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層水霧,斐曦意識深處似乎聽到了水聲。


    清泉潺潺,水天一色,她有種躺在雲霧之中,隨著雲濤起伏的感覺。


    她仿佛與雲濤融為一體,碧水藍天,銀色的河流緩緩流淌……


    流動的雲濤,波浪忽然動蕩澎湃,似龍行滄海,昂霄聳壑,又猶如萬馬奔騰,雷奔雲譎。


    無邊無垠的浪濤綿綿不絕,斐曦感覺全身像被浪壓碎了又重新組裝起來,剛剛恢複成人樣兒,毀天滅地的巨浪猛地拍打過來……


    “哈!”


    睡在床上的斐曦眼睛猛地睜開,她覺得自己心髒都快蹦出胸口,被一掌拍成肉泥。


    這聲音,太殘暴,太擾民了!


    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呀!


    醒來的斐曦發現,錚錚鏗鏗的聲音還在不停地敲她腦袋,拍得她全身說不出的難受。


    怒從心起,她一定要將這可惡的人好好教訓一頓。


    她剛準備從床上下來,就發現兩件很尷尬的事:


    她怎麽全身軟綿綿地一點力氣都沒有……


    還有,這裏是哪裏呀?


    圓溜溜的眼睛好奇打量著房間,房間陳設素雅奢華。她躺在鋪著黑色毛皮的紫檀龍紋拔步床上,身下毛皮有著絲滑般的觸感,卻沒有絲綢那種涼颼颼的冰感,摸上去又舒服又暖和。


    她頭頂是藻井的天花板,色彩鮮豔的雙龍奪珠花紋看著有些眼熟。


    斐曦迴想了一下,讓她心悸的記憶咕嚕咕嚕從腦海深處冒了出來。


    邊前輩為救她受了重傷,為了治療邊前輩的刀傷,她找傷邊前輩的崔儔要到了刀法絕技口訣。


    將治療方法交給苗老後,她放心地睡著了。


    心髒突然又不受控製狂跳起來,那會她正在熬藥,苗爺爺說雪夜危險,不讓她下山,於是她和邊前輩同屋而眠。


    她還記得閉眼前,邊前輩在距離她不到兩尺的邊上睡下。


    隻要一睜眼,她就能看到那張讓她歡喜的臉。


    可現在是怎麽迴事?


    邊前輩人呢,這裏是朔寒峰山腰的府邸嗎?


    斐曦胡思亂想中,沒有留意到,她覺得吵鬧的琴聲不知何時慢慢迴歸平緩,停了下來。


    “哢”的一聲,她聽到門開的聲音。側過臉,她發現山水屏風後似乎有人。


    來不及細看,她隱約看到一個身姿挺拔的人從屏風後走了出去。


    一個猜想從腦海中浮現,再也按壓不下去。


    沒過一會,佝僂著身子跛著腿的苗老推開門,欣喜地走到她身邊,


    “丫頭,你總算醒了,來,先把藥喝了。”


    “苗爺爺。”


    斐曦小聲喊了一聲,乖巧地配合著苗守義喂藥,一聲不吭地喝完所有的苦藥。


    懂事的丫頭看得苗守義心疼又憐惜,藥有多苦,開方熬藥的他是知道的。


    一向自律克製的主人,小時候都會因為藥苦而任性地拒絕喝藥,非要花丫頭哄了才喝。


    總是笑容可掬的丫頭,卻一句撒嬌話都不說,也不為難別人。她獨自忍著藥苦,定是早就習慣了一個人默默忍受著一切。


    何況丫頭的那身傷,能活到現在,不知遭過多少罪。她卻從不拿自己孤苦無依的身世和身上的傷勢博取他們這群老人的同情。


    若非這次意外,這丫頭還不知要瞞他們多久。


    迴想丫頭剛來天山時,他們這群老人其實不太歡迎她。


    天山每隔三年,八大家就會送來新的丫鬟。這些丫鬟一來,總會故意接近他們這群老人,想通過討好他們,獲得主人的青睞。


    等後來發現他們不過與她們一樣,是主人的奴仆,討好他們也改變不了下山的命運。


    醒悟過來的丫鬟們便會是另一副鼻孔朝天的麵孔,對此,他們早就習慣了。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丫頭和那群丫鬟一樣,不過是想借他們接近主人。


    但不管他們脾氣有多古怪難伺候,作為主人貴客的她,麵對他們冷淡甚至惡言,笑容從未變過。


    他們慢慢都相信這丫頭是以誠待人,而非別有用心。


    “即使別有用心又如何,我認了。”老黎是最先認可這丫頭的。


    是啊,這丫頭真讓人打從心底裏喜歡。聰慧勤快又不扭捏,跟她相處,總讓人感覺到愉快。


    別有用心又如何,他們這群殘疾的老人真的太久沒有接觸到世間的溫暖。


    見丫頭喝完藥,苗守義放下碗,慈祥地說道:


    “主人讓廚房給你熬了神仙粥,等會熬好了自會有人送過來。你大病初愈,別的暫時不能食用。但丫頭你放心,天山什麽都有,到時什麽滋補養生的,苗爺爺都讓人給你弄來,保管把你身體養迴來。”


    “苗爺爺,剛房內是邊前輩嗎,我是怎麽了?”


    “是主人,這些天主人都在用內氣給你療傷。別傷神想太多,安心待著,你這次急病有部分原因就是心緒波動太大,思慮過重引起的。”


    聽到苗老的話,斐曦沒有反駁,乖巧點點頭,表示自己會好好休息。


    過了會,喝過粥,苗老讓她繼續躺著好好養神,他則拿著碗走了。


    斐曦一時沒有睡意,便躺著發起呆來。


    通過和苗老聊天,她才知道,原來她已經昏迷了三天,差點就因這次風寒而喪命。


    之前為逃避追殺而強壓下去的舊疾都被風寒引了出來,這次病倒才會這般嚴重。


    多虧邊前輩一直用內氣給她續命,斐曦想著嘴角忍不住輕揚。一絲絲甜意在她心裏繞來繞去,纏繞成一團再也解不開的結。


    可邊前輩不是才受重傷嗎?


    歡喜的心情想到這點,又被憂愁占據,自己是不是又給他添麻煩了?


    斐曦一時心中五味雜陳,最終還是擔憂占據上風,低落的情緒像一隻無情的手,揪得她一顆心又酸又脹。


    正在她滿腦子想七想八的時候,門被人推開,斐曦側過臉,發現屏風後多了一個人。


    “前輩?”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大病初愈的聲音氣若遊絲,沙啞且細若蚊蠅。


    “你的身體不適合嫁人。”冷冽的聲音似乎藏著一絲不解。


    “我身體沒那麽糟糕,這次是意外,我可以嫁人的。”斐曦聽不懂為什麽屏風後的邊前輩會冒出這麽一句話。但聽到對方這麽說,她沒由來地很生氣,直接反駁迴去。


    “你已有心上人?對方知道你的身體情況嗎?”


    質問不解的話語,讓空氣都冷上幾分。


    心上人?聽到這個詞,斐曦瞬間滿臉通紅,亂了陣腳,心慌意亂下,她詭異地沉默了。


    “我答應你師父,會照顧到你出嫁為止。你師門的事,平庸的男子沒能力護住你,有權勢的世家門派不會接受有出息的晚輩娶一個病弱的廢人。”


    毫不留情的話讓斐曦很不開心,她知道邊前輩說的是事實,但她從沒想過要嫁人。


    至少在今日之前,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報仇雪恨後,帶著紀師弟和小師妹一起重建青城派,將師祖心血傳承下去。若是小師妹生下孩兒,她還可以幫兩人照顧小孩。


    然而現在,斐曦總算明白之前邊前輩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什麽帶她去武林比武大會,分明是帶她去參加武林相親大會。


    斐曦心中越想越氣,忍著怒氣,她咬著嘴唇故意說道:


    “邊前輩何必跟我說這些,我若嫁人,是好是壞都是自己選的,絕不會怨誰怪誰。而且對前輩來說,丟開我這個麻煩,不就是前輩心底最期盼的嗎。”


    屏風後安靜了好一會,就在斐曦以為對方會直接承認她是麻煩,將她丟出去的時候,清冷的聲音內斂地無欲無求,卻又充滿著致命的誘惑:


    “你除了嫁人,還有一個選擇,你可以留在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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