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刺客、侍衛、士兵


    第三十五章:九九歸一


    大樓的製高點,寒暑當著雙子的麵生了一堆篝火。


    “反正樸桀都會找上門來。”寒暑盯著劈啪作響的篝火,有些出神。


    “寒暑跟師父保持著聯係?”光君同樣盯著篝火,平攤著雙手。


    “‘藏’,晨曦係統。”九幾分鍾前注意到寒暑的手腕上也戴著“藏”,“隻要接入了晨曦係統,就可以共享師父發出來的信息。”


    寒暑映射出倒計時。


    1:39


    “有意思吧,刺客的行動居然會預先告知。”寒暑自顧自地搖了搖腦袋,金色毛茸茸的耳朵顯得格外有質感,“新手教程是這樣的。”


    “什麽?”光君抬眼看向寒暑。


    “木曦說過,在現在這個大背景下,從事靈火戰鬥的人大致被分為三種……”寒暑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三”。


    “刺客、侍衛和士兵。”光君聳聳肩,“《以靈火戰鬥的三類人》那本書裏提到過這個理論……等會,那個筆名叫‘故園曦’的筆者……”


    “小君以為是巧合?”九揉了揉光君的耳朵,起身看向通向這裏的唯一通道,“時間差不多了。”


    篝火無風顫栗,生鏽的門把滋啦作響。


    九下意識地伸出手擋在光君身前。


    旋風平地卷動,門“咣”的一聲被甩開。一隻手從篝火中猝然伸出,抓住寒暑的大尾巴將其拖入火中。


    “噓。”


    寒暑看著麵前赤裸上身的少年,撇嘴一笑,原地盤腿而坐。


    篝火熄滅。灰燼中溢出濃稠的墨色。旋風卷起灰燼,割裂空氣。


    光君抬手,【禦】字訣的格擋與灰燼相互碰撞,此消彼長。


    灰燼在旋風中浸透粘稠的墨色,漸漸顯現出朦朧的【實體】—一團近似黑色膠狀物的東西。


    【生息一葉】


    九手腕一抖,一片“永”所化的葉片沒入膠狀物中,頃刻被吞噬。下一息,膠狀物迅速崩潰融化,現出人形。


    【師父?!】


    光君下意識地手上一鬆。


    數道劍影瞬息而至。


    然在人形顯現的一刹那,九便一個閃身,半個身位擋在了光君的麵前,一柄通體煜白的劍刃平行切出,斬斷數道劍影的同時,兩枚“願”的種子化作九的分身,與九的本體三點連成正三角形,將“木曦”圍在正中。


    【演之核,九九歸一】


    九道劍火飛斬而出,在交匯的一刹消失,化作一點煜白色的星火,飄落在“木曦”的頭頂。


    九腳尖輕點,落地。


    璀璨的光亮從星火所落之處肆意炸裂。


    一抹不經意的笑意在光君的嘴角被光亮淹沒。


    三息,光芒消散。


    “你明明知道那不是真的師父。”九轉身,持劍而立,盯著光君。


    “如果要規避所有的痛苦,那也會失去所有的智慧。”光君嘴角揚起,“就像寒暑說的,哥哥你把我的記憶‘剪切’走了,帶走了我所有的所謂的【痛苦】。”


    光君的大尾巴在身後輕輕地蕩然。


    九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近似劍刃的鋒利,“但我並不認為小君失去了所有的智慧。”


    光君遞給九一枚靈珠,“你的,物歸原主。”


    九接過靈珠,像吃糖豆一樣拋進嘴裏,而後豎起劍刃,直直地對著光君。


    “嗬。”光君笑著搖搖頭,伸出手,掌心懟向劍刃,而劍刃就如同被“吃掉”一般“沒入”光君的掌心。


    九將含著的靈珠吐在掌心,緊緊握住,而後手腕一揮,原本隻能化成拳刃的“滅”化為一柄暗色調的劍刃,劍身的兩個三等分點處各有一點清綠與琥珀色,劍身的末端是墨色的太極陰麵印記與“九”的字樣。


    “剛才那招,很帥氣。”光君比了個大拇哥。


    “一般吧。”九似乎很謙虛,“沒有小君用出來帥。”


    “……”光君歪著腦袋盯著九。


    “那招是你的,我頂多是沒有靈魂地模仿。”九揉了揉光君的大耳朵,“不記得了?我可是還記得小君用那一招意氣風發的樣子。”


    “什麽時候?我用過幾次?”光君盯著自己手上仍是斷了尖刃的“煜刃”脫口而出。


    “很久以前。一隻手能數得過來。”九的迴答讓光君有一種想打人的感覺。


    光君閉上了眼睛,像是追憶著什麽虛無縹緲的東西。


    “還缺點什麽。”光君睜開雙眼,呢喃道。


    “是啊,還缺。”九點點頭。


    “我的意思是,距離完成任務還缺。”光君將九一把拽了過來。


    “……”樸桀一言不發地盯著雙子,如同人偶一般。


    “你都承認是沒有靈魂的模仿了,那肯定是沒有靈魂的。”光君手持“煜刃”警戒著。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九手一揮。


    【落之核,幽厄纏綿】


    九的【禁錮】落在樸桀身上的一刹,樸桀迅速啟動將【禁錮】反噬,並借用【禁錮】的能量將自己十指化作十柄加長加粗的【柳葉刀】,刀劍不斷滴落著墨色的膠狀物。


    光君手中的“緣”在化為“惜”的一刹被一爪子擊碎,另一爪子的五柄【柳葉刀】結結實實地重擊在光君的胸口。


    琥珀色靈火燃起,燃盡光君與樸桀的身軀。


    殷紅的血色在九的身上浮起,九順著【子彈】的彈道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你……”薑羽哽住,而後擰著嘴角笑著搖了搖頭,“你對帕諾蘭森做了什麽?”


    “往下看就知道了。”木曦波瀾不驚。


    “又見麵了。”九輕輕彈指,身上的殷紅沉沒,“嗬。”


    “……”帕諾蘭森的雙眼中血色欲墜,抽出太刀橫衝直撞地撲向九。而九如同拿著紅布的鬥牛士般閃避著帕諾蘭森的衝擊。


    殷紅的火光閃爍。


    帕諾蘭森揮動刀刃,如同影子般不依不饒地粘著九。


    【極致的嗜血】


    九立住身形,滅刃格擋,將帕諾蘭森的太刀彈開。


    帕諾蘭森往後不住地後退,竟險些摔倒。


    太刀撐著地麵,帕諾蘭森雙手攥死刀柄,血淚從眸中隕落,黏在地上。


    帕諾蘭森起身,收刀。


    一道血光在九身上炸裂,攔腰截斷紙片小人浸染血色,有些沉重地落下,吸附在地上。


    【狐仙的把戲】


    帕諾蘭森轉過身,木然地歪著脖子,盯著地上的紙片小人。抬頭,脖子擰正,目光機械地四處搜尋著九的身影。


    地上的紙片小人如同被風撫動般蕩然而起,被斬斷處燃起清綠色的靈火,將小人修複,而後琥珀色的靈火將小人燃燒成灰燼,飄向帕諾蘭森。


    灰燼所蕩然之處,猶如刀削劍斬。


    九現學現用樸桀的招數,卻達到了更好的效果。


    然而,在【極致的嗜血】狀態下,帕諾蘭森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覺,也沒有任何的情感,無限近似於一台隻會殺戮的嗜血機器。而讓機器停止運轉的方式一是關機,二是摧毀。


    灰燼消散。


    粘稠的血令帕諾蘭森的毛發統統下垂,配著血色的眸子與太刀,竟有三分浴血殺敵的戰士模樣,隻惜,剩下的七分卻是一個嗜血的瘋子。


    靈境內。


    光君單膝跪倒,胸口血肉模糊。


    原本是想利用納米材質隊服的防護性多少擋下些傷害。雖然受傷是必然,否則也無法將樸桀強行帶入自己的靈境。


    【不過,要是沒有隊服這麽擋一下……隻怕是夠嗆了。】


    “恆”在傷口的邊緣輕柔地舔舐,療愈著傷勢。


    對於靈火造成的傷勢,在極大程度內,“恆”的療愈是絕對的。


    空氣撕裂的聲音再度炸裂,樸桀掙開束縛的琥珀層。


    光君抬起煜刃試圖格擋,不出意料地被一擊擊碎。


    十指所化的柳葉刀如同狂風驟雨般落在光君身上,血肉飛濺。


    似乎。


    樸桀將一手還原,扼住光君的咽喉,不斷地施壓,等待著獵物徒勞的掙紮。


    “嗡!”


    劍刃直出,樸桀扼住光君咽喉的手臂被幹淨利落地斬斷。


    光君掰開樸桀的手指,大口喘息,看著一襲白衣的【自己】,麵對著樸桀持劍而立。


    樸桀的斷臂瞬息間再生,整個手臂化作一柄【人體柳葉刀】,如同蠻牛般向著【自己】衝撞。


    白衣飄蕩,【自己】的閃避使得樸桀的進攻顯得無比笨拙,徒有一身蠻力而無腦。


    劍刃看似漫不經心地點擊在【人體柳葉刀】的刀麵上,裂縫頃刻從接觸點炸裂般蔓延開來。


    渾身劇烈的痛令光君近乎昏厥,可【生之核】的療愈卻讓光君無比清醒,清醒地看著【自己】與樸桀的戰鬥。


    樸桀將手指所化的五柄【柳葉刀】彈射出去。


    【自己】寫意地揮動劍刃斬落【柳葉刀】,所被斬落的【柳葉刀】無一例外地被煜白色的靈火渲染,被燃燒殆盡。


    【人體柳葉刀】上同樣燃起煜白色的靈火。


    樸桀的身體開始【崩壞】。墨色的靈火試圖負隅頑抗,卻被趕盡殺絕。


    【落之核的靈火】


    光君清楚地感知到那被趕盡殺絕的靈火屬於【落之核】,因為與樸桀戰鬥的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曾經的【一部分】,現在的另一個【自己】。當戰鬥結束後,這【一部分】又將迴歸於完整的【自己】,組成那隻名為光君的少年。


    三點煜白色的星火在樸桀身旁燃起,三點連線,構成一個正三角形,而樸桀,位於三角形的正中。


    【九九歸一】


    【自己】白衣飄蕩,執劍懸浮在樸桀的頭頂,化作第四點星火,與其餘三點構成正三棱錐。


    九道劍火匯聚,消失。【自己】作為歸一的致命一擊,如期降臨。


    沒有璀璨的光亮,沒有炸裂的聲響。一切都如火溫情的一麵,看似漫不經心。


    一團煜白色的火焰在樸桀的頭頂燃起,而後無風,樸桀渾身漫溢出墨色的膠狀物,作繭自縛,化作灰燼消散出靈境。


    光君看著【自己】,看著每一劍的雲淡風輕,卻能感受到每一劍背後必殺的決心。光君看著【自己】向自己走來,蹲下,將劍刃沒入地麵,而後化作琥珀色的靈火消散。


    傷勢已然無礙,光君握住劍柄,卻沒有將其拔出的意圖。起身,光君打了聲響指,身形漸漸淡出靈境。


    劍刃屹立。


    九腰間的令牌上字跡恍然從“九”變成了“清”。


    光君用天賦靈火“緣”修改了九的令牌,令九短暫的能夠擁有陽明的靈火——“淨化”。


    太極陣在帕諾蘭森身後浮現,湛藍色的“清”字尚未完全顯現,便被殷紅的血色反噬。


    血從帕諾蘭森的身體上溢出,源源不斷。


    【清】作為誘因,引發了【嗜血】的崩潰,而“淨化”的效果隻體現在雙子身上,以避免來自【嗜血】的影響。


    光君在“關機”與“摧毀”二者之間似乎選擇了後者。


    九垂下劍刃,看著全神貫注操控“緣”的光君。


    光君深吸一口氣,走向帕諾蘭森,執筆潑墨。


    “惜”以生之核為筆墨,在一枚種子所化的【符】上寫下了筆走遊龍的【生】字訣。隨著字訣的完成,生之核的效果直接作用在帕諾蘭森的身上。


    【嗜血】被消融,光君摁下了關機鍵。


    在靈火效果消失的一刹,光君反握煜刃,重擊在帕諾蘭森的後腦勺,帕諾蘭森應聲倒地,不省人事。


    “我以為小君會幹掉他。”九如釋重負地笑了,他不想自己的弟弟就這麽殺人。


    “我們是執事,而執事可是執法者的一員。”光君說完便咬著嘴唇,看著篝火旁墨色的繭房,“這個樸桀,不是人。”


    “怎麽還罵起來了?”九調侃道。


    “你明白我意思。”光君注意到篝火複燃。


    “不是人類?”九收起笑意,準備上前查看,被光君一把攔住。


    “別去。”光君似乎很疲憊,眼皮有些沉重。


    “好。”九揉了揉光君的額頭,“可以出來了。”


    篝火劈啪作響,迸濺出兩朵火花,化作樹藏與寒暑的身形。


    “你們好。”樹藏禮貌一笑,瞥了眼一旁墨色的繭房,黑井切一刀斬出,墨色的繭房分崩離析。


    “喂!”光君喊道。


    “怎麽,非人的東西不殺,留著幹什麽?”樹藏收起刀刃。


    “你知道?”


    “【再造者】”樹藏說出一個雙子很熟悉的名詞。


    “……”九看向寒暑,欲言又止。


    “我先走了。”寒暑轉身準備離開。


    “停。”樹藏慵懶地命令道。


    寒暑不寒而栗,猶如被操控的提線傀儡般轉過身,垂著腦袋。


    “來了!”通道裏傳來唿喊聲,“來了來了。”


    陽明一路小跑從通道不緊不慢地出來。


    “您是來……”


    “打掃戰場撿裝備的?”


    雙子瞥了眼陽明。


    “是啊。”陽明直言不諱,“我來把帕諾蘭森那小子弄迴去。”


    “陽明先生……”


    “嗯?”


    “您無敵了。”光君抱著雙臂,轉身離開。


    “您挺悠哉的。”九轉身跟上光君。


    樹藏朝陽明點點頭,而後向寒暑勾了勾手指,像是拉動控製傀儡的懸絲。


    “感謝你給我徒弟留了條小命。”薑羽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木曦一杯。


    “要謝的話就謝我那兩個徒弟吧。”木曦擺了擺手。


    “那就代我表達我的謝意。”薑羽起身準備離開。


    “如果真要表達謝意,就不必口頭表達了。”木曦喝了口茶,“別來找麻煩。”


    薑羽點點頭,“好,十分抱歉。”


    ……


    “……”alex接通通訊,等待著手下匯報情況。


    隔了這麽久才交付任務情況,alex十分不滿。


    “alex,你知道你為什麽能當上黑市的老板嗎?我想你不知道。”shawn的聲音躍動著,“但我知道,所以我不會去觸那個黴頭,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但是,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你不是那個不可或缺的唯一。”


    alex張著嘴,手中的香煙被折斷,煙灰落在腿上,卻全然不覺。


    ……


    “歡迎迴家,光君執事,九執事。”光腦模擬的女聲在傳送艙迴蕩。


    木曦站在傳送艙外,張開雙臂。


    “師父……”光君有氣無力地撲在木曦的懷裏,不住地深唿吸。


    九抿嘴一笑。


    【小君這家夥。】


    “小君,你哥哥還在等我去給他一個擁抱呢。”木曦揉了揉光君的大耳朵。


    “唔……”光君抬起腦袋甩了甩,朝九吐了吐舌頭。


    九聳聳肩。


    “師父。”九和木曦象征性地抱了下。


    “你倆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木曦下意識地伸手揉了揉九的大耳朵,卻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rua的是九……。


    “好……”光君揮了揮手,先迴房間拿換洗的衣服。


    九像是受驚的貓一樣渾身一顫。


    “……”木曦的手僵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小君把您當父親一樣呢。”九的小虎牙咬著嘴唇,擠出一抹笑意,“挺好的。”


    寒暑彈奏鋼琴曲喚醒的記憶在九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那些記憶本就是九一直在試圖逃避的記憶,好不容易尋了一層塵埃將其遮蓋,卻又被狂風驟雨無情地暴露出來。


    “九郎……”木曦想像安慰光君那樣,揉揉九的腦袋,給他一個擁抱,但木曦知道,九身為哥哥,一些經曆讓他習慣一個人扛下所有的責任與壓力,肩負一切重擔,用沉默迴應壓力。


    木曦拍了拍九的肩膀。“洗個熱水澡,和小君都好好睡一覺。”


    九咬著嘴唇,點點頭轉身。


    “九郎,小君沒有想象中那麽……你也……”木曦語塞,他知道此刻說什麽都是空乏無力。最好的方式就是抱抱九,讓他把自始至終當弟弟的守護者的壓力都哭出來。


    但九放不下擔子,有些擔子,扛得起,卻難以放下。而這些擔子,源自於那些混沌的記憶。九一個人要對抗自己的記憶,還要守護光君的記憶。


    “師父……”九轉過身,“我……”


    九深吸一口氣,“我明白。”


    千言萬語,九九歸一,最終化作一句我明白。


    木曦點點頭,向九溫和一笑。


    【希望,小君能讓九郎放下一些東西吧,一定的。雙子,雙向奔赴,雙向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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