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臥龍在警署旁邊的“好再來”茶館品茶,茶館裏麵並無其他客人,他坐在角落,時而不時地望望窗外。一會兒,包康鬼鬼祟祟地溜進來,謹慎地環視四周,發現沒有其他人,才放心地走到朱臥龍的對麵坐下。


    “包署長,你來啦?”朱臥龍眉飛眼笑,立刻將茶壺推到包康麵前,“剛泡好的上等大紅袍,嚐嚐喜不喜歡?”


    “喝茶事小,我們還得研究正經事。”包康壓低聲音。


    “包署長今天不是要跟我說一些小瑢的喜好,讓我對症下藥嗎?”


    “朱老板小點聲,當心隔牆有耳,要是被小瑢知道我跟你暗中通氣,她肯定不會再見你了。”


    朱臥龍見包康如此緊張,笑著安慰,“包署長放心,聽說你今天要跟我在這見麵,我索性把這茶館買下來了,畢竟在自己的地方才最安全。”


    包康又被朱臥龍的財大氣粗震驚到了,他脅肩諂笑,“朱老板果然實力雄厚啊,若能跟朱老板結親,真是小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朱臥龍一臉得意,沒想到這麽迅速就收買了包康。


    “朱老板,這上麵詳細記錄了我妹妹的喜好。”包康拿出一張紙遞給朱臥龍。


    朱臥龍如獲至寶般打開紙單,可惜字都認不全,隻覺眼前爬著一串蟲子,他咬著手指支支吾吾,“誒……這第一條是,是(試探著)小瑢喜歡,書?”


    “對,小瑢從小就喜歡看書,見書沒命!”


    朱臥龍沒想到蒙中了,繼續往下猜,“這第二條,第二條這個字好難認……”


    “第二條是……”


    包康話還沒說完,朱臥龍就直接打斷。


    “算了,既然小瑢喜歡書,我就先從書下手。”


    包康點點頭,“朱老板如果送小瑢禮物就送書好了……對了,還有一點,我妹妹喜歡學識淵博有才情的人……”


    朱臥龍一聽就來了精神,“我就很有財情啊,財就不必說了,在整個舊閘也是數一數二,至於情嘛,包署長放心,我對小瑢的感情是認真的,如果小瑢能嫁給我,我保證她一輩子衣食無憂。”


    “朱老板果然有才情,有才情……”包康有些尷尬地奉承。


    陳秀娥的屍體被運到警署法醫室。包瑢和陸何歡站在屍體旁,看著陳秀娥脖子上清晰的勒痕。


    “死者死亡時間是晚上九點左右,除了死前沒有掙紮跡象外,基本符合自縊死亡特征。”包瑢仔細驗屍後,得出結論。


    陸何歡微微皺眉,“這樣應該不排除死者是先被勒死,又被吊在房梁上……”


    包康聽說槐花弄又發生命案,想過來詢問案情進展,誰知一進來,就看見陸何歡和包瑢肩並肩站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陸何歡!”


    “包署長?”陸何歡沒想到包康會來。


    “哥,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包康說著站到二人中間,臉朝向陸何歡,“我還要問問他怎麽來了?”


    “包署長,我是來跟小瑢探討案情的。”陸何歡解釋。


    “什麽探討案情,狗屁!我看你就是假公濟私接近我妹妹!還小瑢,小瑢是你叫的嗎?以後要叫包法醫!我警告你,以後你要是再有事沒事接近小瑢,別怪我不客氣!”


    陸何歡極力解釋,“包署長,你誤會了,我和小瑢真的沒什麽……”


    氣頭上的包康哪裏聽得進去陸何歡的解釋,“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還叫小瑢!趕緊走,以後沒事別往法醫室跑!”


    陸何歡迫於包康的淫威,欲言又止,“小瑢,我先走了。”


    “臭小子,你還叫!”包康一聽陸何歡又叫“小瑢”,立馬大發脾氣。


    陸何歡見包康作勢要動手,趕緊離開。


    包瑢見陸何歡被包康欺負,怒氣衝衝地瞪著包康,“哥,你簡直是無理取鬧嘛,我跟何歡隻是朋友而已。”


    “少拿朋友做擋箭牌,總之你們以後不許來往。”


    “哥……”


    “不聽我的話以後就別叫我哥!”包康板起臉。


    “包署長……”包瑢改口。


    包康沒想到包瑢為了一個外人和自己頂嘴,連一聲“哥”都不叫了,登時氣結,“你——好哇,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爹娘死得早,我累死累活把你拉扯大,你現在就這樣報答我……爹,娘,你們看看,這就是你們的好女兒……”


    包瑢見包康蠻不講理,還惡人先告狀,無奈地勸慰,“哥,爹娘早已入土為安,你就別再打擾二老了,我跟何歡清清白白,日月可鑒。”


    “我不信……”包康眼珠一轉,打起小算盤,“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你試著跟別的男人也交交朋友……我就相信你跟陸何歡隻是朋友,以後我也不再管你們兩個來往。”


    “你說那個朱老板?”包瑢瞬間猜出包康的心思,態度冷下來。


    “朱老板哪點不好?”包康不解。


    “哥,我和朱臥龍不合適。”


    “連接觸都沒接觸,怎麽知道不合適?”


    包瑢無奈地歎口氣,實在不明白包康怎麽就認準朱臥龍了,本是親兄妹,眼光怎麽就如此天差地別,隻好耐住性子解釋,“他喜富貴奢華,我喜清淨平淡,我們道不同,言不和,心無靈犀,思維不通,又怎麽在一起呢?”


    “你是不是對陸何歡有意?”包康逼問。


    “沒有。”包瑢矢口否認。


    包康目不轉睛地盯著包瑢,仿佛早就看穿一切,“哼,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從小就愛跟著陸何歡那小子屁股後麵跑,還不是對他有意?”


    “怎麽跟你就是說不通呢?”包瑢歎了口氣。


    “總之,你不答應跟朱老板交朋友,以後就別想跟陸何歡再做什麽朋友,哼!”


    “是不是我答應與朱臥龍交個朋友,你今後就不再管我跟何歡來往?”包瑢無奈問道。


    “是。”


    “好,我答應你,不過我隻是跟他交個朋友,不會跟他談感情。”


    “先交朋友再說。”


    包瑢實在不想和包康再繼續糾纏,冷著臉,拿起桌上的資料,“我去給何歡送材料。”


    “去吧。”包康和顏悅色,果真沒有再阻止包瑢和陸何歡見麵。


    包瑢怏怏離開,包康卻暗自高興,一邊手舞足蹈,一邊自言自語,“等你和朱老板成了朋友,就會了解鑽石王老五和清貧小探員的天差地別……”


    包瑢按照包康的要求嚐試和朱臥龍“交朋友”。本是陽春三月,包瑢卻覺得惡寒侵襲,她冷著臉,站在朱臥龍身邊,朱臥龍笑嘻嘻地指著“逸風書店”的匾額。


    “聽說你喜歡書,所以我特意帶你來舊閘最大的書店轉轉。”


    朱臥龍投其所好,包瑢禮貌地點點頭。


    “請吧。”


    朱臥龍紳士地請包瑢先進去,自己跟在包瑢身後。


    包瑢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一看封皮,欣喜地自言自語,“《蘇東坡詩集》?這本書已經絕版了,想不到在這看見了。”


    “你喜歡?”朱臥龍一臉殷勤。


    包瑢點點頭,一抬頭又驚訝地發現另一本書《唐寅詩集》,高興不已,“這本《唐寅詩集》也很難買到。”她又在另一個書架上看到一本《李商隱詩詞全集》,愛不釋手地捧在手上,“連這本《李商隱詩詞全集》都有。”


    “喜歡?”


    包瑢又點點頭,“李商隱是重情重義之人,但看他妻子過世後為其所作《錦瑟》,便可看出此人絕不涼薄。”


    “金色?”朱臥龍一頭霧水。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包瑢詩興大發,不自覺吟了出來。


    “你喜歡就好。”朱臥龍完全聽不懂,撓撓頭,衝旁邊大喊,“老板!”


    “朱老板,這裏是書店,小點聲。”包瑢皺眉提醒朱臥龍。


    朱臥龍不以為意。


    書店老板聽到招唿連連跑過來,“先生,什麽事?”


    “這書店我買了。”朱臥龍一副霸氣十足的架勢。


    “什麽?”書店老板張大了嘴。


    “聽不懂嗎?書店我買了,下午我會讓秘書來給你送錢。”


    書店老板和包瑢一臉驚訝,第一次見人如此豪氣,要買下整個書店。


    朱臥龍笑著看向包瑢,準備邀功請賞,“包小姐,既然這裏有這麽多絕版書,我就把這家書店送給你,開心嗎?”


    書店裏的客人紛紛看向包瑢,有的驚訝,有的不滿。包瑢尷尬不已,難為情地將書放迴書架轉身離開。


    “哎,包小姐……”


    朱臥龍追著包瑢跑出去。


    包瑢快步走在街上,朱臥龍從書店追出來。


    “包小姐,等等我啊……”


    包瑢見行人紛紛側目,隻好停下,無奈地看向朱臥龍,“朱老板,天色不早了,我要迴去了。”


    朱臥龍抬頭看看正午的太陽,知道包瑢要借故離開,便厚著臉皮,“包小姐真會開玩笑,天色還早著呢,急什麽。”


    恰在此時,兩個小孩在不遠處追打嘻嘻。


    “你抓不著,抓不著。”其中一個小孩在前頭喊,另一個小孩從後麵追喊,“你給我站住!”


    兩個小孩打鬧著,前頭的小孩一不小心撞到包瑢身上,小孩剛要走,卻被朱臥龍揪住耳朵。


    “哎喲,疼死啦……”小孩吃痛大喊。


    “小赤佬,小小年紀就知道揩油,以後小心著點,快向這位美女姐姐道歉。”朱臥龍滿臉兇狠。


    小孩委屈著向包瑢道歉,“對不起,姐姐。”


    “是美女姐姐!”朱臥龍不依不饒。


    小孩眼淚都要出來了,“美女姐姐……對不起……”


    包瑢本就不會和孩子計較,又見朱臥龍對孩子下重手,不由慍怒,“朱老板,你這是幹什麽,快放開他。”


    “快滾。”朱臥龍放開手,衝小孩吼。


    小孩嚇得趕緊跑開。


    “包小姐不曉得,這些小赤佬,不教訓不行的。”


    朱臥龍討好地看向包瑢,但包瑢卻始終冷著臉。


    包瑢見朱臥龍不僅言語粗俗,渾身上下還帶著市井流氓的痞氣,實在不想和他再多待一刻,隻好無奈地歎口氣,“朱老板日理萬機,還是去忙事業,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這怎麽是浪費時間呢,現在陪包小姐才是我的頭等大事。”朱臥龍不識趣。


    “我不太舒服,想先迴去了。”


    “不舒服?都中午了還沒吃飯,一定是餓了,走,我們先去吃飯。”


    “朱老板,我……”


    朱臥龍不等包瑢說完,硬拉著包瑢離開。


    朱臥龍強拉著包瑢來到“喜來樂”飯店。


    “包小姐,喜歡什麽隨便點。”朱臥龍大手一揮,在包瑢麵前攤開菜單。


    “朱老板,我不餓,我想迴去了。”


    “吃完飯再迴去。”朱臥龍不容置喙。


    包瑢欲言又止,朱臥龍自以為是地認為包瑢不滿意這家飯店。


    “你覺得這裏人多不方便說話是吧?”朱臥龍又不容包瑢解釋,便大聲斥責飯店老板,“老板,你是怎麽做生意的?我朱臥龍來了還不清場?(指著其他桌客人)把他們都趕走,看著他們我怎麽吃?”


    飯店客人一時躁動,沒想到好好吃個飯,還要被人轟出去。


    包瑢終於忍無可忍,憤怒地一拍桌子,朱臥龍不明所以,看向包瑢。包瑢看看朱臥龍,實在不想浪費口舌,無奈地搖搖頭,起身離開飯店。


    包瑢快步走在街上,朱臥龍一路小跑著追上包瑢。


    “包小姐,飯還沒吃呢……”


    包瑢打斷朱臥龍,“朱老板,我還是開門見山吧,我現在是‘禪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風上下狂’,何況我們兩個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果非要說我所愛的,像蘇軾那種疏闊達觀,激昂俠氣,率真耿直,又懂得生活意趣的人,才是我中意的人。”


    “蘇軾是誰啊?比我有錢嗎?”


    包瑢搖頭,覺得朱臥龍真是俗不可耐,“不可理喻。”


    包瑢轉身要走,卻被朱臥龍纏住。


    “包小姐別生氣啊……要不這樣,你喜歡做什麽告訴我,我陪你一起去做?”


    “我喜歡吟詩作對,你能陪我嗎?”


    包瑢看看朱臥龍,刻意刁難,想讓對方知難而退,沒想到朱臥龍又自以為是。


    “當然了,你想和誰作對你告訴我,我幫你跟他作對,我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跟你作對!”


    包瑢倒吸一口涼氣,覺得和朱臥龍根本不該是一個世界的人,逃也似的轉身離開。


    朱臥龍看著包瑢的背影,不明所以地撓撓頭,“我說錯話了嗎?”


    陸祥和林芝坐在桌前吃晚飯。陸祥今天心情不錯,老婆林芝竟破天荒地給他做了他最愛吃的白斬雞。


    “你什麽時候把兒子給我接迴來?”林芝仍然記掛著陸何歡。


    “接什麽接?一點悔悟之心都沒有,他要是再這麽執迷不悟,就別想迴來。”陸祥臉色垮下來,才知道林芝為什麽今天會這麽賢惠,原來是有求於他。


    “我不管,明天就讓他迴來住。”林芝語氣不善。


    “不行。”陸祥一口拒絕。


    林芝一拍桌子,圓睜鳳目,“怎麽不行?”


    陸祥害怕地聳了聳肩,但仍然嘴硬,“那個臭小子整天惦記著查淩嫣的案子,怎麽說都不聽,都是被你慣壞了。”


    “他實在要查,就讓他查去好了,你別管就是了。”林芝覺得兒子大過天。


    “慈母多敗兒。”陸祥痛唿。


    林芝惱怒,瞪著陸祥,開始恐嚇,“陸祥,你是不是皮癢癢了?”


    “你想幹什麽?”陸祥看著林芝,預感不妙。


    “你現在就給我把兒子接迴來。”林芝給陸祥下最後通牒。


    “不接,你要是想他就搬出去跟他一起住。”陸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林芝怒火中燒,一記鐵拳不偏不倚打在陸祥的眼睛上。即便如此,林芝還不解氣,邊打邊罵,“想趕我出去?我看你是活膩了!”


    “林芝,你又打臉!明天讓我怎麽去當班……”陸祥捂著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以往豐富的經驗告訴他,這次又要破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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