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從宮外拂來,擴散場間如血的腥氣。


    楚國魯吞金從坍塌的宮殿內爬起,麵色陰沉地走迴,站在少年模樣的袁如意身後,憤恨地望著嚴山澤,遲遲不敢發作。


    袁如意捏著手腕,麵無表情,身周飄起一縷縷鮮紅血氣。


    除嚴山澤外,五國十三人盡站在他身後,以他為尊。


    他看著嬉皮笑臉的黑臉少年,點點頭,認真道:“也好,如此打死你,蜀山也無理可挑!”


    “你敢!”


    張雨菲俏臉一寒,三尺明月劍瞬化一縷月光,飛往李大劍胸膛,灑落無數水霧,與一記血掌砰然相擊。


    “好膽!”


    少女雙峰起伏,心有餘悸的她嬌叱一聲,青天白日忽然下起淅瀝細雨。


    隻是那一滴滴飽滿雨珠,沒有清涼,滿是寒意。


    張雪菲劍指微動,止水劍訣引動雨水,就欲揮斬而下。


    “師姐,我自己來吧!”


    阿房宮殿門向兩側打開,一襲黑龍袍的少年,神色平靜地走出。


    “師弟!”


    “啾啾!啾啾……”


    宮殿廊簷下的一人一狐,同時驚喜出聲。


    黃梨兒眨巴眨巴大眼睛,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葉洛瞥視一眼懷中五顏六色的小旗,示意放心。


    “東土仙門不插手,當前應該是沒有六國了!”


    他從一整塊漢白玉雕琢的丹陛石走下。


    丹陛石印刻有九條栩栩如生的黑龍,威風赫赫,陛階便自然不平。


    葉洛卻走得很穩,很慢。


    蜀山一內一外的少年少女相視一眼,看著威儀不凡的代理君王,默契一笑,化為兩道劍光迴到廊簷下。


    自有太監、宮女,奉上茶果點心,搬來幾個紫檀雕花椅。


    春風走過玄龍門,掀起廣場上肅殺的氣息。


    十五歲的大溱殿下,一人獨戰五國公侯。


    袁如意立身血霧當中,氣息詭異,說道:“葉銘呢?”


    “八卦門?可沒有半點道家道德氣。”


    葉洛點評一句,掃視行色迥異的十五人,笑道:“一群土雞瓦狗,沒有一個驚遊境,也配見我伯父?”


    袁如意沒有反應,與葉洛一般稚嫩的麵孔上,連一絲褶皺都沒生起。


    隻是,四方的血氣更加濃稠了。


    三千白絲忽然破空,如一條長河洗刷而過。


    一襲紫色長袍的婦人,毫無征兆地動起手。


    葉洛神色從容地舉起左臂,任拂塵纏繞而來。懷中五顏六色的小旗轉為金色,整條臂膀亦隨之金光熠熠。


    半空沸沸揚揚飄起一場細雪。


    那條經靈元灌注堅韌如銀絲的拂塵,一寸一寸炸碎。


    “你們可不是九大宗弟子!”葉洛喃喃。


    那杆由五行元素製成的小旗衝天而上,淩於白玉廣場上空,五種光芒輪流轉換。


    四方忽然升起濃濃大霧,昨夜深埋地下的靈石全部爆碎。


    他以千年桃木心為陣心,四枚劍膽為輔,構成此五行劍陣,可使劍膽短暫融合為一,提前展現劍輪部分威能。


    一柄長劍如光亦如水,看似虛幻卻被他牢牢攥於手心。右手一揚,便是一縷金光流瀉而出。


    四方霧氣同行,此五行天地內,一道金光亦從天而降。


    劍陣一劍斬向袁如意身前,迫使少年相貌的中年人揮掌迎擊。


    葉洛一劍橫穿而過,直入楚國魯吞金心口。


    遍體鱗傷的武夫,萬般手段皆無用,臉色駭然,被一劍擊殺!


    “洞庭又如何,等會兒再戰!這是我的劍氣領域!”


    葉洛深深看了眼被金劍斬退的袁如意,身形一閃,遁入大霧深處。


    劍指連連不停,成百上千道劍氣鋪天蓋地。


    赤紅如火,昏黃如土,明黃如金,蔚藍如水,獨不見蒼翠木劍……


    ……


    ……


    “隆!”


    鯨叫如雷聲,深沉而又持久,在無垠海麵擴散很遠。


    如同山嶽般龐大的藍鯨,從海水下方一躍而起,濺落水花無數。


    這裏是北冥海深處,天空是一望無際的天藍色,海麵卻是愈見深邃的墨黑。


    於是三葉扁舟,便像在廣闊墨池中穿梭。


    “義父,你們就將那麽一堆爛攤子丟給洛弟了?”


    為首的一葉扁舟上,坐著個道袍飄飄的逍遙老道。


    老道身後,一位堅挺如鬆的年輕人赤裸著上半身,嘴角噙著壞笑,幸災樂禍地開口。


    葉勤躺在花梨木椅上,身形隨海浪微微起伏,盯著年輕人常年經海風磨礪從而古銅色的肌膚,嘖嘖道:“你這玉麵小郎君如今這般潦草,傳迴鹹陽不知有多少世家小姐黯然落淚。”


    葉白衣瞥視義子胸口的惡龍,臉色淡漠,說道:“祁雷,要不你迴去幫他?”


    年輕人訕訕一笑,雙臂抱胸遮住紋身。


    “江山都打下了,守不守得住看他本事了!”


    船首,黑色龍袍在海風中肆意擺動,溱王葉銘負手遠望北冥海深處,語氣平淡,眸光深邃。


    聽見這一語雙關的話語,葉氏兄弟無波無瀾。最後一艘扁舟上,那些位列三公九卿的紫衣公侯,卻是霍然變了臉色。


    幾位公侯神色複雜,偷偷打量船首直麵汪洋大海的左相。


    一襲青衫的中年儒士淺笑安然,似乎兩耳不聞窗外事,渾然忘了自己是二公子南蘇的外祖父。


    ……


    ……


    觀海樓今日賓客稀少,在這明媚春光,正值海風輕拂的季節,當真是稀罕。


    一方麵是那十五位五國公侯直入王宮,掀起驚天波瀾。另一方麵,則是清晨時分,樓外來了三個黑衣遮麵的外鄉人。


    之所以說是外鄉人,是因為那三人身上有股濃烈的沙子氣。


    比沙子氣更重的,是那血腥撲鼻的煞氣。


    來這觀海樓賞海的世家公子、千金,都是見過世麵的主。那三人身上的煞氣,可比大溱的一些將軍重得多。


    觀海樓的東家親自現身,領三人登上三十二層閣頂,特意與眾人分開。


    可消息還是不經意間傳了出去。


    於是朱雀長街上家家閉戶,數百玄鐵騎從龍棲山奔入都城。


    “這些食物應該味道不錯,看起來就好吃。”


    三十二層閣頂,有漢子舔著嘴唇,眸光貪婪。


    隻是視線卻不是望向那一桌佳肴,而是那長街上龍精虎猛的數百重騎。


    漢子掀下帷帽,露出留有幾道刀疤的光頭。走到欄杆畔虎視眈眈,似乎隨時欲噬人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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