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鰆縁道。”


    木頭雕刻的店名。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


    歡迎光臨。


    “ご予約(よやく)は何名(なんめい)様(さま)でございますか?”


    請問您幾位?


    “……”


    身穿和服的店員引到一處隱秘的包廂,木屐的嗒嗒聲迴蕩在走廊裏,她打開包廂門,引入眼簾的是一幅櫻花樹。


    裴之庭和宋惜嬌都震驚於林清柔與沈惑的關係,他們各自看著對方,臉色複雜。


    林清柔……


    林……清……柔…


    怎麽會是林清柔!!!


    林清柔也震驚,她小時候家裏很窮,她父親酗酒賭博,還會打她,她就是在那時遇到沈惑的,沈惑腳上的鞋,她聽班裏人討論過。


    “那雙鞋啊,可貴了,兩千多塊呢。”


    那時候她還在想,兩千多塊,她這輩子恐怕都買不上。


    他是願意幫助她脫離苦海的王子。


    她以為生下一個孩子,沈惑就會娶她。


    可沈惑的母親,把沈惑和他們的孩子帶走,她在黑夜裏哭,他無動於衷。


    她沒有學曆,她隻能去會所上班,遇到了曹威雄。


    曹威雄說,隻要跟他一年,他就給她一百萬。


    一百萬……


    這個天文數字,讓她鬼迷心竅。


    宋惜嬌不喜歡吃生的,裴之庭就從未帶她來過。


    他中西方用餐禮儀都學過,除非是接見外國客戶,不然他從來不進西餐廳。


    “日料你們吃得慣嗎?阿柔喜歡歡刺身嗎?”沈惑狀似隨意地問道。


    “阿柔,這家的藍鰭金槍魚還可以,是這裏的招牌菜。”


    “真的嗎?那……太好了。”林清柔聲音小小的,附和道。


    宋惜嬌望著對麵左擁右抱的兩人,一陣目眩。


    這關係亂成馬蜂窩了。


    吃日料,要先吃開胃菜:先付+前菜+先碗+刺身;然後才是主菜:煮物\/蒸物+燒物\/烤物+揚物;間菜:酢物;主食:止碗+漬物+禦飯;收尾:果物\/甜點。


    她吃到一半,借著上廁所,打開水龍頭開始洗,身後跟著進來的女人,是林清柔。


    “宋惜嬌,你挺長本事啊,把我兒子哄的都不認我這個媽了。”


    大吵一架後,趙若彬再沒有去看過她,又過了三天,她兜裏沒錢, 隻能去曹威雄常去的會所,燈光球在舞池旋轉,跳動,變幻,如一個沉默的歌唱者,音樂的高潮處,燈影炫動,逐漸展開,每個光源都像有情緒的眼睛。


    一,二,三。


    爆點高潮處,鼓掌鼓手,拍手跺腳。


    曹威雄沒等到,迴去的路上還被車蹭了。


    幾十年前,沈惑騎機車,撞到自己,幾十年後,他開著邁巴赫,又撞到了自己。


    宋惜嬌甩甩手,水飛到林清柔臉上。


    “拜托,他是三十多歲的成年人,有那麽容易被我哄騙嗎?是你這個當媽的沒本事,別把鍋甩到我身上。”


    “……”


    迴到包廂裏,林清柔又恢複了溫柔得體的模樣,不得不承認,林清柔很聰明,對男人很有一套,很茶,也很喜歡順杆子爬,還不要臉。


    五十歲的人了,還一口蘿莉音。


    霜降馬肉刺身取自馬的頸部和腹部,肉質紅白相間,如櫻花一般,冰涼迴甘,裴之庭用筷子夾起一片蘸著薑泥與醬油。


    宋惜嬌是個吃貨,見他真把刺身吃,也想嚐試,萬一好吃呢,她用一顆碩大的腦袋快速閃過刺身畫麵,一瞬間嘴巴裏就嗞溜滑進了大片馬肉。


    “好吃。”


    她吃了一大塊,又吃了一大塊,她發現裴之庭盯著她,又吃了一塊。


    “你第一次吃,不能吃那麽多。”


    他用筷子從她筷子上把馬肉夾下來,輕輕放進自己嘴裏,嘴巴裏和平時不一樣的感覺。


    他捏了捏她的臉頰,靠她很近,逐漸挪到她脖頸處,語氣清淺,臉上像要融化糖一般,語氣撒嬌。


    “再來一塊。”


    宋惜嬌半推半就,食指在裴之庭手掌畫圈。


    “你不要這麽看著我,你求我。”


    “求你。”


    “還想要。”


    “……”


    宋惜嬌心裏美得跟開花似的,白得個大男人撒嬌,不要太爽。


    沈惑不知是想做給別人看,還是真想在他們麵前秀恩愛,從頭到尾,沈惑都依著林清柔,像是嗬護自己深愛多年的女人。


    老師這樣的男人也不能免俗嗎?


    那他挺為師母不值的。


    師母的父親是老師的受益恩師,他臨終前把最寶貴的女兒與財產都托付給了老師。


    師母身體不好,直到去世都沒給老師生下一個孩子。


    師母無怨無悔的照顧沈然毓,又領養了沈然荻,沒有她,老師也不能一出門就半月不歸家,更遑論老師現在的成就。


    沈然毓那人有點抑鬱傾向,師母不是他生母,他早就知道。


    師母倡導極簡主義,葬禮上隻有最要好的朋友、幾個學生,一個黑白的遺照。


    等所有人走後,墓碑旁隻留下了沈然荻、沈然毓、裴之庭……


    沈然毓撫摸著墓碑說:“小朋友時期很多記憶都模糊了,卻清晰記得,是她雨天撐傘來接我,是她給我買喜歡吃的糖葫蘆,是她睡前來陪我,是她費心為我過生日。”


    “她會從舊金山趕到洛杉磯來接我,看到我平安才會放心,我討厭她把我當兒子,但我又貪戀她的母愛。”


    “我……愛……她。”


    “她走了,我才明白,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沈然毓說著說著,哭了。


    他喊她媽,但從不喊老師為爸爸。


    沈惑和林清柔的般配,可能是老師的補償心理作祟。


    嘖,老師的愛真偉大,可以複製愛人。


    師母的母親是日本人,她喜歡吃日料。


    裴之庭迴頭看宋惜嬌,見她把魔爪伸向最後一個大福,按住她的手,搖頭。


    她瞪大雙眼,控訴他,“裴之庭,你幹什麽!我要吃。”


    “不行。”


    “我就吃。”


    “我說不行就不行。”


    “你欺負我。”


    “……”


    “啪”的一聲,裴之庭的手掌快速收迴,她一口咬下和果子,咀嚼,糖漬的甜在嘴裏蔓延,她抬頭朝裴之庭笑得甜甜,滿意地咽下。


    這下把裴之庭氣得牙癢癢的,氣得不知道怎麽辦,最後還是深唿吸了幾下,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林清柔看著這一幕,更嫉妒了,憑什麽宋惜嬌能遇到這麽完美的男人,憑什麽!!!


    她忍不住看向沈惑,沈惑朝她溫柔一笑,喚了一聲:“阿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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