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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夫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年紀,她嫻熟地招唿安排各位夫人小姐們,是個長袖善舞之人,卻又讓人覺得很是舒服。


    高家心想城中顯貴盡數過來,各種貴重禮物並不稀奇,且李夫人第一次相見,不見得會收。


    送禮也要特別,便送了李夫人那副彥雅費了小半年時間繡成的文人聽琴圖。李夫人看到此繡品極是喜歡,待知道是彥雅親手所繡,更是驚訝。


    觥籌交錯,宴席已過大半,眾人見李夫人為人親切,毫無官架子,便漸漸放鬆下來,不少夫人小姐們已經三三兩兩攀談起來。


    這時有婢女前來倒茶續水,一不小心打翻了彥雅的茶杯,茶水傾倒在案,弄髒了彥雅的衣服。李夫人派身邊婢女趕緊過來,所幸出來時都有備用衣服,高家二夫人著婢女前去馬車上去拿。


    譚茵曾聽舅母們說起,這大戶人家的宴會最容易生是非,像落水救人,弄濕衣服更換等,若有人想生事都會借機做手腳。


    等衣服取來,李夫人親自帶著彥雅去換,高家夫人們見此,反倒不好意思跟著去了,也不好讓三個小姐都離席跟著,隻讓譚茵跟著彥雅一起。


    暢春園極大,曲水迴廊眾多,經常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跟著李夫人一會兒,就把兩位姑娘給繞暈了。


    七繞八繞,終於來到一處大院子,進得院中,隻見院子一邊種植竹子數叢,纖細挺拔,幽靜淡雅;一邊種植了桂花、山茶、海棠等,鮮妍多彩。


    正在此時,看見許夫人從月門外走來,兩位姑娘終於明白了。


    李夫人笑著說:“兩位小姐請放心,我們並沒有惡意,隻是許夫人和我想請高小姐一敘。此院後麵就是小花園,我讓秋月帶譚小姐前去等候。”


    事已至此,兩位姑娘也隻得答應,料想她們是李夫人親自帶過來的,兩位尊貴夫人總做不出不妥的事出來。


    彥雅見此對著譚茵點點頭,示意她放心,譚茵縱使不放心,但現在也隻得等著。


    彥雅跟隨李夫人和許夫人進入屋內。轉過一幅雲石屏風後,便是一處小廳。


    廳不大,朝北角落放有案幾,上有香爐,爐中點著香,牆上掛有字畫,布置得很是溫馨雅致。


    最北處放置一方靠背鑲嵌雲石花梨木臥榻,塌下朝東朝西各有兩個靠背鑲嵌雲石花梨木椅子。


    出得正廳,後麵才是內室,彥雅進得內室仔仔細細看了角角落落,放心後才換上幹淨衣裳。


    等出得內室,進入正廳。李夫人正坐著榻上,許夫人坐在東首第一張椅上,彥雅與兩位行禮後,便在西首第二張椅上半坐下來。


    李夫人與許夫人見她頗知禮數,微微頷首。


    彥雅換上了丁香紫配鳳仙紫刺繡長裙,今日盛裝打扮,整個人到顯出幾分豔麗。


    許夫人四十多歲,看起來就是普通婦人,許是早年操勞太過,倒顯出幾分蒼老。


    “彥雅,我能這麽喚你嗎!”李夫人親切地看著她道。


    “夫人客氣,彥雅不勝惶恐。”彥雅欠欠身道。


    “你們高家今日所送的文人聽琴圖甚是精妙,聽說是你親手所繡,可有什麽講究?”李夫人問道。


    “迴夫人,也沒什麽特別的。我從小就喜歡刺繡,看了一些蜀繡蘇繡,就兩家針法都用了點,把絲線劈得再細點,顏色做些搭配就行了。”彥雅微笑答道。


    彥雅輕描淡寫,許夫人可能不懂,但是李夫人卻是知道門道。這博采兩家之長,針法上已經有所創新;絲線劈得再細點,那就是比兩家更為精細微妙;而顏色搭配最是考慮眼光和氣質,難得這姑娘還不自誇,李夫人聽到此不禁微微點頭。


    “怎麽會想到繡這文人聽琴圖,姑娘家一般不都喜歡花鳥蟲魚的?”


    “迴夫人,我也喜歡花鳥,隻是覺得這種文人畫也很特別,所以就繡了。”


    李夫人點點頭,人物可比花鳥難繡多了,特別是麵部表情,要是想繡得精妙,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選題如此高雅,更是考驗格局和氣度,李夫人終於知曉這許家二公子為何會前後判若兩人。


    李夫人又問了問她平時所學和愛好。高家做醫藥生意,子女都要學習醫藥一二和記賬理家。愛好除了插花刺繡外,與其他小姐差不多,也不外看看書、做做香等。


    李夫人歎了口氣,這高家與一般商家不同,對女兒的教育竟然也毫不含糊。


    又寒暄了會,便切入正題。


    “彥雅,之前許家和高家有些誤會,今日許夫人過來看看你。許家二公子是杭城最負盛名的才子,不知道多少代才能出這樣一門兩才子,城中多少人家羨慕。你高家之前和許家交往頗深,這兩年來淡了,這往後關係親近了,你高家祖上也有光。”李夫人笑道:許夫人也滿意地笑了。


    原來許夫人今日是來相看自己的。


    其實彥雅一直不明白,這許臨海怎麽短短幾個月時間,前後態度判若兩人,除了西湖茶館在隔壁桌外,自己與他並沒有交往瓜葛。


    “彥雅,之前我們聽信謠言,讓你受了委屈,如今誤會盡除,你也算守得雲開霧散了。”許夫人對彥雅說道。


    許夫人見彥雅舉止大方,對悔婚之事並無埋怨之情,以為許臨海西湖邊一席話有了作用。她之前讚同兒子悔婚,自然是覺得兒子能得配高門閨秀,這次兒子又想再履行婚約,她本不願意,但生了兩個如此有出息的兒子,丈夫在世時一直是他直接安排家事,待他過世,兩個孩子到把家事安排得妥妥帖帖,家中早就是兩人作主,這個娘倒是一直不操心。


    自己兒子天之驕子,姑娘們無不向往,能願意娶她這個商賈之女已是大大降尊紆貴,縱然以前有些不快,也不會影響選擇,許夫人心中想,臉上也顯露自得之色。


    彥雅心裏很是生氣,許家將之前高家在困難時給予的幫助全然忘記,對悔婚也隻字不提,像沒這迴事一樣,反而擺出降尊紆貴的樣子,真是仗義每多屠狗輩,負義多是讀書人。


    她還不明白,一個新貴自然不願意主動提起自己過去的狼狽不堪,以許家現在的身份和地位,看中的自然手到擒來,人家還巴不得送上來。


    “我看這丫頭甚是喜歡,你看今日這刺繡,巧奪天工,實屬罕見,真是心靈手巧,以後自然是孝順你的。”李夫人對著許夫人笑道。


    “托夫人吉言了!”許夫人也笑道。


    “不知此話怎講?”彥雅聽後,微皺眉頭問道。


    “你不要擔心,以後進了我許家大門,我自然不會虧待你。那芸仙到底隻能是妾,臨海會有分寸的。”許夫人笑道。


    這些人聽也沒聽高家意見就把事決定了。


    平複了一下心情,彥雅鄭重道:“許夫人,我想您可能誤會了,高家和許家已經解除婚約,自然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又怎麽談得上我進許家的門,那芸仙如何與我何幹。”


    許夫人一驚,看了一下李夫人,麵色不鬱道:“你可是責怪臨海?臨海之前對你不甚了解,有些誤會也很正常。此次臨海前往京城趕考,臨走前特意和我說了此事,我也不是自誇,這杭州城隻要我們許家同意,沒有姑娘不想進我們許家的,你可要好好想想,不要錯失機會,報悔終身。”


    彥雅淡淡笑道:“自然想得清楚,許公子才華橫溢,誌向高遠,更兼品貌俱佳,我出身商賈之家,豈敢高攀,在此恭祝許公子早日金榜題名,得娶門當戶對佳偶。”


    許夫人聽此,麵色馬上冷下來:“姑娘家有些矜持和驕傲也不是不可以,可不要太過了。”


    “我的話都是發自肺腑,出自心聲,夫人觀察便是。”彥雅看著許夫人,堅定說道。


    許夫人見彥雅如此,很是生氣,李夫人見此也是尷尬。


    “你還尚未過門,就對未來婆母如此無禮,念你前段時間也受了點委屈,罷了,我也不和你計較。”許夫人哼道。


    “許夫人,容我提醒一句,許高兩家婚約已經作廢。”彥雅錚錚道。


    “作廢?你迴去問問長輩,是否真的作廢了!”許夫人冷笑一聲。


    彥雅聞此大驚,一下子麵無血色,突然站了起來,不知道許夫人到底所言為何,一時撐不住頭,腳步有幾步踉蹌,好不容易穩住,也不管兩人怎麽想她,是否無禮,立馬便向兩位夫人告辭。


    出得院外,未見到譚茵,便讓那婢女秋月立馬前去尋找。秋月見李夫人點點頭,便立馬去了。


    彥雅站在院中等候譚茵過來,心中似有五湖四海翻了上來,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夫人也跟了出來,見她如此倔強,卻很是憐惜。這姑娘外柔內剛,不慕權貴,又聰慧內秀,倒真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等候譚茵期間,不免安慰彥雅一二,對著總督夫人,彥雅也隻能強作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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