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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素問抓起顧長風的手,對著他的食指輕輕咬了口。


    顧長風:……


    “夫人,這是餓了?”


    “沒有,就是突然的想要咬人。”顏素問抬頭,張嘴,露出一排潔白的小牙齒:“相爺可記得自個兒說過的話,此生千萬不要負我。”


    “我顧長風願意當著月老的麵起誓,終此一生隻愛顏素問一人。”


    “我顏素問也願意當著月老的麵起誓,終此一生隻愛顧長風一人。”


    “姻緣之事,靠的是緣,夫妻之事,靠的是心,若這月老廟的起誓管用,兩位方才也就見不著趙家那個了。”廟祝抬頭看了眼廟裏的月老:“月老他老人家也忙得很呢,人間這點兒破事兒,哪能值得他來費心。”


    顧長風:……


    顏素問:……


    “夫君方才說後山的景色不錯?”


    “是不錯。”


    “那咱們去後山瞧瞧吧。”


    錯開與廟祝對視的眼神,顏素問趕緊拉著顧長風往月老廟的後山走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廟祝話裏有話,且深沉的像是寺院裏的那種掃地僧。


    月老廟的後山其實並沒有多大,若是從高空俯視,整個地形更像是一個指頭,月老廟建在指頭最上頭一節的關節處,後山則是指腹。指腹上也看不出什麽特色,隻是靠近山邊的地方有一塊豎起來的石頭,石頭造型很是別致,竟像是一隻張開的手。


    “這石頭有些意思。”顏素問走到石頭旁邊,仔細看了看。原以為這種形狀的石頭都是人工雕琢出來的,此時看著竟像是天然形成的。


    “這叫握石。”顧長風解釋著:“據說隻要是心意互通的男女一同站在這握石前麵,虔心許願,便可以共結連理。”


    顏素問探著頭看了眼,隻見握石前麵,不過勉強能站一雙腳的位置,再往前就是山崖,且握石前麵的地麵有些不平,稍不留意,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饒是她是個膽大的女子,此時也將腦袋縮了迴來,緊張的拍拍胸口道。


    “真有勇氣站到這握石前麵的,不用許願也可以共結連理。”


    “為何?”


    “因為不管男女,都要有跟對方共赴生死的勇氣。死都不怕了,還怕成親嗎?就那巴掌大的地方,若是心裏沒有對方的,絕不會冒險去跟對方嚐試。”


    “夫人願意與為夫一同站上去嗎?”


    “我們已經共結連理了。”


    “夫人這是不願意?”


    “願意願意,相爺如此尊貴都不怕一命嗚唿,我區區小女子又害怕什麽呢。”顏素問嘴上雖這麽說著,手去緊緊攥住了顧長風:“我恐高,你可拉緊點兒,要不,我唱《小白船》給你聽。”


    “《小白船》是什麽?”


    “一首曲子,特別適合在這種風景秀麗的地方聽。”顏素問說著,又往山崖下看了眼。


    知道她緊張,顧長風拉住她的小手,沿著握石的邊緣繞到前麵。直到二人站定,顏素問才發覺,其實真正可供站立的地方比眼睛看到的要大一些,而且因為地麵凹凸不平,反而能夠讓人站立平穩,不至於腳下打滑,真的摔下去。


    “月老廟最好看的風景,不是在握石後麵,而是在握石前麵。”顧長風一隻手摟著顏素問,一隻手指著正前方。眺望遠處,隻見雲霧環繞,山峰若隱若現,如同仙境一般。一股清新的山風吹來,顏素問竟閉上了雙眸,放心的張開了自己的一雙手,那感覺如同在風中飛一般,特別舒服。片刻之後,她睜開眼睛,笑著在顧長風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下:“謝謝夫君大人帶我來這麽美的地方。”


    “我抱你抱得很緊。”顧長風沒來由的說了一句,熱得顏素問小臉有些發紅。


    她剛輕輕哦了聲,就聽見顧長風又說了句:“夫人是不是也該為為夫唱那首《小白船》了。”


    “還是不要了吧?”


    “為何?”顧長風蹙眉。


    “因為老天爺見我醫術太出色,所以剝奪了我的嗓音。”顏素問不好意思的說著:“我天生五音不全,唯恐唱了,有汙夫君的這雙耳朵。”


    “為夫也是不會唱曲兒的。”熱點書庫


    堂堂相爺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顏素問要是再不張嘴,就有些不識抬舉。她眼睛一閉,心一橫,盡量找著記憶中的曲調和台詞。


    “藍藍的天空銀河裏,有隻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樹,白兔在遊玩。槳兒槳兒看不見,船上也沒帆,飄呀飄呀,飄向西天。”


    一曲唱罷,顏素問悄悄睜眼看向顧長風,雖相爺麵色如常,卻用最平淡的語氣說了句:“夫人以後還是不要唱曲了吧,真若喜歡,可以請些歌伶進府。”


    顏素問知道自己不擅長唱歌,卻也沒想到自己唱的會難聽到讓相爺覺得她以後不用再開口的地步。她心裏有些不高興,伸手在顧長風的腰間狠捏了一下。顧長風無辜的看著他,以為自個兒的夫人,隻是突然的來了興致,又想捏自己的肉了。


    “三年前,我曾到過這裏。”顧長風看著遠處的風景,突然說起了往事:“那是我第一次來南蜀刺探軍情,大意之下被人盯上。南蜀派出的全是高手,我無法全身而退,倉促間到了這月老廟的後山,當時便是站在這裏的。那些高手,找遍了整座山崖,卻唯獨沒有來找這裏,或許在他們的眼裏,這塊握石不足以擋人。待那些人走後,我便看到了眼前這些奇景,當時便想著,若我真找到可以相守一生的女子,便也帶她來這裏看看。”


    “那是夫君有幸遇到了我,若是換了別的閨閣小姐,就算真心對你,也未必有膽子敢跟你站在這種地方。風景好看,卻不及自己的命重要。”


    “所以,我娶的不是別的閨閣小姐,而是你。”顧長風伸手在顏素問的鼻尖上點了下:“若真是心裏有我,又豈會信不過我。若認定了我心裏有她,我又怎麽舍得讓她將命丟在這裏。”


    顧長風一邊說著,一邊抱起顏素問,繞過握石迴到了前頭。


    “冷嬌來信,母親已經救出,且已暗中安排了人,秘密護送迴鄴城。”


    “冷爺辦事,我還是放心的。隻是母親這一走,怕是與自己的那位義子再也見不得了。”想到龍逍遙對自己婆母的那份孝敬之心,顏素問突然覺得心裏酸酸的。


    果然,人不管經曆了什麽,長到什麽歲數,對於母親,總是依戀的。


    “會有機會見的,隻是不在明麵兒罷了。”顧長風握緊了顏素問的手。“咱們也該啟程了。”


    “南蜀會怎麽樣?”顏素問輕問了句,隨後說道:“東陽王派了夜侍衛過來向我求藥,不是醫治他的,而是給南蜀的太後娘娘求的。藥,是毒藥。我這邊猶豫不決,正想問你,這藥是給還是不給?”


    “夫人是想給還是不想給?”


    “於公於私,當然都是想給的。我私下找雲飛打聽過,這南蜀之所以一直對咱們大魏虎視眈眈,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這位南蜀太後。她雖是太後,卻是個好鬥分子。奈何把持南蜀後宮多年,以至於被選入宮的不是她的心腹女子,就是猶如小貓一般乖順的性子。這後宮裏沒了樂子可尋,就隻能攛掇著挑起兩國的戰爭。她死了,比活著好。至少,兩國可以少些交戰,邊城也可以少些百姓流離失所。這是於公的。於私,我們與東陽王好歹是並肩作戰,共赴過生死的關係,跟她這個南蜀太後卻沒什麽交情。她害東陽王,心思歹毒,我幫著東陽王殺了她,好像也說的過去。”


    “夫人做什麽決定都好。”顧長風抓起顏素問的手,低頭,在她的指尖上也輕吻了一下:“我信得過夫人,信得過夫人所有的決定。”


    “閱江樓的事情,東陽王也給辦妥了,冷嬌那邊的人情咱們算是還了,所以——”顏素問抿了一下唇:“所以,我會把藥教給夜侍衛。隻是夫君大人,我這麽做,會不會惹出更大的亂起來。”


    “不會!”顧長風十分肯定的說道:“東陽王不是繡花枕頭,他有能力安撫朝局,就算他沒有,那個人也會有。”


    “那個人是誰?”顏素問問。


    “以後,夫人會知道的。”顧長風故意賣了個關子:“時候不早了,咱們下山去吧。”


    深夜,月光穿過樹枝,落在飛起的宮簷上。


    門口,兩名負責值夜的太監正垂首打著瞌睡。


    一名小宮女,腳步匆匆,端著湯碗到了門前。她先是瞄了眼正打著瞌睡的太監,然後伸手,輕輕將宮門推開。


    太後宮殿,奢華異常,隻是往日清新的果香裏多了些中藥的苦味兒。南蜀太後,側身躺在床上,眉頭緊鎖,喉嚨發出淺淺的,痛苦的呻吟聲。


    宮女端著湯碗到了榻前,先是看了太後一眼,用力抿了下嘴,將湯碗擱到一旁,半跪了下來。


    “太後娘娘,奴婢給太後娘娘您送藥來了。”


    南蜀太後輕輕掀了下眼皮,見小宮女將湯碗端起,問了句:“送藥?是沈太醫讓你來的。”


    太醫沈從,是南蜀太後的麵首之一,也是她最為信任的心腹之一。


    小宮女輕輕點頭,將湯碗遞到了太後嘴邊:“是,是沈太醫讓奴婢給娘娘您送藥來的。”


    “說謊!”南蜀太後看著湊到嘴邊的湯碗,一雙病弱的眼睛裏射出寒光:“沈從知曉哀家的習慣,哀家服藥,從來都是用銀勺喂的。你究竟是何人?你不是哀家宮裏的人。”


    “奴婢……奴婢是送太後娘娘去閻王殿的人。”小宮女說著,也發起狠來,直接伸手捏住了太後的脖子,迫使她張開嘴後,將全部的湯藥灌了進去:“太後娘娘可還記得那個叫做翠心的小宮女?她是奴婢的姐姐,就因為伺候太後娘娘您服藥的時候不小心抬頭看了那沈從一眼,您就命人將她杖斃。奴婢的姐姐死於服侍太後娘娘您用藥,那奴婢就用這湯藥送您去見奴婢的姐姐。娘娘可得記得,到了下麵兒,給奴婢的姐姐道個歉。”


    南蜀太後試圖用手去掏自己的嗓子,可不等那手抬起來,就落了下去。


    誰都不曾想到,她的命,會在這樣一個平凡的夜晚,栽到一個其貌不揚的平凡的小宮女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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