。


    艾麗婭站在那兒,她的目光閃動著,胸膛裏翻絞著一種強烈的,撕裂般的疼痛。


    兒子從沒有這樣對待過自己,她做的這一切難道不是為了他嗎?他怎麽可以這樣?


    斯提利科在看台的遮擋下,捏了捏艾麗婭的手,他的手掌是那麽的溫存、體貼。


    但緊接著,他就大步朝看台間的通道走去,片刻的功夫他已追著少年皇帝的身影走下了石階。


    在他的身後,還尾隨著由蓋納斯領隊的近衛軍。


    迴到皇宮,一走進巨大的庭院,霍諾留就看到了放在那裏的黃金車廂。


    他低頭看了看身上華美的皇袍,上麵還濺著“神獸”的鮮血。


    “我都幹了什麽?”他站在原地喃喃自語,他的臉色難看極了,五官也在神經質地抽搐著,“她也是母親,她怎麽能逼著自己的兒子幹出這種事?”


    斯提利科走上前來,把一隻手放到義子的肩膀上,霍諾留的身子立刻震動了一下。


    他像陣旋風似的轉過身來,一看到義父他就再也壓抑不住了。他發瘋似的扯下頭上的皇冠,遠遠的丟到了庭院裏的一個噴水池裏。然後他又抓撓著金絲般的頭發,痛哭起來:“我恨她!我恨她!我恨她!”


    “你不能這樣說,她畢竟是你的母親!”


    “她不是——不,她根本不配,她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我喜歡什麽,她就要破壞什麽;我喜歡哪個老師,她就要找個罪名將對方折磨得生不如死!現在,她又強迫我殺死了一個孤立無援的母親——小白虎在我眼前撞在黃金車廂的內壁上,到現在還生死不明!她終於讓我像她一樣殘暴無情了,我真恨不得變成尼祿,這樣我就能親手殺死她!”


    “羅馬有一個尼祿就夠了,想一想你的父親,你既然是他的兒子,又怎麽能有這樣的想法?”


    “都是她逼的!我早晚會被她逼瘋的!”


    “好了,”斯提利科一把將痛哭不止的義子抱進懷裏。“我已暗地裏派最好的獸醫去醫治小白虎了,相信有神的保佑他會沒事的。”


    霍諾留又抽抽答答地哭了好一會兒,他的義父都要以為他沒事了,可是他又突然挺起身來,急切地問他的義父:“卡思佗呢?”


    “你找他幹嘛?”


    “我一定要為‘神獸’報仇!”說著,霍諾留純淨的臉上忽然泛起了一抹詭譎的笑意。笑意很快消散了,他的眼裏隨之透出了從沒出現過的沉痛,“如果不能為她報仇,我就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斯提利科皺緊了眉頭,他從義子的語氣裏聽出了不可扭轉的決心。


    眼下,我們的少年皇帝還不是最想殺死他母親的那一位。


    在角鬥場的地下牢房裏,宙斯和杜拉、沙格一直死守在小白虎的身邊,他們的眼睛都因為流了太多淚水而紅腫了。


    尤其是宙斯,因為極度的憤恨,他的眼睛裏簡直要噴出火來了。


    杜拉在黃金車廂裏暈倒那會兒,他一直呆在車廂下麵。沙格咬著栓子,打開車廂,帶著白虎母子衝出角鬥場之後,他一度以為自己的計劃已經大獲成功了。於是,他在車廂底下又蹦又跳,好像瘋了似的。


    角鬥場裏越來越喧鬧的聲音吵醒了杜拉,她飛出敞開的車廂,在低空盤旋著,不住聲地叫著宙斯的名字。


    宙斯聽到了,從車廂底下跑出來,衝杜拉叫了幾聲,又用力揮了半天手,杜拉才看到他。


    騎到杜拉的背上,他們剛飛到角鬥場外麵,就看到了被圍困住的白虎母子。


    那會兒,沙格已經被斯提利科的手下製服了,然後就像條死狗似的被拖出了包圍圈。


    “想不到皇帝和大將軍到得這麽快!”宙斯急得直撓自己的耳朵。


    “現在該怎麽辦?”杜拉大聲問他。


    “我們去找教皇!”


    自從羅馬將基督教奉為國教後,教皇就成為了唯一能淩駕於皇權之上的至高無上的存在。


    其實,宙斯也感到納悶,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為什麽教皇沒有出席?這是萬萬不該的呀!


    “聽說教皇到耶路撒冷朝聖去了。”


    “什麽?他早不去,晚不去,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去?”


    “要不我們去找大衛爺爺吧!”


    “他被關在死牢裏,找他有什麽用?”


    杜拉猶豫了一下,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說,但為了搭救白虎母子,她什麽也顧不得了。於是,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他手中的黃金薄片是聖徒彼得的遺物!”


    “你為什麽不早說?!”宙斯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的腦袋就像裂開了似的,猛烈地陣痛了一下,之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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