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一賭?


    陸沉深黑的目光微微愣住。


    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如何迴答這個問題。


    對於他來說,這確實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但是如果這次手術失敗的話,那他就真的一點兒翻身的餘地都沒有了。


    陸沉下意識的抬眸看向江歲和,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但他就是想知道,如果江歲和遇到跟他一樣的難題時,會作何選擇呢?


    江歲和目光淡淡的迴視著他,卻沒有說話。


    池老夫人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遊移了一會兒,開口道:“陸院長,我知道你現在很難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複,我可以給你些時間,你不妨迴去好好考慮考慮。”


    陸沉放在腿上的手緊了緊,他抿著唇抬眸,“謝謝您。”


    “能在三天之內給我答複嗎?”池老夫人搖頭歎了口氣道:“小陸的病情……實在拖不得。”


    陸沉點了點頭:“好。”


    臨走前,池老夫人將陸景深的病曆資料給了陸沉一份。


    陸沉頓了頓,還是接了過來。


    迴去的路上,車子裏難得有些沉默,就連一向愛說話的江歲和,此時也閉口不言了。


    陸沉覺的心中有些憋悶,他不知道自己在悶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麽。


    但……


    他就是想聽江歲和說說話。


    可自從出了茶樓之後,江歲和就像啞巴了一樣,一句話也不說。


    江歲和越不說話,他就越堵的慌。


    好像胸口被堵了一團悶過水的棉花,讓他都有些喘不過氣了。


    他索性將車子停在了路邊,打開車窗準備透透氣。


    卻在這時,一連串驚恐又興奮的尖叫,拖著長長的尾音從旁邊傳來。


    陸沉抬眸看了看,才發現原來這旁邊是一個遊樂場,而那些尖叫聲就是從旁邊的過山車上傳過來的。


    江歲和扭頭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去玩玩?”


    陸沉頓了頓,搖了搖頭:“太冷了。”


    江歲和嗤笑了一聲:“太冷你把車窗開那麽大?”


    陸沉:“……”


    江歲和啪的打開車門,推門下了車。


    他繞過車頭走到駕駛座,拉開車門:“出來吧。”


    陸沉愣愣的看著他被寒風吹的有些淩亂的短發,又看了一眼他單薄的羊毛衫,一瞬間有些後悔。


    他怎麽就那麽衝動的將江歲和拉出來陪他了。


    也沒給人穿件衣服。


    他扭頭看了一眼車後座的位置,那裏有一件大衣,還是之前他腿沒出事的時候放在車上的。


    他伸手連忙將衣服拿過來,下了車,抬手披在了江歲和的身上。


    “外麵風大寒冷,還是迴車上吧。”


    江歲和一點兒也不客氣的將衣服穿在了身上,他跟陸沉身材差不多,大衣穿在身上也剛剛好。


    他伸手將陸沉身後的車門關上,拽著人的手走到旁邊的橋上,遙遙望著下麵熱鬧的遊樂場。


    輕淡的嗓音裹著冰涼的寒風飄進了耳裏:“不吹吹冷風,怎麽給你醒醒腦子啊?”


    陸沉:“……”


    像是忽然被人拆穿了心底最羞恥的一角,他耳根子莫的一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其實就是心裏有點兒亂。”


    他扭頭看向江歲和那線條流暢的側顏:“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江歲和雙手抱臂,轉過身斜斜的靠在橋欄上,挑眉道:“我給不了你任何意見。”


    陸沉一愣。


    江歲和笑了笑:“陸沉,自己的人生隻有自己才能負責,我一旦給了你意見,就需要對你的未來負責,不過很可惜……”


    他挑起眉:“我沒有這麽大的能耐,能負責的起你的未來。”


    “除非……你放棄醫生職業,而過著被我養一輩子的生活。”


    江歲和咧嘴一笑:“不過即便你願意,我也不幹,我可不想養你一輩子,我還想你們給我賺養老錢呢。”


    陸沉眸光微顫,扭頭沉默的看著他。


    江歲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明白你的擔心和糾結,但陸沉,人這一生的每個岔路口其實都是一場選擇性的豪賭,不是嗎?”


    “無論選左還是選右,或許未來的你都會後悔,當初為什麽沒做另一個選擇。”


    “這就是未知性給人的憧憬和幻想。”


    “所以,反正都會後悔,何不在當下隨心而為呢?”


    “至少在當下這個時間點,你的心裏是有答案的不是嗎?”


    “我雖然無法幫你做選擇,也不能給你任何意見。”江歲和扭頭看向他,勾唇燦然一笑:“但無論你選擇什麽樣的路,我都會給予你最大的支持,陪你登上你所期望的巔峰。”


    陸沉瞳孔猛的一顫。


    他定定的看著江歲和,那雙裹著濃濃迷霧的迷茫眸子,忽然像是撥雲見日了般。


    無數的光芒將那些濃霧驅散殆盡,隻剩下澄澈雲天。


    他忽然勾唇笑了下,隨後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歲和。”陸沉的聲音很輕,輕的彷如要被這寒風吹散。


    但緊接著,他又沉沉的叫了一聲:“歲和?”


    這一聲卻很重,重的彷如敲響在心中的晨鍾暮鼓。


    江歲和愣了一下。


    陸沉卻忽然道:“我……能擁抱你一下嗎?”


    江歲和眨巴眨巴眼看向他,頓了頓,他揚起眉,笑著張開雙臂:“來吧。”


    陸沉淡如水的眸光一寸一寸的從他臉上劃過,眸光顫動間,卻又仿佛在深邃的眸子裏落下了斑斑點點的星光。


    他張開雙臂,將人擁入懷中。


    冬日寒風凜凜,連唿吸都帶著朦朧的霧氣。


    但他卻在這個人的身上,感受到了灼熱的溫度。


    燙的嚇人。


    江歲和拍了拍他的背,“陸院長,加油,你能行的。”


    陸沉那堵在胸口的所有鬱結情緒,在這一瞬間,仿佛開了閘後兇猛湧出的洪水。


    洶湧澎湃的流淌過他全身的每一寸血液。


    “歲和……謝謝你。”


    他聲音低沉,卻又裹著一絲說不清道明的黯啞。


    江歲和又拍了拍他的背,笑著道:“不客氣,多賺點錢給我養老就行。”


    陸沉:“……”


    兩人最終還是去遊樂場玩了一圈,江歲和非要去坐那個雲霄飛車,但陸沉一看他穿成這個樣子,說什麽也不讓他去。


    最終江歲和折中選擇,去玩了一次……蹦極。


    還是雙人蹦極。


    陸沉雖然不恐高,但卻從來沒玩過這麽刺激的運動。


    多少還是有些害怕和緊張。


    他無語的看著江歲和:“你一開始想玩的就是這個吧?”


    江歲和十分坦蕩的一點頭:“對啊。”


    “那你……”


    “如果我一開始就說我要玩蹦極,你會跟我來嗎?”


    陸沉一愣,還真不會。


    他是因為不讓江歲和去玩雲霄飛車,心裏過意不去,才答應了他來玩這個的。


    江歲和哈哈一笑,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我的陸大院長,你還得練啊!不然你小子還不知道要被人坑多少次呢。”


    陸沉:“……”


    “來吧陸院長!”江歲和拽著他的手,縱身一躍:“感受一次生命的極限!”


    失重的一瞬間,陸沉什麽也感覺不到了。


    耳邊除了唿嘯的風聲,還迴響著他那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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