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跟我們說點什麽嗎?”


    審訊室內,許琅雙手環胸,身體微微後仰,依靠在椅子上,看著坐在他們對麵的女人,用一種冰冷的語氣問道。


    跟許琅一起參與審訊的還有樊陽,原本,這個位置應該是羅佳妍的。


    紀欣坐在審訊椅上,雙手戴著手銬,麵無表情的看著許琅。


    “我沒什麽好說的,我承認,我隱瞞了部分真相,可是,這些事情你們警察不是已經調查出來了嘛,既然如此,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聽到紀欣這麽說,許琅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眼神當中閃過一絲寒光。


    紀欣一直在觀察著許琅,自然看到了那一閃而逝的寒光,她心中一凜,她感覺到了,現在坐在她麵前的許琅,跟之前的那個許琅不一樣了。


    如果說,之前的許琅是外冷內熱的話,那麽,現在的許琅就是外冷內也冷,他很危險。


    “你真的沒什麽想跟我們說的嗎?”許琅突然坐直身體,看著紀欣問道。


    紀欣張了張嘴,想要說一些硬氣的話,但是,在看到許琅那徹底沒有表情的臉之後,就沉默了,隻是搖搖頭。


    不知道是舊傷未愈,還是因為最近經曆的事情太多,對許琅的打擊太大,他原本就佝僂的腰杆愈發的佝僂起來,盡管許琅已經挺直腰杆坐在那裏了,可是,在外人看來,他始終佝僂著腰身,似乎在其肩膀上壓著什麽千斤重擔一般。


    “陸修傑已經被捕了。”許琅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紀欣似乎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她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隻是點點頭說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為什麽還是不肯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呢?要知道,你這麽做已經違法了。”


    許琅說話的聲音很輕,語氣也很淡,聽起來像是在威脅紀欣,其實不然,他隻是在跟紀欣陳述一個事實而已,而紀欣自然也不會認為許琅是威脅她,如果威脅有用的話,她早就把該說的都說出來了。


    “聽說,你們為了抓捕陸修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紀欣沒有迴答許琅的問題,而是換了一個讓許琅也好,還是樊陽也罷,都不開心的話題,她在試圖激怒許琅。


    許琅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不是憤怒,也不是哀傷,而是冰冷的殺意。


    好吧,紀欣成功了,她確實激怒許琅了,而結果就是引起了許琅對她的殺意,這種本不應該出現在一個警察身上的東西,卻出現在了他身上,很不合時宜。


    “我們犧牲了兩個同誌,羅佳妍和賴邳,羅佳妍你見過,我們曾經一起去機場接過你。”許琅的語氣依舊很平緩,隻是,愈發的寒冷起來。


    紀欣微微一愣,她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個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女警察,眼神有些黯淡,表情有些哀傷,不知道是真情流露,還是故意偽裝出來的。


    csy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而紀欣被拘留之後,自然也知道了,她知道陸修傑落網了,也知道csy內有人犧牲了,隻是,她怎麽都沒有想到,犧牲的會是那個她很有好感的小女警。


    【她的年齡應該不大吧?】紀欣在心中這麽想著。


    “可惜了,這是一個悲傷的事情,請節哀。”紀欣嘴上卻說著另外一番話語。


    “啪、”


    “紀欣,問你問題你就老實交代,我們這是給你機會,別他-媽-的不知好歹。”


    許琅還沒有說話,負責記錄的樊陽終於坐不住了,她猛地一拍桌子,衝著紀欣吼道。


    紀欣看著猶如一頭狂暴的母獅的樊陽,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她隻是看了樊陽一眼,就轉過頭,看向許琅。


    許琅一直覺得紀欣是一個不簡單的女人,從第一次見麵開始,他就有這種感覺,現在,這種感覺愈發的強烈起來,而紀欣同樣也覺得許琅不簡單,至少,在控製情緒上,許琅做的就比樊陽要好很多。


    “紀欣......”


    樊陽還想嗬斥紀欣幾句,卻被許琅阻攔了,他看著紀欣,緩緩地說道:“紀欣,陸修傑落網了,你說不說其實對於我們來說不重要,樊警官剛才說的沒錯,我們這是在給你機會,希望你可以珍惜,當然,你也可以像剛才一樣,試圖激怒我麽,或者繼續挑釁我們,我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隻是你這樣做,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紀欣聽得很認真,也很仔細,等到許琅說完之後,紀欣抬起頭,看著許琅說道:“然後呢?”


    許琅不在說話了,他從桌子上拿起煙盒,點燃了一根香煙,身體倚靠在椅子上,眼睛透過嫋嫋升起的煙霧,冷冷的看著紀欣。


    現在的許琅越來越有耐心了,不再像以前那麽衝動了,如果是他還是刑偵二隊隊長的時候,肯定沒有這麽好的耐心跟紀欣耗下去,雖然現在不能嚴刑逼供,可是作為一個老警察,自然有的是辦法收拾罪犯,隻不過,很少會用到的,不想用,不能用是一方麵,主要是沒必要。


    csy的成員都覺得許琅的脾氣很好,隻有像呂星這樣的老人才知道,許琅的脾氣


    一直都不好,或者說,他的脾氣其實是很糟糕的,隻是,這些年,可能是因為經曆的事情太多了,也可能是因為年齡大了,脾氣收斂了很多,讓人誤以為許琅的脾氣很好。


    “我承認,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許琅透著煙霧,看著紀欣緩緩地說道。


    “我知道,很多人都這麽說,許警官,你也很聰明,比我見過的大多數的男人都要聰明、冷靜、敏銳,當然,也更冷血。”紀欣反唇相譏道。


    許琅吐出一個煙圈,對於紀欣的評價不置可否,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自己很清楚,輪不到一個嫌疑犯來說三道四。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出身那麽優越的你,為什麽要做這些違法的事情呢?這似乎對你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啊。”


    “好奇?其實我也很好奇,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就像當初我跳槽簽約百悠娛樂公司一樣,相對於我原來的公司,百悠根本就是個弟弟,可是,我還是那麽做了;當初我吸毒,別人都很好奇我為什麽要那麽做,完全就是自毀前程,可是,我還是做了,說實在的,我最痛恨的就是吸毒了,而現在,我選擇參與這件事當中,你好奇,其實,我也很好奇。”紀欣緩緩地說道。


    “就是源於好奇嗎?”許琅問道。


    紀欣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先是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好奇隻是一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


    紀欣說到這,卻戛然而止了,她緊蹙著眉頭,似乎在糾結著要不要說,或者是怎麽說。


    “真正的原因是什麽?”許琅追問道。


    原本皺眉不已的紀欣,在聽到許琅的聲音之後,緊蹙的眉頭卻緩緩舒展開來了,她看著許琅笑了笑,說道:“你猜。”


    許琅沒有說話了,他把手裏的煙蒂丟進了煙灰缸裏,那張臉也從濃鬱的煙霧當中探了出來,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冷冷的看著紀欣。


    “逗我是不是很好玩?”許琅問道。


    紀欣卻搖搖頭,說道:“不好玩,跟聰明人打交道一點兒都不好玩,而且,我也不是在逗你,因為......”


    再一次的戛然而止。


    這一次,許琅沒有開口詢問,隻是看著紀欣。


    紀欣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許琅的迴應,她有些失望,自顧自的說道:“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你說好笑不好笑?哈哈......”


    說完,紀欣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像個瘋子一樣,或者說,她本身就是一個瘋子。


    看著自己被自己逗樂,笑個不停的紀欣,許琅皺了皺眉頭,既沒有出聲阻止,也沒有繼續問詢什麽。


    樊陽看了看大笑不已的紀欣,又轉過頭看向許琅,身體傾斜,靠近許琅小聲的問道:“琅哥,她是不是瘋了?”


    然而,許琅卻搖搖頭,說道:“她沒瘋,她很清醒,比我們都要清醒。”


    “那她笑什麽呢?”樊陽又問道。


    “因為她是個瘋子。”


    “嗯?”


    樊陽徹底愣住了,她不明白許琅為什麽會這麽說。


    隻是,當她想要在問為什麽的時候,許琅已經站起身,說道:“今天就到這吧。”


    說完,許琅就走出了審訊室,樊陽連忙收拾一下桌子上的東西,跟著許琅一起離開了。


    來到外麵的走廊上,樊陽加快腳步追上許琅,問道:“琅哥,你剛才說紀欣是瘋子是什麽意思啊?難道她真的瘋了?”


    許琅停下腳步,轉過頭看了一眼樊陽,搖搖頭。


    樊陽愈發的疑惑了,她不明白許琅為什麽會給出一個極其矛盾的評論。


    “我們其實都想多了。”


    許琅說完這句話,就繼續前行,來到了辦公室內。


    樊陽也跟著進來了,她繼續追問道:“我們怎麽想多了?”


    “紀欣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也是一個很自負的女人,她其實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我們沒必要再繼續審訊她了。”


    “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什麽意思?難道你是說紀欣是個神經病?”樊陽詫異的問道。


    許琅卻搖搖頭,說道:“她不是神經病,隻是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女人而已。”


    “.......”


    樊陽剛想開口繼續追問,許琅就解釋道:“我也是剛剛想明白的,紀欣跟我們一樣,都是普通人,但是,她跟我們又都不一樣,因為我麽是活在一個很多人的世界裏,這個世界裏有親人,有朋友,有同事,當然還有陌生人,但是,紀欣的世界裏隻有她自己。”


    “隻有她自己?”樊陽重複了一遍,一臉的疑惑不解。


    坐在辦公桌後的許琅看到樊陽還是一臉的不解,就問道:“紀欣的資料你都看過嗎?”


    樊陽下意識的點點頭,說道:“看過啊,我都能背下來了。”


    許琅卻搖搖頭,說道:“既然如此,難道你沒有從她的資料裏麵發現什麽問題嗎?”


    “發現什麽問題?”


    “哎......”


    許琅看著樊陽,長長的歎了口氣,這讓樊陽頓時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很笨。


    “紀欣的出身很優越,父親是知名導演,母親又是演員,無論是導演還是演員都是很賺錢的職業,他們的家境不錯,甚至說非常好,他們積攢的財富是很多人一輩子都奮鬥不來的,而紀欣出生在這樣的家庭當中,自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了,她的起點都比別人要高,而且是高很多,所以,她從小就目中無人,當然,我說的這個目中無人不是說她真的目中無人,而是一種比喻。”


    樊陽點點頭,她已經有些明白許琅想要說什麽了。


    “在這樣的家庭長大的她,很容易形成以自我為中心的性格,而你看過紀欣的檔案,應該發現了,紀欣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順風順水的,根本沒有遭遇過什麽挫折,如果說有挫折的話,就是之前她因為吸毒而鋃鐺入獄那次。”


    樊陽再次點點頭。


    “紀欣太順了,學習上她是尖子生,在畢業之後,成為演員,因為其父母的緣故,她從來不用擔心資源的問題,那些對於很多演員來說,求而不得的資源,在紀欣這裏還需要挑一挑,紀欣演技好,這是公認的,也沒有什麽緋聞和負-麵-新-聞,更沒有誰敢潛規則她,所以她一直自我感覺良好,但是,之前我在網上查閱了很多關於紀欣的事情,發現紀欣其實有過不少負-麵-新-聞。”


    “什麽負-麵-新-聞?”樊陽好奇的問道。


    “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麽負-麵-新-聞了,就是耍大牌,罷演、拍戲用替身之類的,這些事情在娛樂圈很常見,尤其是這些年,每當有類似的這樣的新聞曝光出來之後,都會立即消失匿跡,為什麽?”許琅看著樊陽問道。


    “當然是她那個有錢有能量的老爹了。”


    許琅點點頭,繼續說道:“這些都是些小事情,至少,對於紀欣來說是小事情,她不覺得有什麽,所以她在違約跳槽到百悠娛樂公司,也沒有人說什麽,而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好奇?尋求刺-激?”樊陽試探性的問道。


    許琅再次點點頭,說道:“兩者都有,更準確的來說,她就是在尋開心。”


    “尋開心?”


    樊陽皺眉不已,似乎想到了什麽。


    “無論是跳槽也好,還是吸毒也罷,其實紀欣都是在尋開心,或者說,她在作死,而代價自然就是鋃鐺入獄,吃了牢飯了,但是,監獄的生活也沒有改變她的性格,不然,她就不會幫助曾經傷害過她的徐璐璐了,不會跟徐璐璐做交易了,而她這次迴來,不管是跟我們繞圈圈也好,還是跟唐悠悠達成的所謂的交易也罷,其實,都是為了好玩。”


    “就因為這個,她不惜把自己再次弄到我們這裏來?”樊陽一臉詫異的看著許琅,覺得這個可能性太突兀了,也太不現實了。


    “你知道李紫渝為什麽在臨死前,麵對我們審訊的時候,會提到紀欣嗎?”許琅問道。


    “栽贓嫁禍?”


    許琅點點頭,說道:“是的。”


    “可是,這有什麽用呢,我們肯定會調查的,隻要確定紀欣有不在場的證據,她的栽贓就不成立了啊。”樊陽說道。


    “正常情況下是這樣沒錯,但是,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什麽?”


    “紀欣從來沒有否認過李紫渝的說辭。”


    “沒有嘛?”樊陽愣住了。


    許琅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厚厚的文卷遞給樊陽,說道:“這是小羅之前調查的資料,你看看,大多數都是我們自己調查的,而紀欣對李紫渝的栽贓既沒有辯駁,也沒有承認,她好像認為清者自清,你覺得這是一個正常人會做的事情嗎?”


    樊陽大略了翻閱了一下這份文卷,果然,一切正如許琅所說的那樣,不單單李紫渝的誣陷紀欣沒有辯駁,在唐悠悠自殺之後,警方在現場找到的唐悠悠的手機,發現了唐悠悠在自殺前,曾經給紀欣發過短信,而對此,紀欣也沒有辯駁,甚至在後麵許琅他們發現了阮曉彤、唐悠悠跟陸修傑之間的關係的事情,審訊紀欣的時候,她也沒有辯駁。


    這一切的資料顯示,紀欣肯定跟這起案件有著直接的關係,可是,現在仔細看看,才發現,其實這一切都是許琅他們先入為主了,他們覺得紀欣跟這起案件有關係,覺得紀欣肯定跟唐悠悠之間存在什麽協議,於是,紀欣就成為了不是嫌疑人的嫌疑人,許琅他們一直在想盡辦法想要從紀欣身上打開突破口,卻一直沒有效果。


    為什麽?


    因為紀欣可能什麽都不知道,也可能她知道一些東西,但是,她知道的東西並不比警方多,許琅說過紀欣很聰明,而她確實聰明,也正是因為聰明,所以,她不想卻辯駁什麽,或者說,她不屑於去辯駁什麽,甚至可能她在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的發生,還在暗地裏偷笑,而剛才在審訊室內,紀欣最後的哈哈大笑,可能才是她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想到這,樊陽頓時有種智商被侮辱的感覺,愣愣的看著許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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