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下午三點多。


    許琅走出了審訊室,臉色十分的陰沉。


    在審訊,或者說詢問席君麗的時候,問起王鴻禎和劉明軒的事情,她都是有問必答,可是,在問起劉明軒為什麽要殺害王鴻禎的時候,她卻給不出一個充分的理由,當然,人是劉明軒殺害的,(姑且暫時這麽說。)席君麗不在現場,不知道原因也正常,可她很明顯知道,卻始終不說。


    在詢問期間,許琅嚐試了各種辦法,每一次,席君麗就要說出口了,卻都在最後的關頭,選擇了沉默。


    許琅成為警察已經十餘年了,什麽樣的罪犯、嫌疑人沒有見過,可是,像席君麗這樣對於一個秘密嚴防死守,很可能因此而承擔重大責任,卻咬死不說的女人,還是很少見。


    許琅臉色陰沉,洪斌他們也是如此,在劉明軒的屍體被發現之後,洪斌第一時間就聯係了劉明軒的家屬,在詢問的時候,也是分開詢問的,然而,他們似乎在知道劉明軒自殺之後,進行了串供,都選擇了沉默。


    是的,不單單是劉明軒的家屬選擇了沉默,王鴻禎的家屬也選擇了沉默,這讓警方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洪斌辦公室內。


    “琅哥,這樣下去不行啊,他們很明顯知道什麽,卻就是不說,真是日了狗了。”洪斌氣憤不已的說道。


    許琅卻坐在椅子上抽煙,十分的沉默。


    “講-法律、講道理、講人情......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他們就是不開口,媽的。”洪斌繼續抱怨著。


    “琅哥,你怎麽不說話啊?”洪斌注意到許琅的沉默,忍不住開口問道。


    聽到洪斌的聲音,許琅迴過神來,把手裏的半截香煙掐滅在煙灰缸裏,抬起頭,看著洪斌說道:“你難道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嗎?”


    “嗯?奇怪?確實挺奇怪的,王鴻禎的死很明顯跟劉明軒有重大的關係,現在,劉明軒死了,他們卻十分的沉默,兩家人的關係還那麽好,這很奇怪。”


    然而,許琅卻搖搖頭,說道:“我說的奇怪指的不是這個。”


    “那你說的什麽奇怪?”


    “席君麗是劉明軒的妻子,他丈夫殺了人,她不肯說實情我可以理解,包括其兒女都不說,我都可以理解,可是,為什麽王鴻禎的家屬也不說呢?一般人殺人無非就是因財、因情、過失這些原因殺人,劉明軒的遺書很明顯站不住腳,劉明軒的作案動機肯定不是以上的原因,那麽,到底是什麽原因呢?每個人做事都有其原因和目的的,那麽,劉明軒的目的又是什麽呢?王劉兩家人的沉默,又是為什麽呢?”許琅說道。


    洪斌皺起了眉頭。


    他也是老警察了,對於劉明軒的自殺,他看出了很多疑點,而在審訊王鴻禎和劉明軒家屬的時候,他們的異常表現也說明了問題,如果王鴻禎真的是劉明軒殺害的,現在,劉明軒已經自殺了,他們沒有必要否認這一點兒,如果人不是劉明軒殺害的,那麽,他們又知道些什麽呢?又在拚命的隱瞞什麽呢?


    看到洪斌不說話,許琅繼續說道:“劉明軒自殺的尼龍繩有問題,我已經讓人送到csy去化驗分析了。”


    “嗯?”


    洪斌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他看向許琅問道:“難道,你懷疑劉明軒的死跟曹思喆的案件有關?”


    許琅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隻是懷疑,暫時還沒有相關的證據可以證明這個,但是,這個可能性很大。”


    洪斌的眉頭愈發的緊蹙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劉明軒和王鴻禎的案件就複雜起來了,尤其是劉明軒的案件。


    其實,還有一句話許琅沒說。


    曹思喆案件,王鴻禎案件,劉明軒案件,包括沈芳案件,這些看起來毫無關係,卻又有著某些聯係,殺害曹思喆的兇手是誰?他跟‘常師爺’組織有什麽關係?王鴻禎的遇害,劉明軒的自殺,是否真的隻是兩家人的矛盾激化導致的?沈芳的無故失蹤還有精神失常,又是怎麽迴事兒?


    四起案件看起來互不相幹,卻又有著某種聯係,許琅開始懷疑,兇手可能不止一個人,或者說,在這四起案件的背後,有幾夥人同時在操縱著,可能他們彼此熟悉,可能他們彼此不熟悉,但是,都有各自的目的和需求,他們都在追求自己的利益,假如是這樣的話,那麽,問題就愈發的複雜起來了。


    ————————————————


    “你說許琅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在城南區某家咖啡廳內,一男一女坐在靠窗的位置,從這裏可以遠遠的看到城南刑偵支隊的大門,他們已經在這裏坐了很久,咖啡續了一杯又一杯,看到席君麗等人從刑偵支隊出來,女人開口問道。


    男人也看著窗外,目光有些遊曳,似乎在想什麽心事兒,聽到女人的聲音,男人迴過頭來,看了一眼女人。


    “他能察覺到什麽?我們什麽都沒做,隻是在看戲而已。”


    說完這句話,男人拿起


    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後,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喝咖啡,相對於咖啡的苦澀,他更喜歡綠茶的清香。


    男人不喜歡咖啡,女人卻十分喜歡,越苦的咖啡她越喜歡,而且還是不加糖的,就像她本人一樣,苦之又苦。


    “殺死曹思喆的人,你找到了嗎?”女人端著咖啡,不停的用勺子攪拌著咖啡問道。


    男人搖搖頭,說道:“他隱藏的很好,沒有留下絲毫的破綻,我暫時也沒有找到他。”


    “這個人是誰呢?”


    男人放下手裏的咖啡,再次看向窗外,搖搖頭。


    其實,他也很好奇,那個殺死曹思喆的人到底是誰,是敵是友,是不是孫文耀的學生?


    然而,曹思喆的案件已經過去十餘天了,他也動用了很多力量,卻還是沒有找到那個人,這讓男人愈發的好奇這個人了。


    八年前一次,‘常師爺’損失慘重,而去年的那一次行動,‘常師爺’更是傷筋動骨,他現在迴到華夏,來到s市,能夠動用的人其實不多,然而,能夠在這兩次行動當中蟄伏下來的人,無一不是精英當中的精英。


    看到男人沉默不語,女人不由得再次感歎道:“孫文耀這個人確實厲害。”


    男人笑了笑,沒有說話。


    是啊,孫文耀確實厲害,哪怕他已經死了,還有人在幫他做事兒,而這樣的人,在‘常師爺’組織內部又有幾個?恐怕,除了常師爺本人之人,沒有人能夠做到,他不行,眼前的女人也不行,至於那個張瑞德,完全就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接下來,我們做什麽?”女人問道。


    “什麽都不做。”男人說道。


    “嗯?這可是個好機會啊。”女人皺了皺眉頭說道。


    就在這時,男人的目光微微一凝,看向了不遠處的一家茶館,在靠窗的位置,他看到了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


    【她怎麽會在這兒?】


    男人心中疑惑,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深深地看了一眼對麵的茶館,然後,笑了笑,收迴目光,看向女人說道:“走吧。”


    “去哪?”


    “離開s市。”


    “這個時候離開?”


    “留在這裏已經沒有意義了。”


    “那去哪?”


    “海濱市。”


    “為什麽?”


    “杜子喬迴來了。”


    女人先是一愣,隨即,挑了挑好看的眉頭,說道:“他真的是我們的人了?”


    男人卻搖搖頭,說道:“是誰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幫我們做事兒,這就足夠了。”


    “是不是太冒險了一些?”女人問道。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說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男人就站起身,丟下幾張百元大鈔,離開了咖啡廳。


    女人轉過頭,看了看刑偵支隊的方向,又看了看對麵的茶樓,然後,站起身,跟著男人一起離開了。


    ————————————————


    對麵的茶樓裏,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


    女人長發披肩,大半張臉都被頭發遮住了,看不清楚其樣貌,不過,裸露在外的肌膚是那麽的白皙,就像是從牛奶當中取出來的一般。


    桌子上放著一杯綠茶,女人拿起來,看了看,抿了一口,然後搖搖頭放下茶杯,轉過頭,看向了刑偵支隊的方向。


    女人很想知道,在接連發生這麽多事情之後,許琅會怎麽做,又能怎麽做?


    這個男人總是讓她感到意外,也總是讓她上心,以前是,現在是,未來恐怕也是,隻是,有未來嗎?


    女人不知道,許琅也不知道。


    八年前,她親眼看到了那場戰鬥,也親自參與了,然後,他離開了s市,而她留在了這座城市,她相信他一定會迴來的,因為,她了解他。


    去年,他迴來了,而‘常師爺’的人接二連三的出現,她隻是選擇了旁觀,什麽都沒做,然後,那些人要麽死了,要麽進入了監獄,孫文耀出現後,曾經找過她,想要她幫忙,她還是什麽都沒做,然後,孫文耀死了,常先生也找過她,她還是什麽都沒做,似乎,她隻是一個旁觀者而已,然而,她真的是旁觀者嗎?


    天知道!


    ————————————————


    審訊劉明軒和王鴻禎的家人無果之後,暫時也隻能讓他們迴家,至於王鴻禎和劉明軒的屍體,現在還在停屍房內。


    到了晚上的時候,csy那邊傳來了消息。


    在劉明軒自殺現場發現的尼龍繩,經過技術鑒定,上麵的血跡確實是人血,但是,不是死者劉明軒的,而是曹思喆的,也就是說,劉明軒選擇自殺的繩子,是兇手殺死曹思喆的作案工具。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劉明軒的案件就不再是簡單的自殺那麽簡單了。


    除此之外,警方采集了劉明軒兩個兒女的dna樣本,還有王鴻禎子女的dna樣本,和死者劉明軒和王鴻禎的dna進行了比對。


    本來,這個結果需要三天才出來的,到了晚上,結果就已經出來了。


    劉明軒的兩個孩子卻是是劉明軒親生的,而王鴻禎的兩個孩子也是他們親生的,這樣一來,之前關於兩家人可能存在什麽不正當關係的猜測,就已經不成立了。


    三起案件,徹底的陷入了僵局,也因為那根尼龍繩的緣故,許琅決定把三起案件並案偵查,由csy主導,城南刑偵支隊配合調查。


    在並案偵查的三天後。


    六月二十五號。


    調查劉明軒和王鴻禎的警員,有了一個新的發現。


    劉明軒和王鴻禎是鄰居,也是發小,之前調查的時候,隻以為他們隻有兩個人,在這一次重新篩查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除了劉明軒和王鴻禎之外,他們還有一個發小,叫戴誌遠。


    在五十多年前,戴誌遠和劉明軒還有王鴻禎的關係非常好,人很聰明,為人也很大方,是個孩子王,劉明軒和王鴻禎就是跟在戴誌遠的屁-股後麵玩。


    在他們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戴誌遠一家離開了原來的居住地,去了外地,從此遝無音訊,據說是去了h市,後來家裏出事兒了,不過,詳細的情況,沒人知道。


    警方在調查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戴誌遠這個人,於是,就根據戴誌遠的個人信息進行了調查。


    二十多年前,h市某居民樓發生了火災,因為居民樓很老舊了,各種違章建築,還有各種電線之類的很多,火災發生的時候,是半夜,很多人都在睡夢當中,當大火燒起來之後,雖然消防隊趕到的及時,卻也出現了人員傷亡,其中,就有戴誌遠的父母、妻子還有兩個孩子。


    戴誌遠逃過一劫,卻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大火撲滅之後,起火原因也很快找到了,原因很複雜,線路老化,有人違章拉電,再加上居民樓老舊,消防措施做得不到位,還有各種違章建築,超負荷運轉,再加上當時是夏天,用電本來就緊張,線路出現問題,從而引起了火災,不過,在後期調查的時候,發現了人為縱火的可能性,隻是,現場遭到多次破壞,這一點兒,不敢確定。


    火災發生之後,戴誌遠處理完了家裏人的後事兒之後,就離開了h市,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他斷絕了跟所有人的聯係。


    當然,戴誌遠家裏人的事情,跟劉明軒和王鴻禎的案件沒有太大的關係。


    然而,有關係的是,戴誌遠曾經也服過兵役,是跟劉明軒同一年入伍的,也是同一年退伍,他們服役的部隊是同一個部隊,更重要的是,劉明軒在退伍之後,進入了機械廠工作,而戴誌遠卻去了王鴻禎所在的公司工作。


    看起來,他們沒有什麽聯係,因為無論是認識劉明軒的人也好,還是認識王鴻禎的人也罷,他們都不知道戴誌遠跟他們認識。


    在火災發生的時候,王鴻禎和劉明軒曾經帶著家人去了h市,當時,他們入住的賓館,距離戴誌遠家不遠。


    在火災發生之後,劉明軒變得沉默起來,喜歡上了釣魚,而王鴻禎也是如此,也喜歡上了釣魚,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們再也沒有去過h市,一次都沒有,而戴誌遠離開了王鴻禎的公司,從此遝無音訊。


    另外,警方在調查劉明軒和王鴻禎私人財產的時候,又有了新的發現。


    在二十三年前,也就是火災發生之後,劉明軒和王鴻禎分別辦理了一個私人賬戶,每年都會往裏麵存一筆錢,錢不多,但是是當時兩個人工資的五分之一,這筆錢在二十多年的時間裏,都沒有動過,經過二十多年的積累,已經是一筆不菲的財產了。


    然而,就在兩個多月以前,這筆錢被轉入了一個叫戴誌遠的私人賬戶裏麵,被人分多次取走了,而取走的人是一個男人。


    警方聯係了銀行部門,調取了當時的監控錄像,發現取款的人是一個大約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帶著鴨舌帽、口罩,看不清楚臉,在多個銀行取款,拿走了這筆錢。


    在這筆錢被取走之後,大概過了半個月,曹思喆失蹤了,屍體在海邊被發現,報案人是劉明軒和王鴻禎,而在不久之後,王鴻禎也死在了海邊,前幾天,劉明軒在老家自殺了。


    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所有人都變得興奮起來,開始重點調查戴誌遠這個人。


    然而,戴誌遠失蹤了二十三年,在那場大火發生之後,他就徹底的失去了蹤跡,這些年裏,他的身份信息從來沒有使用過,唯一一次使用,是在三個月前,戴誌遠迴到h市老家,重新辦理了身份證。


    根據h市戶籍部門的警察說,當時來辦理身份證的確實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跟著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男人,男人看起來很年輕,應該是他的兒子,或者孫子。


    這個老人就是戴誌遠,他已經很老了,看起來不像是六十多歲,反而像是七八十歲的老人了,身體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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