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見星:「……」


    她顧不上指責朱成鈞不講理到把她背後和堂妹說的話也算上,她隻是終於意識到,這件事她是繞不開的,朱成鈞心裏的輕重緩急跟她完全不一樣,就好像他的善惡也跟她不一樣,她不把這件事跟他扳扯清楚,他不會和她討論正經要事。


    「九爺。」她努力控製著自己平下氣來,但是接二連三的變故令她腦子裏嗡嗡的,她發現自己辦不到。


    「不是我想走,是我娘,我娘——」


    展見星的聲音不可抑製地顫抖,她要怎麽說,她難道可以對著別人說母親的壞話嗎?她有路不能走,有誌不能伸,她見過天地,卻要縮頭矮身,寄於不知誰家簷下,她願意嗎,她甘心嗎,她要放棄的是她的一生!


    「你——」朱成鈞的聲音之中終於出現了動容,他的臉則木了——或者準確說,是傻,「你哭什麽?」


    展見星沒空迴答他,她感覺得到自己眼前模糊了,正努力忍著別叫眼淚真的掉下來。


    朱成鈞因此去問秋果:「他哭什麽?我沒怎麽他啊,就綁了一會,我怕他疼,還給他換了。」


    秋果也茫然,胡猜道:「這個,他們讀書人好像有個話,什麽士可殺不可辱?」


    「綁起來就算侮辱了嗎?」


    秋果道:「應該算吧?爺,你有話說話嘛,綁他幹嘛呢。展伴讀性子傲,你又不是不知道。」


    朱成鈞不高興了:「是他先對不起我,他還傲,我難道就是好欺負的了?」


    秋果瞄著展見星:「爺,現在是你把人欺負哭了。」


    展見星聽他主仆二人越說越離譜,忍無可忍道:「我沒。」


    她自己心裏煎熬,什麽被欺負哭了。


    但是她這一開口,費半天勁憋迴去的淚珠就憋不住了,當著朱成鈞的麵掉了下來。


    朱成鈞淺色的瞳眸一縮——真哭了!


    還是這麽大顆的眼淚。


    這簡直是耍賴啊。他心裏嘀咕,終於道:「行了,我不跟你計較了。」


    他轉向秋果,「你去把我們的東西收拾收拾。」又轉迴去看展見星,「我聽明白了,是你娘想走,你沒法違抗。這樣吧,你要去哪,我跟你去行了吧?」


    展見星算認識到了,朱成鈞這個人就是不能以常理計,這麽荒謬的話他不是說著玩兒的,說完以後見秋果不動,顯然沒當真,居然催他道:「你愣著幹嘛?我叫你去收拾東西,太重的就別帶了,撿些輕又值錢的。」


    秋果傻了:「——爺你說真的啊?」


    朱成鈞道:「這地方我呆膩了,等事了了,換個地方正好。對了,你去哪?」他扭頭問展見星,「是不是迴你原來的家去,那是往南邊走?」


    展見星臉上的淚早已抹去,震驚著點頭又搖頭:「是,不是——九爺,你怎麽能跟我走?你是藩宗,不能擅離封地,你無旨亂走,惹怒皇上,可能會將王位丟了!」


    「丟就丟了,有什麽稀罕。」朱成鈞不但不在乎,還穩穩地坐了迴去。


    展見星覺得不對,朱成鈞確實說過不想爭王位的話,但那是指親王,不是郡王,郡王原就該他得的,他怎麽會主動往外推?


    他這個人其實很超脫又很獨,不是他的東西,多一眼他也懶得看,是他的東西,比如小榮莊,別人別想伸一根指頭進來,再比如她,她跟許異多說兩句話,他看她的眼神都變得忍耐——


    展見星連忙搖搖頭,想什麽呢,她又不是東西——不,也不對,算了,反正他就是那樣的性子。


    「九爺,出什麽事了?」她問出口的時候已聯想到,「跟漢王使者來有關?他慫恿大爺造反,你覺得此地危險了?那我們應該去告訴先生,盡快向皇上稟報——」


    她頓住,因為看見秋果忽然很用力地朝她使著眼色。


    她說錯什麽了?展見星茫然。


    朱成鈞掃了一眼秋果,說出了答案:「漢王確實想乘皇上登基不久,立足未穩,效仿成祖,以為先帝報仇的名義起兵奪位,他派使者來,就是想叫大哥在大同響應他。」


    展見星驚道:「那你還幫著隱瞞——不對,為先帝報仇?!」


    朱成鈞麵無表情:「對。他說,皇伯父是皇上為了皇位害死的。」


    展見星簡直懷疑自己聽錯:「怎麽可能?皇上是先帝親子!」


    朱成鈞笑了一聲,但聲音中殊無笑意:「親子?展見星,你讀了這麽多年書,不知道天家無父子這句話嗎?」


    展見星混亂道:「我當然知道,但皇上不一樣,成祖在時就對皇上深為喜愛,先帝一登基就將他立為太子,他、他又不是——」


    她想說他又不是成祖,需要從侄兒手裏奪皇位,當今不但是嫡長,太孫身份更早在祖父成祖在時就確立下來,他的繼承權無可置疑,天下絕沒有任何人能動搖他的地位,他怎麽可能犯下弑父這種駭人聽聞的行徑?!


    那張椅子再誘人,他也根本沒必要啊!


    「漢王使者密告我大哥,漢王曾在皇伯父駕崩時,於進京的必經之道上設伏截殺皇上,幾百好手苦候幾天幾夜,沒見皇上人影,等到了皇上登基的消息。」


    展見星緊皺眉頭,道:「皇上當時在南京,漢王封地在樂安,雖然比皇上距京城更近,但當時內閣的大學士們早有先見,秘不發喪,暗地送信與皇上,漢王消息慢一步,截殺安排得晚了,不是很正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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