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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大亮,一道陽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她整個人如沐春風,煥發著光彩。


    她正伸著懶腰,一步步往前而去。坐於梳妝台前,她望了望鏡子中的自己,一對柳眉下,是一雙正泛著生氣的眼睛,鼻子秀氣地高挺著,嘴唇此刻飽滿,不再是倍感蒼白,毫無血色。


    她伸手拿過桌上的眉筆,比劃著自己的眉頭與眉峰,輕輕勾勒出柳眉的弧度,頓時一對柳葉眉更顯修長,整個人都顯得格外溫柔,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她拿過桌上的口脂,用手指蘸了蘸,輕輕地往嘴唇上抹,一上一下,再抿了抿嘴唇,點絳的薄唇飽滿中帶上了些粉嫩,一閉一合中,像兩片淡紅的,正在開放的花瓣,說起話來妙語連珠。


    她愛撫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讚歎,伸手將額頭旁碎發別到兩邊,嘴角的笑意擋也擋不住,隻暗暗在心底說了句:美人兮,甚養眼!


    “咚——咚——”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雙手交疊在身前,舉止端莊地往門邊而去。


    她的纖纖素手輕輕拿過門栓,放於一旁,再不動聲色地打開了門。


    “咯吱——”開門的聲音傳入她耳中,眼前的婦人林熙,她臉上有些疲憊,眼底青暗一片,嘴唇都毫無血色,明顯一副沒有好好休息的樣子。


    何妍注意到她看向自己,眼睛似乎亮了亮,有那麽一刻她失了神兒,不過卻隻是一瞬,轉而是細細地詢問起她:“昨晚休息得可還好?”


    林熙拿過她的雙手,她的雙手此刻冰涼刺骨,涼意從手心滲透入她的身上,何妍微微頓了頓,拉過她的手就往桌前走去,離開也不忘關上了門。


    她按住她於桌子前,坐在她一旁,用自己的雙手包住她的手,前後地揉搓了起來。她的手在一點點地變暖和,但其實她的心依舊冰冷異常。


    “你對我真好!”林熙輕聲地說出了口,她說的固然是真心的。她雖是公主,卻並未享受過一分溫情,甚至自己的夫君都未給她半分。


    何妍聽到這句話,抬眼望向她,她的眼中滿是真誠,看得出她所說之話並非虛言,但心中也是有些疑惑,公主高高在上,怎麽如此這般?


    林熙此刻有些像個孩子,也許她的內心中時刻住著個小女孩,隻是因為宮廷之內,一切都需要算計,早已經把那份純真埋在了心底。


    也許她的純真早在與心愛之人成婚後便消失殆盡,有的是無盡的愛意,卻求而不得!


    何妍認真地詢問她,時刻注意著她的情緒變化,“你怎麽了嗎?”


    “他……他快不行了!”她斷斷續續地說出了這句話,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心底咯噔了一下,自然理解她說的“他”是何人,想必也隻有那個溫潤男子可以帶給她無盡的悲傷。


    她不覺有些詫異,好久之前他還是好好的,如今怎麽成了這樣?她也有點想看看那個人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竟總是忽視了自己的妻子。


    “人各有命!”她也隻能用安慰的口吻,試圖安慰著她,生命的最後一刻,親屬也隻能完成他的心願,僅此而已,也再無其他了!


    她想了想後,又認真地說道:“你可以完成他的心願!”


    林熙的情緒似乎再也繃不住了,眼淚湧出了眼眶,順著臉頰流下,一滴一滴地低落到地上。她似乎聽見滴滴答答的聲音,聽見她哽咽的聲音。


    她隻能伸出手,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拿過手帕,為她擦拭著淚珠,很快手帕就浸濕了,她的淚水卻似流不完,一點一點地流著,也不曾停歇息。


    不一會兒,她的眼淚漸漸幹涸,淚水早已經流幹,心情似乎好了起來,也不再一臉的愁容,似內心的一切不快樂都發泄掉了。


    但何妍知道,她並沒有,隻是不願意再以這副模樣去見人了。


    何妍輕輕地抱住她,手也輕拍她的肩膀,安慰著出了聲:“在我麵前,不必如此!”


    “嗯!”


    林熙放鬆了許多,多年以來,她的一切情緒總無人可以傾訴。今天,她體會到那種可以依賴的感覺,可笑的是著一切是一個隻有幾麵之緣的人給予的,甚至她最愛的人都不曾給過她半分。


    她此刻腦子裏一片亂唿唿的,想起男人午夜夢迴無數次念叨的名字,想起無數個深夜他對自己愧疚的眼神,想起他對兒子的愛意,想起他最後時光眼睛中的暗淡,他唇角的苦澀。


    她知道他為何不願意離去,他怕遠方的女子不願意原諒他,他最怕的是死都不能與她在一起,他滿個心裏隻有她,她卻不知。


    “你說,人可以互相取代的話,那該多好呀!”


    “那人間便沒有了真情吧!”何妍有些理解她的想法,一切隻因是愛而不得,已經愛得無限卑微了。


    她聽到何妍的話,也有些懷疑自己的想法。她本性不該如此,便轉而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你說的對,那樣也許每個人都可以被取代,但那樣就失去了每個人的意義了!”


    “對!”她對她表示讚賞,但她似乎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因何而苦惱,可以和我說說嗎?”


    林熙隻要一想起他死死睜著眼睛,不敢讓眼皮垂下,隻為了最後一刻能否控製自己。他做了很久的嚐試,困了不睡,隻為了心底有一點點最後的期盼,“他不久後便會離開,可他死撐著,我看著心疼!”


    何妍在心中想了想,從未聽聞有人不想死而長時間練習不閉上眼睛,但其實死也有死不瞑目。


    他也許也是知道的,但隻是為了減少自己心中的愧疚,也希望遠方後的她見他這般折磨自己,給他一個再見她的一個機會。


    她看了眼前的婦人,她真的為她心疼,他心心念念的人走的是一步爛棋,給了他自己一個很好的借口,卻讓他人為他心疼不已,“帶我去看看他吧,我在這裏的源頭也是因為他,總不好白來一趟吧!”


    “好!”


    林熙心中有些訝異,其實之前叫她過來雖是以病為由頭,但她並不是抱有希望,她的心底也貪圖有人可以傾訴,也知曉她一人的艱辛,才有了那個源頭。


    她看著何妍眼中堅定的光芒,她甚至都快要被她騙了,此時的她哪裏艱辛?隻因為她身上的光芒似乎有些耀眼,其實那隻是助心鈴給出的光芒感罷了!


    何妍自然不知道她身上散發著光芒,她要是知道,鐵定會自嘲地笑了笑,再來一句:母性的光輝?


    “走吧,帶我去看看,讓你心疼成這樣的大壞人怎麽樣了!”


    何妍試圖轉移著話題,想讓她心情好起來,人不可能總是無盡的悲傷,即使最後她真的傷心到不行,也還得想想她的兒子。


    林熙不自覺笑出了聲,拉過她的手,就往門外而去,這一刻她感覺全身充滿力量,何妍仿佛是她的娘家人一般。


    ……


    “咳——”


    何妍一站在門口,就聽見屋內傳來虛弱的咳嗽聲,一聲連著一聲,林熙輕輕地推開了門。


    她隨著林熙進去,一眼望見床榻上躺著的男人。他的胸膛在咳嗽與唿吸間微微起伏著,像是用了除顫儀,隻是他的幅度不大,但卻更是讓人揪心。


    她細細打量著房間內的擺設,一張小木書脊上,是一本本疊著的書籍。牆上掛著一副畫,畫中人物似乎是白莫辰的,但看得出不是他所畫,作畫之人想必很是細膩,或許是個女子,但也可確定並不是林曦。


    畫中的男子,麵容冠玉,一席白衣,周遭是熱鬧的大街,他顯得格外的不同,但好在他一雙充滿深情的眼睛,似乎穿越人海而來,隻為了眼前的人。


    “走吧!”林熙拉過她,她迴了迴神,往床榻邊而去。


    她越走近,空氣中縈繞著一股淡雅的氣味,還混合著淡淡的藥味。


    “夫君,何妍她想為你看看!”她的言語中滿是關懷,還存在一線希望。


    男人似乎因為長久的咳嗽而醒著,但也可以透過他聲音,聽出他身體的虛弱,“咳咳——她有心了!”


    林熙伸手拔開了床榻上的透明床簾,男人的麵容完全暴露了出來,雖一副虛弱的模樣,但他的溫潤宛如骨子中帶來,一個眼神都可以帶給人溫情。


    “我為你把個脈!”她看著他,輕聲地開了口。


    林熙立馬往前而去,從被窩中取出男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角邊,順便幫他掖了掖被角,動作行雲流水一般,似重複了無數遍。


    何妍探上他的脈,後又伸手抬了抬他的眼皮,觀察他的瞳孔,最後頭隻是搖了搖,便站在一旁思索了起來。


    在這個過程中,男人都是安安靜靜的,再一言也不發,放任何妍進行著檢查。但她觀察得到,他的內心似乎已經接受了自己的這個結果,仿佛早已經想到會有這麽一天,但他的手前一刻是成拳形狀,他的心底還是有未圓的夢。


    “你好好休息!”她朝床上的男人輕聲地說道,手卻往旁邊而去,拉著林熙就往門前方向走去,直到在門前她才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林熙一臉的疑惑,不理解她此次的舉動,但卻相信地跟著她的腳步而來。


    何妍打量著眼前的人,似乎下定了決心,語氣堅定說道:“我無能為力,但他仿佛有心結,所以他硬撐著不願離開!”


    林熙心中盡是無奈,他的心願哪裏可能辦到,隻能低聲自言自語喃喃道:“可我又怎麽能找來一個已死之人呢?”


    何妍明白眼前的人聽得懂自己的意思,幹脆也不繞圈子,索性一股腦都說了出來,“我可以幫他,但僅僅隻是一場夢!”


    “一場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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