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刺客、侍衛、士兵
第二十八章：追光逐火
“早安，師父。”光君洗漱完，坐在餐桌旁，向陽明點了點頭。
“喵嗚。”
“哇，你剛吃完貓糧！這麽喜歡吃肉要不把我吃了？”光君啃了口三明治，一口氣喝掉半杯牛奶，看著柚子跳上一旁的空椅子。
“小君，你還好意思說柚子？你自己不也狼吞虎咽的？”木曦伸手rua著柚子，“人家柚子還知道到吃飯戴餐巾。”
光君看著柚子胸前純白色餐巾狀的毛，撇撇嘴。
“那您把柚子抱起來，看到他的白肚皮是不是還要說他穿白肚兜？”光君吃完最後一口三明治，舔了舔手指上的醬汁。
柚子很懂配合地伸出了貓爪，舔著粉紅的掌心。
“呦嗬，木曦跟我說小君經常自稱狐仙，可怎麽也像喵星人一樣，有舔爪子的習慣啊？”陽明不由得調侃。
“……”光君瞥了陽明一眼，用紙巾擦了擦手，“陽明先生，我們很熟嗎？”
“還不熟最好。”木曦看著柚子跳到光君身後，玩弄著光君無比蓬鬆的大尾巴，“那就去‘第三空間’過過招，就當一個是康複訓練，一個是實戰訓練了，難得的機會。”
第三空間的二號空間內。
“小君，陽明最多隻能用自己的一成實力，但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盡快掌控自己的靈火。”木曦的聲音迴蕩在空間內，“我很了解陽明，他用了幾成實力我很清楚。”
光君笑了笑。
【師父的言外之意就是他想看看我目前的全部實力如何。】
“小家夥，我們打個賭吧。”陽明撐著下巴思考著，“如果你輸了，那你給我rua一下你的大耳朵和大尾巴，怎麽樣？”
“……”光君用一種看變態的嫌棄目光瞥了瞥陽明。
【師父都沒碰過我的尾巴，他在想什麽？】
琥珀色的火光在光君的瞳眸中流淌，四境瞬息煜然。
“陽明，小心了，這是小君模擬出來的……”
木曦還未說完剩下的“演之核靈境”，一層如薄冰的琥珀層無聲地凝結在陽明身上。
光君揮動著手中的“惜”寫下“幻”字訣。
一個踉蹌，光君險些摔倒，手中的“惜”燃起清藍色的火焰，並在火焰之中破碎。抬頭，光君看著陽明伸手笑嘻嘻地向自己走來。
幻字訣被陽明寫意地破解，甚至反彈迴來。
……
意識瞬間模糊。
【小九……過來！】
麵前的人打著酒咯，熏人的酒氣撲鼻，臉上堆著令人作嘔的笑意，將酒樽重重地砸在小九麵前的桌上。
【哈哈！呃……給……滿上……】
……
【呦，有能耐了！】
醉漢將酒潑在小九臉上，隨手拽下腰間的令牌，擲在小九的頭上，額間一瞬顯現出一塊瘀紫。
醉漢一腳踹翻身旁的酒罐，揪著小九的大耳朵將其重重地砸在地上，如同無能狂怒的人摔砸著沒有生命的器具般肆無忌憚。
摔倒，拎起，再被摔砸在地上。
“不孝子……”醉漢打了個酒嗝，啐了口唾沫將房門反鎖後離去。
美酒在地上蔓延，不遠處的火盆劈裏啪啦地炸響。
小九從被撕扯壞的衣擺拽下一塊布，擦拭著地麵。火光閃爍，刺痛小九的雙眸，本應模糊的視線卻令小九借著如鏡的酒水，看清了自己的狼狽的模樣，看清了自己的麵龐。
【光君】
【小九】
酒精浸染腫裂的手，鑽心剜骨的痛，令小九渾身顫栗。
意識，迴歸清醒。光君呆滯地垂著腦袋，坐在地上。
—
喂，輸了可是要被rua的！
九的聲音迴蕩在光君的腦海中。
是迴憶起什麽不好的東西嗎？
—
哥哥……
光君盯著自己的手掌，渾身發熱，唿吸深沉。
—
哥哥在，一直都會在。
九笑著寬慰光君，使其紛亂的心跳漸趨平穩。
觀察視角，木曦注意到了光君的異樣，隨時準備喊停。
光君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一股洶湧的情愫在光君的胸膛內澎湃，如同海浪，後浪推前浪，一浪高一浪，前赴後繼。胸膛中的海浪不斷地拍打著看不見的涯際，恢弘悠揚的撞擊聲不斷地衝擊著，破碎，卻再度衝擊。有那麽一瞬，光君覺得自己似乎便是那眾多海浪中的一浪，義無反顧地想要粉碎礁石，在粉身碎骨後以更有力的姿態卷土重來。
前進中的陽明突然發覺，自己看似在前進，可自己與光君間的距離卻並沒有縮短。
冥冥中，光君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自己麵前閃爍著微弱的火光，可當自己伸手試圖感受火光的溫暖時，這團火焰卻蕩然飄向遠方。火團所至，暗淡中，有了一束光，一束微小，但致命的光，借著那束光，光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木曦，看到了九，看到了他們漸漸被拉長的背影，漸漸消失的身影。
隨著那團火，循著那束光，光君一躍而起，如同海浪向前奔赴。光君並不知道，這樣是否有意義。他隻知道，自己不願亦不能失去它與他們。
【暗夜無疆，遇君光至。】
“唿！”琥珀色的“緣”炸裂地在光君雙掌上燃起，那枚曾經屬於的靈珠浮現在自己麵前。光君伸出左手，將其緊緊握住，右手緊緊地握住左手，腦海中無時無刻不想象著那團微微的夜火。
【我們的迴應……怎麽了？】
—
【得到了“核”的迴應，產生了共鳴；“棄離”也許導致“參商”，然絕非落子終局；“夜火”似致命“中殤”，亦可浴火涅盤。】
光君迴想起了那時與“生之核”的對話。
—
弟弟，選擇什麽路不重要。結局並非既定，而是待定，待我們執筆書寫。
九的聲音再度迴蕩。
生路亦或死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
光君，鬆開手掌，看著掌心中那團如同小太陽的“煜”，燃起一方明亮。
被木曦關閉的二號空間重現光明。木曦停下腳步，站在入口處，胸口隆起，又釋然地伏平。
【有兩把刷子。】
手腕揮動，“煜”懸浮在胸前，光君盯著火團，心中默念訣。
【夜火恆明，浴火涅盤】
“煜”化作煜刃，反握在光君手中。光君看著手中沒有斷缺尖刃的匕首，定定地望向陽明。唿吸間，右腿將身體彈射而出，重心下壓至左膝，身體下收，以左腿為軸扭動身體，煜刃揮斬，
【演之核，火字訣，一斬燃】
匕首柄重擊。
【二斬灼】
“緣”在腳底燃起，光君躍起轉體，反握煜刃再度斬出。
【三斬……】
陽明抬手向後肘擊。
【小君的進攻乍一看很連貫，就像一團流動的火，但不必要的動作太多了。】木曦在一旁看著陽明寫意地打斷了光君的進攻潮。
閃現，閃現，光君不斷地將身形閃現，試圖尋找合適的機會。
八九息後。
【三斬烈】
數道火光斬從正後兩側劈向陽明。
【四斬晟】
光君附身貼地欺近，煜刃短暫地化作劍刃斬出，卻在接觸的一瞬，清藍色蕩然，煜刃重迴斷刃的匕首，附著的靈火猶如浸水，頃刻熄滅。
詫異中的光君來不及反應，被陽明一記掃腿甩倒，祭亡槍直抵光君的瞳眸。
“好了。”木曦揮手，陽明手中的祭亡槍消散，“陽明你輸了，祭亡槍都出來了。”
木曦迴首看著光君緘默地爬起。
—
又是一槍命中，木曦的胸口再添一塊粉白。木曦仰麵喘息著躺倒在地上，一頭沾了白粉，充當長槍的木棍倒在身旁。
“我……認輸……”胸口起起伏伏，木曦含糊地說道。
“……”木晨將木曦拉起，沉默著離開。
……
四目對視，木曦從光君的眸中讀出了少年熾烈的不服輸，願戰至終章的決絕，也明白了那是木晨沉默的背影。
木曦示意陽明跟自己離開。
光君垂首，凝視著雙掌，攥緊又鬆開，幾度揮出又收迴，胳膊在胸前曲折，感受著胸膛中的躍動。
“嗬！”
吐出積壓的濁氣，光君耷拉著大尾巴，重重地揮出一拳，粉碎麵前的虛無。
—
不服氣？
九笑嗬嗬地調侃著。
—
唔……有嗎？
光君仍是盯著自己的手掌。
隻是感覺……演之核好強，就像是噴湧的泉眼，似乎有著源源不斷的能量。
—
真的？
九揚聲拖調追問道。
—
本來就沒有什麽可比性欸。我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至於結果，誰知道呢。
光君喘了口氣，走到陽台，眺望。
哥哥，你的任務……
—
嘖。
九歪過腦袋瞥了眼一旁的顧清離。
師父問過我要不要撤離，我認為沒必要。因為來接替任務的人是陽明先生。
—
啊咧？他不是還要養傷嗎？
光君揉了揉太陽穴。
—
那位可是師父的摯友，懂的都懂。
九拍了拍身旁的顧清離，示意隱蔽。
—
潤了哈。
光君切斷了雙子感應。
……
“直線距離兩百米。”顧清離將視線聚焦在眼鏡上的光點，“九兄相信白聞給的定位信息？”
“……”九盯著顧清離沒有說話。
“走吧。”顧清離聳了聳肩。
一百五十米，一百二十米，一百米……
九一把拉住顧清離。
“老田，來搭把手！”
“來了！”老田在短褲上擦了擦手，朝著喊話的方向走去。
【老田……】
疑惑在二人心中叢生。
光君看著屏幕上的畫麵，猜到了什麽。
—
哥哥，開啟晨曦係統，讓顧清離也接入頻道。
九依言照辦，幫顧清離接入係統。
“指揮官上線了。”
“清楚？”光君試音。
“清楚。”
“不妨大膽猜測一下，離離子就是老田，老田就是離離子。”光君將一份最新的資料發送給九，“這位姐們的能力有點複雜。”
“楓葉？”顧清離看著九映射出的資料皺起了眉頭，“自然主義者？”
“陽明先生之前跟離離子交手過，這份資料……”光君頓了頓，“是他給師父的。”
“易容？這哪裏是易容啊？簡直就是變成另外一個人。”顧清離望向不遠處的離離子。
“我們暴露了。”九關閉資料，“指揮官有什麽建議嗎？”
“避免交手，談判為主，拖延時間。”光君說完“拖延時間”後陷入了沉默。
他們明白所謂的拖延時間意味著拖到鄒勤的身體被“腐蝕”殆盡而崩潰。鄒勤對於那些人的價值無異於充當“腐蝕”的母體，而身體一旦崩潰，其“腐蝕”亦會消散。
“既然我們要避戰，那拿什麽作為談判條件？”顧清離的言外之意是既然人家比我們厲害，完全可以硬搶鄒勤。
“她搶不過我們的，放心。清離兄，有勞了。”九示意顧清離去找離離子約定時間。
顧清離點點頭起身。
“然後呢，我的指揮官？”
“什麽然後呢？”
“別裝傻。”九正色道。
“撤退。”光君的聲音毫無波瀾。
“所以……”
“這次任務是晟曄交給你的，師父隻是讓我來充當指揮官……”光君深吸一口氣，“這樣的任務……根本沒有接取的必要。很明顯，晟曄知道我們根本做不到保護鄒爺爺。”
“他是……”
“讓我們習慣任務的失敗，讓我們知道我們沒法救下每一個我們遇到的人，讓我們不要情感泛濫……嗬嗬。”光君不屑一顧地譏笑，“有必要嗎？有些東西大家都明白……我們的一切努力不都是為了讓任務不要失敗，讓我們能夠盡可能地救下更多的人……什麽‘生命至上’，我覺得晟曄根本沒有正視過生命。”
“弟弟……”
“抱歉，指揮官不應該這麽感性。”光君捶了捶胸口。
“我覺得無可厚非。如果需要絕對的理性與服從，那幹脆讓機器來執行任務好了。”九歎了口氣。
光君看著顧清離即將走進目標地點，不由得一顫，通過晨曦係統喊出了聲。
“別去！迴來！顧清離！迴來！”
九翻身衝了出去，卻看到顧清離一瞬消失在自己視野之中。
【讓顧清離去找離離子不就是白送人質！】
雙子不寒而栗。
一個不經意間的錯誤決策便有可能送葬了整場行動。
九給了自己一拳。
光君仰起腦袋，不住地喘息。
頻道中久久的沉默。
“怎麽辦……”身為指揮官的光君卻茫然地問道。
“我先離開這裏，然後去賞金酒館。”九甩了甩腦袋，試圖保持清醒。
光君揪了揪大耳朵，一個激靈。
“不。”光君否定了九的選擇，也清楚九不會就此放棄任務，“離離子會變成顧清離的模樣下達對你的通緝。如果想讓任務得以繼續，就把玉蓉和鄒爺爺帶進我們公用的靈境中，等待機會。”
光君沐浴著陽光，卻渾身發寒，起身下樓找木曦求援。
賞金旅店。
“你好。”九試探性地跟前台服務員搭話。
“您好。”服務員掛著標準的職業微笑。
“清離組長說賞金獵人的涉獵範圍很廣泛。”九掰著手指，“任務懸賞，酒店，旅店……的確是這樣。”
“您跟清離組長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嗯。”九笑著肯定地點頭，“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有人來找過玉蓉小姐嗎？”
“沒有，您放心好了，我們賞金旅店是有自己的安保體係的。”服務員頗有些自豪地說道。
九點頭笑笑，沒有戳破。
“這封信件，請轉交給清離組長。”
“好的，我一定親自轉交。”服務員接過信件，沒有過多詢問。
九上樓站在302門前，猶豫著是否敲門。
“請進。”
九推門而入，看到靠著陽台圍欄，正塗抹藥劑的樹藏。
“玉蓉暫時安全。不過離離子冒充的顧清離已經在賞金酒館頒布了對你的通緝令，我想很快……”樹藏嗬嗬笑了笑，“白聞在幫你盯著冒牌貨。別多想，我和白聞還是很有契約精神的。”
“嗯……”光君目光遊離，不敢直視木曦。
“將鄒勤和玉蓉帶入靈境的確是目前的最優解。”木曦點了點頭。
“唔……”光君抬頭，怯然開口，“那……接下來……”
“你覺得當時九郎為什麽要讓顧清離去找離離子？”木曦冷不丁地問道，“你覺得這麽做的合理性是什麽？”
“啊？”光君大腦一瞬短路。
“想想看。”木曦沉聲道。
“因為九是生麵孔，而顧清離是賞金獵人的組長。所以，讓顧清離去不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光君斷斷續續地說著。
“嗯。所以，為什麽要避免不必要的注意？不必要的注意會帶來什麽不便？九郎這兩天在地下城已經引起了不小的注意了吧？”
木曦的靈魂三聯問問得光君啞口無言。
“常規思路的確是讓顧清離去更好，但你們麵對的是非常規。”木曦在引導著光君的思路，“讓顧清離去找離離子是借用賞金獵人組長的身份，而離離子扣押並假扮顧清離也是利用顧清離的身份，這兩點是相同的。”
“你離離子假冒顧清離通緝九郎勢必要有罪名，能激起群憤的罪名。”木曦假裝思考狀，“同時還能達到她本來任務目的……”
“鄒爺爺？”光君呢喃自語，“誣陷九來到地下城是為了迫害鄒爺爺，讓更多的人染病，這樣不僅能夠引起民憤，還能順理成章地接管鄒爺爺……”
“所以，現在玉蓉很關鍵。”
“是的，能夠和顧清離形成對峙的隻有玉蓉的證言。”
“可是……”光君深吸一口氣，“僅憑玉蓉拿什麽和顧清離對峙？又有什麽說服力？既然離離子選擇冒充顧清離就說明她有一定的了解……”
光君雙手揪著大耳朵，一副瀕臨崩潰的樣子。
組織之所以叫‘夜火’，很簡單，就是黑夜裏的火。”木曦拍了拍光君的肩，“而我們，就是追逐火光的人。”
第二十八章：追光逐火
“早安，師父。”光君洗漱完，坐在餐桌旁，向陽明點了點頭。
“喵嗚。”
“哇，你剛吃完貓糧！這麽喜歡吃肉要不把我吃了？”光君啃了口三明治，一口氣喝掉半杯牛奶，看著柚子跳上一旁的空椅子。
“小君，你還好意思說柚子？你自己不也狼吞虎咽的？”木曦伸手rua著柚子，“人家柚子還知道到吃飯戴餐巾。”
光君看著柚子胸前純白色餐巾狀的毛，撇撇嘴。
“那您把柚子抱起來，看到他的白肚皮是不是還要說他穿白肚兜？”光君吃完最後一口三明治，舔了舔手指上的醬汁。
柚子很懂配合地伸出了貓爪，舔著粉紅的掌心。
“呦嗬，木曦跟我說小君經常自稱狐仙，可怎麽也像喵星人一樣，有舔爪子的習慣啊？”陽明不由得調侃。
“……”光君瞥了陽明一眼，用紙巾擦了擦手，“陽明先生，我們很熟嗎？”
“還不熟最好。”木曦看著柚子跳到光君身後，玩弄著光君無比蓬鬆的大尾巴，“那就去‘第三空間’過過招，就當一個是康複訓練，一個是實戰訓練了，難得的機會。”
第三空間的二號空間內。
“小君，陽明最多隻能用自己的一成實力，但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盡快掌控自己的靈火。”木曦的聲音迴蕩在空間內，“我很了解陽明，他用了幾成實力我很清楚。”
光君笑了笑。
【師父的言外之意就是他想看看我目前的全部實力如何。】
“小家夥，我們打個賭吧。”陽明撐著下巴思考著，“如果你輸了，那你給我rua一下你的大耳朵和大尾巴，怎麽樣？”
“……”光君用一種看變態的嫌棄目光瞥了瞥陽明。
【師父都沒碰過我的尾巴，他在想什麽？】
琥珀色的火光在光君的瞳眸中流淌，四境瞬息煜然。
“陽明，小心了，這是小君模擬出來的……”
木曦還未說完剩下的“演之核靈境”，一層如薄冰的琥珀層無聲地凝結在陽明身上。
光君揮動著手中的“惜”寫下“幻”字訣。
一個踉蹌，光君險些摔倒，手中的“惜”燃起清藍色的火焰，並在火焰之中破碎。抬頭，光君看著陽明伸手笑嘻嘻地向自己走來。
幻字訣被陽明寫意地破解，甚至反彈迴來。
……
意識瞬間模糊。
【小九……過來！】
麵前的人打著酒咯，熏人的酒氣撲鼻，臉上堆著令人作嘔的笑意，將酒樽重重地砸在小九麵前的桌上。
【哈哈！呃……給……滿上……】
……
【呦，有能耐了！】
醉漢將酒潑在小九臉上，隨手拽下腰間的令牌，擲在小九的頭上，額間一瞬顯現出一塊瘀紫。
醉漢一腳踹翻身旁的酒罐，揪著小九的大耳朵將其重重地砸在地上，如同無能狂怒的人摔砸著沒有生命的器具般肆無忌憚。
摔倒，拎起，再被摔砸在地上。
“不孝子……”醉漢打了個酒嗝，啐了口唾沫將房門反鎖後離去。
美酒在地上蔓延，不遠處的火盆劈裏啪啦地炸響。
小九從被撕扯壞的衣擺拽下一塊布，擦拭著地麵。火光閃爍，刺痛小九的雙眸，本應模糊的視線卻令小九借著如鏡的酒水，看清了自己的狼狽的模樣，看清了自己的麵龐。
【光君】
【小九】
酒精浸染腫裂的手，鑽心剜骨的痛，令小九渾身顫栗。
意識，迴歸清醒。光君呆滯地垂著腦袋，坐在地上。
—
喂，輸了可是要被rua的！
九的聲音迴蕩在光君的腦海中。
是迴憶起什麽不好的東西嗎？
—
哥哥……
光君盯著自己的手掌，渾身發熱，唿吸深沉。
—
哥哥在，一直都會在。
九笑著寬慰光君，使其紛亂的心跳漸趨平穩。
觀察視角，木曦注意到了光君的異樣，隨時準備喊停。
光君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一股洶湧的情愫在光君的胸膛內澎湃，如同海浪，後浪推前浪，一浪高一浪，前赴後繼。胸膛中的海浪不斷地拍打著看不見的涯際，恢弘悠揚的撞擊聲不斷地衝擊著，破碎，卻再度衝擊。有那麽一瞬，光君覺得自己似乎便是那眾多海浪中的一浪，義無反顧地想要粉碎礁石，在粉身碎骨後以更有力的姿態卷土重來。
前進中的陽明突然發覺，自己看似在前進，可自己與光君間的距離卻並沒有縮短。
冥冥中，光君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自己麵前閃爍著微弱的火光，可當自己伸手試圖感受火光的溫暖時，這團火焰卻蕩然飄向遠方。火團所至，暗淡中，有了一束光，一束微小，但致命的光，借著那束光，光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木曦，看到了九，看到了他們漸漸被拉長的背影，漸漸消失的身影。
隨著那團火，循著那束光，光君一躍而起，如同海浪向前奔赴。光君並不知道，這樣是否有意義。他隻知道，自己不願亦不能失去它與他們。
【暗夜無疆，遇君光至。】
“唿！”琥珀色的“緣”炸裂地在光君雙掌上燃起，那枚曾經屬於的靈珠浮現在自己麵前。光君伸出左手，將其緊緊握住，右手緊緊地握住左手，腦海中無時無刻不想象著那團微微的夜火。
【我們的迴應……怎麽了？】
—
【得到了“核”的迴應，產生了共鳴；“棄離”也許導致“參商”，然絕非落子終局；“夜火”似致命“中殤”，亦可浴火涅盤。】
光君迴想起了那時與“生之核”的對話。
—
弟弟，選擇什麽路不重要。結局並非既定，而是待定，待我們執筆書寫。
九的聲音再度迴蕩。
生路亦或死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
光君，鬆開手掌，看著掌心中那團如同小太陽的“煜”，燃起一方明亮。
被木曦關閉的二號空間重現光明。木曦停下腳步，站在入口處，胸口隆起，又釋然地伏平。
【有兩把刷子。】
手腕揮動，“煜”懸浮在胸前，光君盯著火團，心中默念訣。
【夜火恆明，浴火涅盤】
“煜”化作煜刃，反握在光君手中。光君看著手中沒有斷缺尖刃的匕首，定定地望向陽明。唿吸間，右腿將身體彈射而出，重心下壓至左膝，身體下收，以左腿為軸扭動身體，煜刃揮斬，
【演之核，火字訣，一斬燃】
匕首柄重擊。
【二斬灼】
“緣”在腳底燃起，光君躍起轉體，反握煜刃再度斬出。
【三斬……】
陽明抬手向後肘擊。
【小君的進攻乍一看很連貫，就像一團流動的火，但不必要的動作太多了。】木曦在一旁看著陽明寫意地打斷了光君的進攻潮。
閃現，閃現，光君不斷地將身形閃現，試圖尋找合適的機會。
八九息後。
【三斬烈】
數道火光斬從正後兩側劈向陽明。
【四斬晟】
光君附身貼地欺近，煜刃短暫地化作劍刃斬出，卻在接觸的一瞬，清藍色蕩然，煜刃重迴斷刃的匕首，附著的靈火猶如浸水，頃刻熄滅。
詫異中的光君來不及反應，被陽明一記掃腿甩倒，祭亡槍直抵光君的瞳眸。
“好了。”木曦揮手，陽明手中的祭亡槍消散，“陽明你輸了，祭亡槍都出來了。”
木曦迴首看著光君緘默地爬起。
—
又是一槍命中，木曦的胸口再添一塊粉白。木曦仰麵喘息著躺倒在地上，一頭沾了白粉，充當長槍的木棍倒在身旁。
“我……認輸……”胸口起起伏伏，木曦含糊地說道。
“……”木晨將木曦拉起，沉默著離開。
……
四目對視，木曦從光君的眸中讀出了少年熾烈的不服輸，願戰至終章的決絕，也明白了那是木晨沉默的背影。
木曦示意陽明跟自己離開。
光君垂首，凝視著雙掌，攥緊又鬆開，幾度揮出又收迴，胳膊在胸前曲折，感受著胸膛中的躍動。
“嗬！”
吐出積壓的濁氣，光君耷拉著大尾巴，重重地揮出一拳，粉碎麵前的虛無。
—
不服氣？
九笑嗬嗬地調侃著。
—
唔……有嗎？
光君仍是盯著自己的手掌。
隻是感覺……演之核好強，就像是噴湧的泉眼，似乎有著源源不斷的能量。
—
真的？
九揚聲拖調追問道。
—
本來就沒有什麽可比性欸。我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至於結果，誰知道呢。
光君喘了口氣，走到陽台，眺望。
哥哥，你的任務……
—
嘖。
九歪過腦袋瞥了眼一旁的顧清離。
師父問過我要不要撤離，我認為沒必要。因為來接替任務的人是陽明先生。
—
啊咧？他不是還要養傷嗎？
光君揉了揉太陽穴。
—
那位可是師父的摯友，懂的都懂。
九拍了拍身旁的顧清離，示意隱蔽。
—
潤了哈。
光君切斷了雙子感應。
……
“直線距離兩百米。”顧清離將視線聚焦在眼鏡上的光點，“九兄相信白聞給的定位信息？”
“……”九盯著顧清離沒有說話。
“走吧。”顧清離聳了聳肩。
一百五十米，一百二十米，一百米……
九一把拉住顧清離。
“老田，來搭把手！”
“來了！”老田在短褲上擦了擦手，朝著喊話的方向走去。
【老田……】
疑惑在二人心中叢生。
光君看著屏幕上的畫麵，猜到了什麽。
—
哥哥，開啟晨曦係統，讓顧清離也接入頻道。
九依言照辦，幫顧清離接入係統。
“指揮官上線了。”
“清楚？”光君試音。
“清楚。”
“不妨大膽猜測一下，離離子就是老田，老田就是離離子。”光君將一份最新的資料發送給九，“這位姐們的能力有點複雜。”
“楓葉？”顧清離看著九映射出的資料皺起了眉頭，“自然主義者？”
“陽明先生之前跟離離子交手過，這份資料……”光君頓了頓，“是他給師父的。”
“易容？這哪裏是易容啊？簡直就是變成另外一個人。”顧清離望向不遠處的離離子。
“我們暴露了。”九關閉資料，“指揮官有什麽建議嗎？”
“避免交手，談判為主，拖延時間。”光君說完“拖延時間”後陷入了沉默。
他們明白所謂的拖延時間意味著拖到鄒勤的身體被“腐蝕”殆盡而崩潰。鄒勤對於那些人的價值無異於充當“腐蝕”的母體，而身體一旦崩潰，其“腐蝕”亦會消散。
“既然我們要避戰，那拿什麽作為談判條件？”顧清離的言外之意是既然人家比我們厲害，完全可以硬搶鄒勤。
“她搶不過我們的，放心。清離兄，有勞了。”九示意顧清離去找離離子約定時間。
顧清離點點頭起身。
“然後呢，我的指揮官？”
“什麽然後呢？”
“別裝傻。”九正色道。
“撤退。”光君的聲音毫無波瀾。
“所以……”
“這次任務是晟曄交給你的，師父隻是讓我來充當指揮官……”光君深吸一口氣，“這樣的任務……根本沒有接取的必要。很明顯，晟曄知道我們根本做不到保護鄒爺爺。”
“他是……”
“讓我們習慣任務的失敗，讓我們知道我們沒法救下每一個我們遇到的人，讓我們不要情感泛濫……嗬嗬。”光君不屑一顧地譏笑，“有必要嗎？有些東西大家都明白……我們的一切努力不都是為了讓任務不要失敗，讓我們能夠盡可能地救下更多的人……什麽‘生命至上’，我覺得晟曄根本沒有正視過生命。”
“弟弟……”
“抱歉，指揮官不應該這麽感性。”光君捶了捶胸口。
“我覺得無可厚非。如果需要絕對的理性與服從，那幹脆讓機器來執行任務好了。”九歎了口氣。
光君看著顧清離即將走進目標地點，不由得一顫，通過晨曦係統喊出了聲。
“別去！迴來！顧清離！迴來！”
九翻身衝了出去，卻看到顧清離一瞬消失在自己視野之中。
【讓顧清離去找離離子不就是白送人質！】
雙子不寒而栗。
一個不經意間的錯誤決策便有可能送葬了整場行動。
九給了自己一拳。
光君仰起腦袋，不住地喘息。
頻道中久久的沉默。
“怎麽辦……”身為指揮官的光君卻茫然地問道。
“我先離開這裏，然後去賞金酒館。”九甩了甩腦袋，試圖保持清醒。
光君揪了揪大耳朵，一個激靈。
“不。”光君否定了九的選擇，也清楚九不會就此放棄任務，“離離子會變成顧清離的模樣下達對你的通緝。如果想讓任務得以繼續，就把玉蓉和鄒爺爺帶進我們公用的靈境中，等待機會。”
光君沐浴著陽光，卻渾身發寒，起身下樓找木曦求援。
賞金旅店。
“你好。”九試探性地跟前台服務員搭話。
“您好。”服務員掛著標準的職業微笑。
“清離組長說賞金獵人的涉獵範圍很廣泛。”九掰著手指，“任務懸賞，酒店，旅店……的確是這樣。”
“您跟清離組長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嗯。”九笑著肯定地點頭，“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有人來找過玉蓉小姐嗎？”
“沒有，您放心好了，我們賞金旅店是有自己的安保體係的。”服務員頗有些自豪地說道。
九點頭笑笑，沒有戳破。
“這封信件，請轉交給清離組長。”
“好的，我一定親自轉交。”服務員接過信件，沒有過多詢問。
九上樓站在302門前，猶豫著是否敲門。
“請進。”
九推門而入，看到靠著陽台圍欄，正塗抹藥劑的樹藏。
“玉蓉暫時安全。不過離離子冒充的顧清離已經在賞金酒館頒布了對你的通緝令，我想很快……”樹藏嗬嗬笑了笑，“白聞在幫你盯著冒牌貨。別多想，我和白聞還是很有契約精神的。”
“嗯……”光君目光遊離，不敢直視木曦。
“將鄒勤和玉蓉帶入靈境的確是目前的最優解。”木曦點了點頭。
“唔……”光君抬頭，怯然開口，“那……接下來……”
“你覺得當時九郎為什麽要讓顧清離去找離離子？”木曦冷不丁地問道，“你覺得這麽做的合理性是什麽？”
“啊？”光君大腦一瞬短路。
“想想看。”木曦沉聲道。
“因為九是生麵孔，而顧清離是賞金獵人的組長。所以，讓顧清離去不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光君斷斷續續地說著。
“嗯。所以，為什麽要避免不必要的注意？不必要的注意會帶來什麽不便？九郎這兩天在地下城已經引起了不小的注意了吧？”
木曦的靈魂三聯問問得光君啞口無言。
“常規思路的確是讓顧清離去更好，但你們麵對的是非常規。”木曦在引導著光君的思路，“讓顧清離去找離離子是借用賞金獵人組長的身份，而離離子扣押並假扮顧清離也是利用顧清離的身份，這兩點是相同的。”
“你離離子假冒顧清離通緝九郎勢必要有罪名，能激起群憤的罪名。”木曦假裝思考狀，“同時還能達到她本來任務目的……”
“鄒爺爺？”光君呢喃自語，“誣陷九來到地下城是為了迫害鄒爺爺，讓更多的人染病，這樣不僅能夠引起民憤，還能順理成章地接管鄒爺爺……”
“所以，現在玉蓉很關鍵。”
“是的，能夠和顧清離形成對峙的隻有玉蓉的證言。”
“可是……”光君深吸一口氣，“僅憑玉蓉拿什麽和顧清離對峙？又有什麽說服力？既然離離子選擇冒充顧清離就說明她有一定的了解……”
光君雙手揪著大耳朵，一副瀕臨崩潰的樣子。
組織之所以叫‘夜火’，很簡單，就是黑夜裏的火。”木曦拍了拍光君的肩，“而我們，就是追逐火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