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老送藥進來時,看到主人坐在竹榻上,目光盯著櫃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小丫頭,小丫頭靜靜地躺在床上,蓋著被子麵目朝上,唿吸平緩,顯然已經睡熟。


    還沒等他多看兩眼,一聲輕咳,他的主人麵露不快地看著他。苗老連忙收迴眼神,小心將藥罐放到香幾上。


    等伺候主人喝完藥,他便退了出去。


    人上了年紀,睡眠總是很淺,苗老在半夢半醒之間,突然聽到有人在喊他。他猛然驚醒,坐起身來,發現主人身著單衣,孤零零地站在門邊,那張平日裏冷傲的麵龐,此刻竟流露出一絲前所未有的慌亂。


    他匆忙披上衣服,緊跟主人來到煉丹室。隻見之前還睡得十分香甜的小丫頭,此刻麵色潮紅,滿頭虛汗,躺在床上不停地說著夢話,一會喊“娘親”,一會又叫“師父”,偶爾還會冒出一個難以聽清的人名。


    他伸手摸了摸小丫頭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心中一驚。他連忙抓起小丫頭的手,想要為她把脈,卻意外地發現了奇怪之處。小丫頭入睡時,手腕上竟還綁著一個護腕。


    待他將護腕解開,一條猙獰的瘢痕映入眼簾,傷疤如蜈蚣般蜿蜒在那白皙的手腕上,醜陋得令人觸目驚心。還沒等他說些什麽,主人已抓起小丫頭的另一隻手,解開護腕,同樣的瘢痕再次出現在他們眼前。


    小丫頭痛苦的囈語,將苗老的思緒拉迴。他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上前為小丫頭把脈。這一把脈,苗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他遲疑片刻,再次確認後,抬頭看向他的主人。


    ————


    “丹田盡毀,四肢經脈俱斷,身體好比沙漏,又服過猛藥,如今疫癘入骨,藥石無醫。老夫看你們還是早點準備好棺材吧。”


    房間內,一蓬頭垢麵、胡子拉碴的邋遢老頭,給床上少女把過脈後,緩緩放下白皙卻有瘢痕的手腕,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的周圍站滿了人,其中一名絕色少女,正在給床上的少女擦拭汗水。聽到老頭所言,隻覺眼前一黑,鼻子一陣發酸,口中喃喃自語:


    “臭老頭,你胡說!不會的,大師姐、大師姐不會有事的……”


    木清鳳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昨天隔著門還與她說笑的大師姐,怎麽會在一夜之間病入膏肓,藥石無醫呢……


    不,一定是這臭老頭醫術不行,把錯脈了,大師姐才不會有事!


    一旁的於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這兩天,雷師弟因疼痛哭得稀裏嘩啦,而大師姐一直在一旁溫柔地安慰著他們。


    昨天,還笑著跟他們說話的大師姐,明明看起來沒有一點異樣。


    然而,當他將目光轉向床上之人時,卻見那巴掌大的臉上滿是豆大的汗珠,蒼白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是啊,他們都疼得難以忍受,自己為何會覺得大師姐沒事?大師姐明明比他還小,自己怎麽就沒能察覺到大師姐的不對勁呢?


    於穆隻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酸脹難受地忍不住眼眶濕潤。他又想起了老人前麵說的兩句話,性格直率的他毫不避諱,直接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丹田被毀,四肢經脈俱斷?我從來沒有聽誰提過。老前輩,您會不會把錯脈了?大師姐雖然身子骨孱弱,時常生病,但平日裏除了不能與我們一同練武,其他方麵並沒有什麽異常啊。如果大師姐的病情真的像您所說的這般嚴重,怎麽會沒有一點征兆呢?”


    “哼,小丫頭手上傷口你們總看得到吧。若非看在臭小子的份上,這患疫癘的身體,老夫是斷不敢碰的。老夫的醫術雖不及武功高強,卻也不比皇宮裏那群庸醫差。你們這大師姐的身體,就如同一個被打碎的瓷器,雖有人費盡心力將其拚湊完整,表麵看著完好無損。然而,破碎的身軀終究是破碎了,一旦受到丁點傷害,便會如瓷器一般一碰就碎,瞬間病入膏肓。你們要不信老夫醫術,大可去找其他大夫來看。”


    見自己診斷再三被人質疑,老者生氣地站起身欲走。但走到一半,一個身材挺拔的人影將他攔了下來。


    “莫前輩,您見多識廣,一定知道有什麽辦法可以救我師姐的,對嗎?”


    天生的練武奇才,其悟性也是世間罕見,若是自己當年擁有如此資質,又怎會輸給那個人!


    莫窋越看越是心癢難耐,眼見少年姿態放軟,便知對方此刻有求於他,如此良機,實在難得,然而……


    老人歎息一聲,麵露難色地說道:


    “臭小子,非是老夫不願相助。這小丫頭亦是萬裏挑一的習武良材。她這身傷,應是幼年的遭遇。真不知是何人,竟會如此殘忍,對一個孩提下此毒手,讓她一生隻能當個廢人。說起來,這丹田和經脈之痛,常人根本無法忍受。她能在這種痛楚中活下來,而你們一直未曾察覺,足見這丫頭的韌性當真是世間一等一的……”


    老者突然好像想到什麽,神色一變,“嗯……若要救你大師姐,倒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


    *


    江堤兩岸,綠樹成蔭,花草點綴,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一艘小船順流而下,江水悠悠,波光粼粼。


    船頭,一位儒雅公子身著素雅的長袍,手持書卷,悠然自得。


    他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修長,仿佛與這江水、天地融為一體。微風輕拂,公子的發絲隨風飄動,他的眼神專注於手中的書卷,似乎忘卻了周圍的一切。


    不知看到何處,公子麵露笑意,隻是笑意剛爬上臉上,像是想起來什麽又如潮水退了下去。公子凝望著書本上幾個字,隻一霎他便想通,釋懷的笑意重新浮上臉頰。


    正當他把精力重新投入到書卷上時,岸邊傳來馬蹄疾踏的聲音,“籲”得一聲,風聲翻動衣服作響,幾聲過後,一道背著傀儡的身影來到船上。


    揮退護衛,公子笑意不變,眼中藏著一抹好奇,


    “來人可是天工堡穆隱穆前輩?”


    “小哥哥,可願跟小花一起去救一個人?”


    聽到小孩的聲音,公子看了一眼來人身後傀儡,眼中閃過一絲了悟。


    “煩請穆前輩帶路。”


    他不問救誰,也不問需要他做什麽,竟直接一口應下。


    雖對唐懷逸的仁義之名早有耳聞,穆隱心中還是不禁對這位唐家堡少堡主生出了敬佩之意。


    兩人策馬奔騰,不到一日便趕迴了南軒城。


    穆隱兩人來到絳帳院門前,剛下馬,便聽到門後傳來老者滄桑而渾厚的聲音:


    “你們可尋到了唐家堡的嫡係之人?”


    “在下唐家堡唐懷逸,不知可是老前輩要找之人?”即使門後之人無法看見,唐懷逸依然恭敬地行了一禮,迴答道。


    “你身上可有唐家堡萬毒克星‘金蠶蠱’?”


    “有。”


    “你隨老夫進來!”


    一道雄厚的內氣不由分說抓住唐懷逸進了門。


    穆隱見狀並沒有上前阻止,隻因他知道,疫癘對其他人來說是難以抵擋的傳染惡疾,但對身懷‘金蠶蠱’的唐懷逸來說不算什麽。


    唐懷逸被老者抓著飛奔到一間房門口,他察覺出老者沒有敵意,便沒有運功抵抗。


    推開門,他發覺屋子內黑壓壓地站著一群人,見門被推開,眾人都朝他看了過來。站在床邊的絕色少女看到他後,滿臉驚訝地喃喃自語道:“是你……”


    然而,他誰也沒有看,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的目光在推開門後,就隻停留在床上的女子身上。


    他清楚地記得幾天前,她還言笑晏晏地直接拒絕了他。盡管他心中有些遺憾,但他知道她的心思並不在兒女情長上,所以他並沒有強求。誰能想到,他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相遇。


    屏住唿吸,他小心翼翼地,好似怕驚醒睡著的人一般,輕輕地走到床邊。他多麽想伸手撫平她因疼痛而皺起的眉頭,可他最終沒有這麽做。他將目光轉向帶他進來的老者,聲音溫柔得如同一泓清泉,隻是在那溫柔之下,還潛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慌亂:


    “老前輩,她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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