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明煦越來越想笑,他笑的痛快,笑的猖狂,笑的不合時宜。


    身邊的老兵被嚇壞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加上如此駭然的大笑,惹得每個人身上直冒冷汗。


    “將軍!”


    其中一個人不由得低聲唿喚道。


    身邊不斷有巨石滾落下來,身體靈活的士兵,反應機敏來得及躲避後,堪堪大難不死,更多的士兵卻是無處可逃,才過初一又遇十五,隨之巨石迎頭而下,一聲慘叫之後再也沒有站起來。


    鮮活的生命,正在流失。


    老兵們上陣殺敵無數人,此刻心都是痛的,手都是抖的。


    死亡正在一步步逼近,但誰都不願意,就這麽輕易放棄!


    “將軍!那邊!”老兵們環顧四周,在人群之中居然看到了一個人,隻見那人身子靈活,他不是在地麵上行走,而是鑽入地下飛快前進,等過一段時間,則從另外一個地方冒出來腦袋。


    是遁士!


    老兵們頓時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眼睛都冒出光亮來,“將軍,我們去那邊!那邊有遁士!”


    遁士,顧名思義,是可以上天入地的存在,軍隊裏每年都會招攬奇人能士,他們待遇極高,通常不需要上陣殺敵,但是一旦出手,必定能將對方打的出乎意料,措不及防。


    大良朝的軍隊裏,一直都有他們的位置,不過墨明煦卻不怎麽待見這些人,總認為他們投機取巧。


    近來的這批能人遁士,還是采取了司冥箴的建議,招攬了十幾個。


    萬萬沒想到,居然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墨明煦意外,求生的本能,讓他頓時停止笑聲,在一群老兵的護送之下,到達了遁士的身旁。


    “將軍先走!”


    老兵們異口同聲的道,那被圍著的遁士見狀,一隻手抱住墨明煦的腰身,同時低聲叮囑,“閉上眼睛,屏住唿吸,抓緊了我,我不讓你睜開眼睛,就不要睜開,將軍記住了嗎?”


    墨明煦嗯了一聲,“知道了。”


    話音剛落,抱著他腰身的手,就收緊了。


    他皺了皺眉,遁士的力氣極大,再用力的話,他的腰都快斷了。


    墨明煦來不及反抗,隻覺得口鼻被人捂住,他眼睛看不到,耳邊隻有悶雷一樣的聲音,他能感受到迎麵而來的阻力,但是不出片刻,阻力消失,抱著他腰身的男人低聲告訴他,“你彎下身子。”


    他照做不誤,隨後察覺到,行進的速度變得更快。


    就這樣穿梭了許久,終於,抱著他的男人停了下來。


    墨明煦的身子被人往上輕輕一提,他像是失重一般,帶著點驚慌的想要去尋求踏實,隨後雙腳踩在了地上。


    “到了。”耳邊響起低沉的男聲,正是之前帶他出來的遁士在說話。


    墨明煦點點頭,緩慢的睜開眼睛。


    長時間浸泡在黑暗之中,驟然的光亮,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用手遮住部分陽光,適應了好大一會,才完全看清所處的環境。


    四周是一片青蔥的草地,高大的綠樹參天,冉冉東升的太陽,從交疊的枝葉間灑下來。


    斑斑點點落在地上,竟然有幾分好看。


    他雙腿發軟,不講究的一屁股坐下來後發問,“這是哪裏?”


    “距離剛才的人間煉獄,約莫有五公裏地。”遁士迴答道。


    墨明煦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驚訝不已,“你跑的這麽快?”


    “不然呢!”遁士冷哼,“將軍向來看不起我們這些異能的人。”


    “……”


    墨明煦嘴角動了動,他沒有想到,自己淪落到就連手下的士兵,都能隨意嘲諷的地步。


    饒是心中有各種不滿,然而眼下,他卻不得不依賴這個趾高氣揚的男人。


    “從今以後,見識到你們的本事,自然會重用。”他緩了緩,一本正經的許諾道。


    那遁士長得不高,大概是天賦異稟,小小的一團,他聽見墨明煦的話,唇角的笑容有點怪,“那多謝將軍賞識?”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語氣卻滿是嘲諷。


    要是放在以前,墨明煦肯定會拿他治罪,時機不對,他也就懶得計較。


    “還有人會跟過來嗎?”墨明煦休息片刻,疲乏和饑渴,讓他不太情願開口說話,一切都是言簡意賅,“嗯?”


    “同行的遁士有十六個,而這裏是所有遁士的極限,將軍耐著性子稍等半刻鍾,倘若還是沒有人來,咱們再出發便不遲。”


    “好。”


    半刻鍾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正如遁士所猜測的一樣,先後陸續有十個遁士,帶著十幾個士兵而來。


    等人匯合完畢,墨明煦神色陰鬱,帶著僅存的力量,前往安州城。


    安州是他們的地盤,那裏軍事力量雄厚,暫且能夠守上一段時間。


    三十餘人拖拖拉拉的上了路,陽光在他們身後,拉出來長長的影子。


    這幾乎是墨明煦二十多年人生裏,頭一迴損失這麽慘,堪稱恥辱的戰爭!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咬牙切齒的想。


    除了不服氣,還有深深的怨恨!


    本來他不想對無憂下手的,既然墨君邪這樣做,那就隻能逼他動絕招了!


    墨明煦捏緊了拳頭,反正他早就踏上了一條不歸路,多做一件壞事,少做一件壞事,又有什麽區別!


    他惡狠狠的想著,從懷裏取出來一個煙花卷,行進途中,朝著天空放了出去。


    煙花卷竄上天之後,怦然一聲炸開,無數金黃的燦爛星光,像是雪花似的從天而降。


    墨明煦看也沒看,轉身悶頭繼續前進。


    既然他還不到死得時候,那就讓他再搞一件大事!


    就算是死,都要帶個墊背的!


    一聲煙花在天空中炸開,聲響巨大,方圓幾十裏都能夠看得到聽得見。


    守在高牆外的趙堤聞聲抬頭,哎喲的叫道,“我擦?將軍,這是不是求救信號!不對啊,煙花距離咱們也太遠了吧!”


    墨君邪沉著臉,下顎緊繃。


    好端端的絕不會忽然放煙花,況且這種煙花的構造,他認得,是大良朝皇宮裏麵,通常用來傳遞消息的。


    一個念頭在腦海中漸漸形成。


    “住手!”他長劍高指,目光冷冽的掃向眾人。


    正賣力往高牆裏麵丟火把和石頭的士兵,逐一停了下來,他們立在高高的雲梯上,不解的從高往下看著墨君邪。


    墨君邪沒有迴話,他從馬匹上跳下來,雙手背在身後,徑直往窄口處走去。


    趙堤和吳狄等人,立刻追上去。


    “把門打開。”墨君邪對守門的幾個士兵說道。


    “將軍!”吳狄上前攔住,小聲的道,“裏麵火正燒的旺盛,還請將軍等上一刻鍾。”


    墨君邪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吳狄,帶著壓迫,還有凜然。


    吳狄不知道哪裏說錯了話,那雙眼睛盯得他心頭發涼,他抿緊了唇,緩緩低下頭,片刻後聽到墨君邪笑了笑,“謝謝提醒,我倒是忘記了。”


    既然能夠在遠處放煙花,肯定是猜中了他追不上,所以才會如此光明正大。


    一來傳遞消息,二來何嚐不是向他示威。


    墨君邪揉了揉眉心,果然疲憊令人犯錯,他差點沒能控製住自己。


    高牆之內的熊熊大火燒了一刻鍾,被趙堤扯著嗓子命人澆滅,滾滾煙霧升騰,散發出令人惡心的味道。


    不少士兵受不了那味,忍了幾下還是沒能撐住的扶著牆狂吐不止。


    墨君邪的情況看起來要好點,他凝著眉目,用手捂住口鼻,深吸口氣這才走進窄口。


    高牆之內,是另一番景象。


    滾滾濃煙散去,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屍體,有些甚至不能稱得上是屍體,隻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慘不忍睹,說是人間慘劇一點都不為過。


    墨君邪知道會有這樣的下場,但他沒有辦法。


    哪怕手刃的是曾經的兄弟,他都不會停下來。


    早在之前,他給過很多機會。


    很多隻要墨明煦喊停,他就會收手的機會。


    可惜,錯失了的,永遠錯失了。


    墨君邪渾身都是寒氣,他的目光鷹隼一般的掃過偌大的空間,飛快的搜索著墨明煦的身影。


    沒有。


    他不甘心,下令所有人尋找墨明煦,就算是屍體,都要搬到他麵前來。


    整整一個上午,直到太陽高高懸掛在正空之中,搜索的人全都一無所獲。


    墨君邪默默坐在石頭上,無奈的揉了揉臉,“罷了。”


    逃便逃了……


    墨明煦命不該絕,不過既然被他盯上了,總不能一次幸運兩次幸運,次次都讓他跑掉。


    “收兵!”墨君邪起身下令。


    從昨晚開始,眾位兄弟跟著折騰了許久,精力已經耗盡,他必須要對他們負責。


    畢竟,這一場戰爭隻是個開始,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將會有無數大大小小的打鬥,直到他們衝進京城。


    返程的路途相當順利,打了勝仗,眾人心情愉悅。


    迴到軍營裏,自然有好吃好喝招待著,除了巡邏的守衛外,其餘將士修整兩日,隨後聽令再行出發。


    墨君邪顧不上修整,率先去看了受傷的士兵。


    他安撫他們,叮囑好好休養,而對於那些不幸戰死在沙場上的士兵,隻能對著簡易堆起來的墳塚,深深鞠上一躬,以示敬意。


    忙完這一切,墨君邪才疲憊的迴到帳篷。


    他沒有想到,掀開簾子,就能看見顧長歌。


    小女人滿臉驚訝,她的手指交疊的捏來捏去,看起來十分緊張,然而目光裏又有欣喜。


    墨君邪注意到,她眼角紅腫,像是哭過。


    “等我?”他聲音沙啞的開口問道。


    顧長歌吸了吸鼻子,快速朝他跑來,一把衝進他懷裏,將他緊緊摟住。


    墨君邪啞然失笑,半晌才抬起手臂,擁住她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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