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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西大軍軍醫張學最近心情忽上忽下,喜憂參半。


    喜的是他多了一個助手,這助手很是勤奮能幹,每天早早來,晚晚走,給他整理病案,分揀方子,極是得力。愁的是沒病裝病的人多了不少,都來看這助手,這助手自然就是將軍夫人。


    楊澈本來擔心軍營生活簡陋,讓她待在涼州城,生活優渥些,可看她再待下去要待出病來,把她直接帶到軍營來了。


    她一到軍營就如魚入大海,極力找事做,終於被她尋到了。


    她跟著張學給將士們看病,後來又給將士家眷們治病,一下子找到用武之地,過不了幾天,迴來得越來越晚,有幾次比楊澈還晚。


    越娘與忍冬起初並不讚同來軍營,覺得與將軍府相比條件實在太差了。


    楊澈吃住與眾將士相同,譚茵也不願意特殊,吃的都是難以下咽的粗饅頭,裏麵還經常有沙子咯牙。


    菜隻有兩三種,忍冬連用武的機會都沒,同一種菜煮了炒了燉了蒸了煎了炸了輪了個遍。眾人在炸西瓜後實在受不了了,勒令她恢複原樣,這麽一來,眾人的嘴上寡淡到能長出毛來。


    譚茵愛潔,此處洗澡不便,整日接觸的都是粗野的將士,或那些來自五湖四海的村婦,起初怕她不習慣,後來想想他們夫妻二人能經常在一起,於感情有利,也能早日有孕。


    又想著她說不定過不了幾天就吵著嚷著要迴城,誰知她越待越有精神。


    誰知她一不培養夫妻感情,二不想著早日懷孕,倒是想著如何做一個好大夫。


    特別是屯墾戍邊後,來此居住的家眷越來越多,又從內地遷徙了一批罪犯妻女,慢慢開始繁盛。


    男大夫到底不便,譚茵醫術雖然算不上多精,可到底方便多了,來找她看病的婦兒也越來越多,經常迴到駐紮營地還在想著病例。


    ......


    中軍帳裏,忙完一天的軍務,楊五收拾著桌上的公文,看著準備迴去的楊澈,搖了搖頭道:“也不知道夫人迴來了沒有。本來打量著夫人過來照顧你的,這下可好,變成照顧那幫兵蛋子了。”


    看楊五略帶抱怨的樣子,楊澈笑道:“你對她知道頗多,難道還期待她當個賢妻良母不成。聽說她二表姐的事跡,她還能坐得住?”


    彥雅與許臨海一起治理黃河,所費巨萬,朝廷撥付銀兩不足,李璀這個鐵公雞要十能給你三就不錯了。


    以前官員讓當地士紳富商捐款,總是哭窮,還穿著補丁衣裳前去見官,實在挨不過去才意思意思。治河官員又不能明搶,到最後隻能不了了之,這些人更是變本加厲。


    許臨海一來,可不會理這些老油子,他先讓人放風聲出去,說他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這次來是一定要闖出個名堂才迴京的,誰要是敢擋他的道自己看著辦。


    真有那自恃身份的,是宮中哪位太妃的什麽親戚,以往這些朝廷官員誰不讓他三分,在當地那是跺跺腳地都能抖三抖的人物,哪把這新科狀元郎放在眼裏,主動出來當刺頭。


    沒曾想許臨海就敢拿他開刀,直接殺雞給猴看,太妃跑到新帝那邊哭訴,被陛下繞了七八個彎,答應等許臨海迴京好好罰他。


    這些士紳富商一個個都是人精,誰還看不出來風向,立馬就偃旗息鼓了。但是都存在一二看笑話心思,我看你新來的黃毛小官如何讓我們出錢,難道你還能硬搶不成。


    誰知道許臨海就給來了三板斧。第一招是按照田畝數先繳納一年的賦稅,以後分三年每年少交四成賦稅,相當於交一百得一百二,若是不願意繳納的後三年每年加一成賦稅。有人腦子一動算了算,一正一反差了五成。


    也有人問憑什麽增加賦稅,許狀元說了,河水治理好了,農田不會被淹也不會幹旱,莊稼收成好了,不應該要給治河的費用嗎?


    第二招,捐贈銀兩超過一百兩的可上碑文,並寫進縣誌。


    第三招,有捐贈之家,記錄在案,日後若有趕考縣衙招錄,同等條件優先考慮。


    而彥雅也夫唱婦隨,她與當地貴婦一起發動婦女捐款捐物。


    當地生產土布,因為料子粗糙,色彩單調,式樣陳舊,一直價格賣不高,都為鄉野之人所用,且經常生產得多買得人少。


    彥雅專門設計了數十種式樣,重新調色,土布一下子名噪一時,連大靖布商也過來進貨,一時村村皆有紡紗織布聲,女子因為賺錢多,在家裏連說話聲音都高了幾分。


    ......


    楊五砸吧下嘴,拒絕侯爺兩次的女子,又有那麽能幹的兩位表姐.......


    他摸摸頭嗬嗬笑道:“大夥可都盼著小侯爺早點來,小姐也成。”


    楊澈微微扯了扯嘴角,“想是他要好好考驗爹娘。”


    這話中帶著幾絲調侃,又夾紮著幾分感傷,楊澈想到他的崎嶇坎坷,“我們小侯爺貴人來遲,大夥兒好好等著便是。”


    楊澈想著那個未來的孩子,臉上浮現出笑意。


    “隻是,隻怕夫人這麽忙,若是沒空生孩子咋辦。”


    “我知道軍中許多人不讚同她前往醫治,說是有失身份體麵,有的怕影響她的身體,我倒覺得她現在很好,幹勁十足,比在涼州城那個將軍府好得多。”楊澈拍了拍楊五的肩頭,出了軍帳。


    ......


    等迴了營地,發現她還沒迴來,饒是對譚茵從醫之事十分讚同,也覺得自己被冷落得夠嗆,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直到又過了一個時辰,譚茵才匆匆忙忙迴來,身上都是血,楊澈大驚。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你別急。”譚茵知道他誤會了,連忙澄清道。


    楊澈連忙扶她坐下,又從暖壺裏倒了點熱牛奶,端給她喝,“不急,先把奶喝掉,慢慢說。”


    “是千夫長李石頭家的,娘子生孩子,偏生碰到胎位不正,極是兇險,我和穩婆從今早忙到現在,總算孩子生下來了,母子平安。”譚茵一邊喝著牛奶,一邊興奮地比劃道。


    說起那孩子的胎位不正時的兇險,孩子出生時的哇哇大哭,母子平安時的喜悅,她的眼睛熠熠生輝,就像草原上夜晚的星星一樣明亮。


    楊澈看她如此興奮喜悅,嘴角泛笑道:“你今日這是做了送子娘娘嗎?”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人有用就是爽。”譚茵憨嗬嗬地笑了,“你怎麽還不睡。”


    看她雖然蓬頭垢麵,滿身血垢,還發出臭味,可看她笑嗬嗬的滿足的樣子,他心下一軟,“等你迴來!”


    “不用等我,我又沒事。”


    “我現在知道你在涼州城中一天一天等我是什麽滋味了。”楊澈五味雜陳道。


    自己不過是一天,還是在忙碌的軍務後,而她卻是在涼州城一天一天地等他,無所事事,又傳來那麽多流言蜚語。


    “阿茵,我在嶽父母麵前承諾要一生一世好好照顧你,其實我沒做到。我以為讓你錦衣玉食,衣食無憂,安全地待在將軍府就是真正地對你好,卻忘了這是不是你真的想要。”楊澈苦笑道,很是後悔。


    他麵上的後悔慚愧之情一覽無遺,譚茵搖了搖頭,“不怪你,你哪想得這麽周到。我也是患得患失,畏手畏腳,一方麵擔心會耽誤你的軍務與前程,另一方麵卻又抱怨你不能時時陪我在一起。”


    “經過這次,我是想明白了,日後若是有什麽話疑問,我就直接說出來,否則想東想西壓根不是那麽迴事。平白浪費了那麽多時間,平生了許多猜忌。”


    楊澈抱著她的頭長久不語。


    “我身上汗臭血腥味,真想去洗個澡。就是太晚了,越娘忍冬她們也都很累了。”


    “我帶你去。”楊澈一把拉起她,撿了幾件衣服打了個包袱,便匆匆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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