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爺,我懂了,怪不得你不提前告訴我,你就要我生著氣去質問臨川郡王,這樣他才會更以為我們真的相信是他派的人追殺爺,就不會想到假箭跟我們有關係了。」


    朱成鈞點了下頭:「嗯。」


    秋果迫不及待地道:「爺,那下一步怎麽辦?兩個都不是好人,把他們都打跑了才好!」


    「費這勁幹什麽?」朱成鈞卻道,「狗咬狗,你看著就是了。」


    秋果覺得不足:「那贏的那個不還是逍遙法外了嗎?」


    朱成鈞暫時沒理他,向展見星揚了下下巴:「你猜,誰贏?」


    這說的是正事,展見星漸把之前的尷尬忘卻,沉思著道:「隻怕是臨川郡王。他的勢力至今沒有真正為人所知,而七爺傷病之身,精力有限,又未別立門戶,能動用的人手有限,臨川郡王真要對付他,他難以匹敵。」


    秋果瞪大眼:「那不等於罪魁禍首還好端端的?」


    「那也未必——」展見星想著,慢慢道,「臨川郡王想挑九爺與七爺自相殘殺,最終結果卻是他與七爺爭鬥,臨川郡王並不愚蠢,早晚會迴過味來。倘若先前鑄私錢與撫州知府自殺一案與他有關,他等於是第二次敗在九爺手下,連敗兩次,他,以及他背後的寧王一係,應當知道把多出來的野心收迴去了。」


    她說到此處,心中一動,凝視朱成鈞:「九爺,你……是有意如此?」


    朱成鈞向她眨了下眼睛:「我有意什麽?」


    「九爺,我不信你不明白。」展見星有點坐不住,她站了起來,在屋裏踱步,「七爺恨意太重,跨縣派人追殺你,他陣勢弄的不小,認真去查,查到他頭上恐怕並不難,但那時候,你與二郡王將無可避免地對上,二郡王即便不心疼兒子,為麵子也不能坐視旁人將七爺扣走審訊,鬧騰起來,他在東鄉存身不住,朝廷調他來此的本意就失去了——」


    朱成鈞動了下眉頭,嘴角也揚起來了:「展見星,你對我很有信心嘛,怎見得就是他存身不住,不是我走?」


    「……你就別謙虛了。」展見星道,「二郡王從前能欺負你,也就仗著他年紀長了。」


    憑長成以後的朱成鈞的心眼,朱遜爍朱成錩兩個捆一塊都不是他對手,那倆現在還好好的,完全托益於朱成鈞對權力生來淡漠,無為而已。


    「二郡王如果敗走——或者即便不走,在這裏與你鬧得你死我活,那也正趁了臨川郡王的意,而損了朝廷的布局。」展見星轉迴身來,眼神晶亮,「唯有因勢利導,挑動臨川郡王自消因果,才是良策。」


    臨川郡王與朱遜爍怎麽鬥都不要緊,朱成鈞與臨川郡王怎麽鬥也不要緊,但他們這一對有舊怨如今被朝廷捆作了一邊的叔侄不能窩裏鬥起來,這一鬥,麻煩就大了,國朝郡王是不少,但封地不是說動就能動的,朱遜爍走了,馬上再降一個過來,於物議上不大說得過去,別地的藩王見了心裏也難免要生出些想法——寧王可是成祖靖難時的大功臣,都逼到當道士去了,還不讓人過點安生日子,對付了江西的寧王係,下一步又想朝誰下手了?


    治大國,若烹小鮮,天子也不能為所欲為,每一布局都要考慮到牽一發而動全身。


    朱成鈞望著她呆了片刻,忽然往旁邊一倒,抓了絲被把臉捂住。


    他這個動作毫無預兆,展見星嚇了一跳,以為他身上有哪裏隱秘的傷處發作了,下意識走過去:「九爺,你怎麽了?」


    秋果沒過去,不但沒過去,他還出去了,捂著眼——展伴讀明明挺聰明的,那一層層分析,他都聽愣了,但傻起來又好傻哦,他家爺那個眼神快燒起來了,他還以為人不舒服。


    這其實不是展見星傻,她定了主意以後,有在刻意迴避朱成鈞了,今天要不是不得不來,也不會來,朱成鈞先前所以壓倒她質問,就是責怪她一直不來看他。


    她剛才說著話,也沒怎麽直視他,所以並不知道朱成鈞的眼神變化,隻看見他砰地一下倒下。


    「九爺,你哪裏不舒服?」她猶豫一下,沒有伸手去掀他的被子,隻站在床前有點著急地問。


    「哪裏都不舒服。」


    朱成鈞把被子掀開一點,露出一雙眼睛來,控訴地望著她:「你又不喜歡我,又用那種眼神看我,是不是想逼死我?」


    展見星愣了:「我——哪種眼神?」


    「非常仰慕我,覺得我又厲害又肯顧全大局,是你喜歡的男人的樣子。」朱成鈞非常仔細地描述道。


    展見星:「……」


    她一言不發地向他伸出手去。


    朱成鈞眼睛亮了,伸手去摸——摸了個空。


    展見星迅捷從他身邊把自己的草稿拿到了手,然後向他道:「九爺,什麽男人?你趴在床上耍賴的樣子,至多隻有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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