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悠在說了我不知道之後,就再次低下頭,不言不語,似乎是想依靠沉默來對抗許琅他們的審訊。


    許琅出乎預料的沒有繼續追問,而是選擇了沉默,他看著唐悠悠眼神迷離,給人的感覺有些輕佻,如果在別的地方,會讓人以為許琅是不是看上唐悠悠了,但是,這裏是csy的審訊室,沒有迴這麽想,也不會這麽認為,至少,上官雪不會這麽看。


    許琅的眼睛雖然看著唐悠悠,思緒卻不在審訊室內。


    許琅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所謂巧合的事情,他始終堅信,所有的看起來巧合的事情,都有它內在的關聯性,可是,今天白天發生的一切,卻讓許琅有些動搖了。


    廣浦小區五單元402室冰箱內,徐璐璐和徐婉珍的屍體被發現,純屬一個意外,如果不是曾宏偉家的房子漏水,他肯定不會去找402的麻煩,如果房東一家人沒有在外地旅遊,曾宏偉肯定不會選擇報警,如果不選擇報警,警方就不會發現冰箱內的殘屍。


    這看起來是個意外,是個巧合,可是,許琅卻覺得,曾宏偉家的房子漏水不是巧合,是兇手故意那麽做的。


    冰箱內出了死者的殘屍之外,還有很多水,當然,這些水在低溫的情況下,早已經變成了冰塊,但是,樊陽在勘察現場的時候,發現冰箱已經老化了,冰箱門有些問題,關不緊,而這也是冰箱漏水的緣故之一,再加上冰箱運轉的時間太長了,漏水也屬於正常,更重要的是,衛生間的水龍頭是壞的,也有輕微漏水的情況,冰箱漏水再加上水龍頭漏水,導致了整個402都在漏水,也就把曾宏偉的房間給‘淹了’。


    如果說402房間的漏水情況,是兇手故意為之的話,那麽,許琅找到第一案發現場就不是意外了。


    許琅之所以去百悠娛樂公司的地下室,完全是基於他的直覺和猜測,而事實證明了許琅的猜測,從而找到了第一案發現場,但是,阮曉彤的事情,卻出乎許琅的預料。


    徐璐璐遇害案,從立案調查開始,許琅他們懷疑了很多人,比如李紫渝,比如黃修德,比如孫俊發,比如徐婉珍,比如紀欣等等,甚至,他們還懷疑了唐悠悠和陳曉紅,卻都沒有懷疑過阮曉彤,盡管,阮曉彤是唐悠悠的經紀人兼私人秘書,可是,她的存在感真的很低,低到所有人都把她忽略了。


    如果,不是許琅在找到第一案發現場之後,發現阮曉彤不見了,突然意識到阮曉彤有問題的話,估計,要隔很長時間警方才能把調查的目光投向阮曉彤,然而有幾個問題,許琅其實一直都沒有搞明白。


    第一,百悠娛樂公司辦公大樓有地下室,阮曉彤作為公司的老人,知道這件事很正常,如果她真的是殺害徐璐璐和徐婉珍的兇手,那麽,在上官雪詢問唐悠悠辦公大樓有沒有地下室的時候,她應該就意識到不對勁了,在這個時候,她完全有機會或者有理由逃走或者蒙混過去,可是,她沒有,她親自帶著許琅他們去往了地下室。


    第二,阮曉彤在把許琅他們帶到地下室之後,為什麽要離開呢?離開之後,她為什麽不直接從地下停車場離開,反而去往了辦公大樓的樓頂,選擇跳樓自殺呢?


    第三,假設徐璐璐和徐婉珍真的是被阮曉彤殺害的,那麽,她的作案動機是什麽?作案目的又是什麽呢?


    第四,阮曉彤跟孫文耀是什麽關係?她是不是孫文耀的學生呢?她跟‘常師爺’組織又是什麽關係呢?


    第五,阮曉彤在樓頂,最後一個電話打給誰的?她在電話裏說了什麽?


    第六,在許琅他們趕到樓頂的時候,明顯意識到,阮曉彤在等人,許琅一開始以為她在等陸修傑,或者是‘常師爺’組織的人,但是,她最後等的人居然是唐悠悠,那麽,阮曉彤等唐悠悠又是為什麽呢?


    在徐璐璐遇害案調查之初的時候,許琅他們一度以為,殺害徐璐璐和徐婉珍的兇手,肯定跟孫文耀有某種關係,或者跟‘常師爺’組織有某種關係,但是,隨著許琅跟田永春的一次談話,再加上後續的調查,許琅發現徐璐璐遇害案似乎跟孫文耀沒有什麽關係,也跟‘常師爺’組織沒有什麽關係,之後李紫渝的‘自殺’也側麵了印證了這個問題,可是,現在在經曆了阮曉彤的事情之後,許琅不得不再次想到徐璐璐案件跟孫文耀,跟‘常師爺’組織之間的關係了。


    許琅在天台看到阮曉彤的時候,麵對許琅的質問,阮曉彤沒有太驚訝,甚至,她都沒有反問孫文耀是誰,‘常師爺’是什麽組織,她迴答許琅的隻有兩個字——“你猜。”


    孫文耀係列案件,雖然結案了,但是,關於孫文耀的身份,一直沒有對外公開,而‘常師爺’這個組織,隻有參與調查‘常師爺’組織的警察才知道,而阮曉彤又是怎麽知道的?或者說,她為什麽不驚訝呢?


    阮曉彤的意外‘暴露’,打亂了許琅他們的調查工作,同時,也讓這起案件,再次變得錯綜複雜起來,原本已經跟‘常師爺’跟孫文耀沒有關係的案件,再次和他們扯上了關係,這是許琅不想看到的,也是csy成員不願意看到的,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查清楚阮曉彤的身份,


    無疑是最重要的事情。


    許琅沉默著,唐悠悠也沉默著,而上官雪不知道許琅在想什麽,她不好貿然打斷許琅的思緒,更不好去詢問唐悠悠什麽,其實,這段時間,針對徐璐璐案件,上官雪已經問了唐悠悠很多問題,而唐悠悠一直都十分配合她的工作,單從個人情感上來說,上官雪覺得唐悠悠是個不錯的人,也是一個沒有什麽架子的女明星,所以,上官雪此時不想說什麽。


    在此期間,唐悠悠抬過幾次頭,看向許琅,發現許琅在沉思,她就繼續低頭沉默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琅迴過神來,看著唐悠悠,迷離的眼神再次變得犀利起來。


    “你對阮曉彤了解多少?”


    唐悠悠抬起頭,看著許琅,說道:“她以前是建國公司的人,跟建國很熟悉,後來,建國成為我的經紀人,在我創立了百悠娛樂公司之後,就把從以前的公司挖過來了,後來,建國意外去世之後,曉彤就成為了我的經紀人。”


    “建國?”


    許琅看著唐悠悠,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唐建國,以前也是一個當紅男星,比唐悠悠大二十歲,唐悠悠能夠在娛樂圈站穩腳跟,主要都是依靠唐建國的提攜和幫助。”


    不等唐悠悠說什麽,上官雪就在一旁解釋道。


    許琅點點頭,看著唐悠悠問道:“你比阮曉彤大幾歲,你們的關係應該很好吧?”


    唐悠悠點點頭,說道:“我們是好姐妹,她本來是可以成為藝人的,但是,因為天賦不行,隻能轉行做經紀人了,但是,她在經紀人這行很有天賦。”


    “阮曉彤有什麽親人嗎?”


    “沒有。”


    “她結婚了嗎?”


    “沒有。”


    “為什麽不結婚?”


    “她是單身主義者。”


    聽到唐悠悠這麽說,許琅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


    “二月十二日,阮曉彤在哪?”


    “在公司啊。”


    “你確定嗎?”


    “我確定,因為那時候快過年了,公司正忙著年關收尾的事情,公司很忙,公司大部分業務都是她在幫我處理的。”唐悠悠說道。


    “那那段時間阮曉彤有什麽異常表現嗎?”許琅問道。


    唐悠悠搖搖頭,說道:“沒有,很正常,和平時一樣。”


    “阮曉彤跟徐璐璐還有徐婉珍的關係怎麽樣?”許琅沉吟片刻之後問道。


    唐悠悠想了想,說道:“談不上多好,但是肯定沒有什麽矛盾的,畢竟,曉彤是我的經紀人兼私人秘書,算是我的代言人,而徐璐璐和徐婉珍都是我旗下的員工,她們之間除了工作上的關係,也就沒有什麽別的關係了。”


    “她們私下有來往嗎?”


    “沒有。”


    “你怎麽這麽確定?”許琅凝視著唐悠悠的眼睛問道。


    “因為曉彤住在我隔壁,我經常讓她來我家,而且,我們是好姐妹,我有什麽事情都告訴她,她有什麽事情也都會告訴我,如果曉彤跟徐璐璐她們私底下有來往,我肯定是知道的。”唐悠悠耐心的解釋道。


    “那阮曉彤跟李紫渝是什麽關係?”許琅突然問道。


    “閨蜜......哦,就是同事關係。”


    唐悠悠脫口而出,隻是,才說了兩個字,她立即就改口了。


    許琅頓時眯起了眼睛,看著唐悠悠,這個女人在撒謊,可是,她為什麽要在這個問題上撒謊呢?她究竟想要隱瞞什麽?


    “既然阮曉彤跟李紫渝是閨蜜關係,這說明她們的關係很好,而你剛才說了,你跟阮曉彤是無話不談的好閨蜜,那麽,你跟李紫渝的關係應該也很好吧?”許琅問道。


    唐悠悠抬起頭,看了許琅一眼,發現許琅正凝視著她,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是,到最後,她還是什麽都沒說,選擇了沉默。


    “我記得百悠娛樂公司是十年前創立的吧?李紫渝是你最先簽約的一批藝人當中的一個,這些年來,李紫渝一直都在你旗下工作,既然阮曉彤跟李紫渝的關係這麽好,李紫渝為什麽還是二線藝人呢?”許琅問道。


    “.......”


    唐悠悠沉默不語。


    “兩年前,徐璐璐搶走李紫渝資源的事情,你作為百悠公司的老板,應該是知道的,為什麽你不出來幫忙?在李紫渝出事兒之後,你為什麽不讓公司幫忙公關?”


    “......”


    “前不久,李紫渝的資源再次被徐璐璐搶走,你為什麽還是不願意幫助李紫渝?”


    “......”


    “你跟紀欣是什麽關係?”


    “......”


    接下來,不管許琅問唐悠悠什麽,她都選擇了沉默以對,這讓許琅的眉頭逐漸緊蹙起來,臉色也愈發的難看起來。


    許琅問的很多問題,都是唐悠悠知道的,可是,她就是不說,顯然,她選擇了隱


    瞞。


    對於唐悠悠的沉默,許琅十分的不理解。


    既然審訊無果,許琅不想在繼續耗下去了,他對唐悠悠說了一句好好想想,就起身離開了審訊室,而唐悠悠根本沒有什麽反應。


    走出審訊室之後,許琅的臉色異常的陰沉,或者說是凝重。


    “琅哥,唐悠悠肯定是知道很多事情的。”上官雪看著許琅的側臉說道。


    許琅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她知道。”


    “那為什麽不繼續審訊呢?”上官雪有些不解的問道。


    其實,針對唐悠悠這種情況,對於警察來說,不算什麽稀奇的事情,很多罪犯或者嫌疑人,在麵對警方審訊的時候,都會選擇三緘其口,或者沉默不語,企圖以此抵抗警方的審訊工作,而針對這種情況,其實是有很多辦法可以解決的,上官雪自己就知道很多手段,可是,許琅卻沒有使用任何一種,這讓上官雪非常的不解。


    “她之所以在隱瞞這些事情,應該是在保護某個人。”許琅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保護?她要保護誰?阮曉彤嗎?可是,阮曉彤已經死了,她沒有必要這麽做啊,可是除了阮曉彤之外,現在跟徐璐璐遇害案有關的人,隻有那麽幾個人了,她們跟唐悠悠的關係應該還沒有好到那個地步吧?”上官雪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許琅卻搖搖頭,說道:“唐悠悠要保護的那個人,應該不是阮曉彤。”


    “啊?不是阮曉彤那會是誰呢?”上官雪下意識的問道。


    許琅轉過頭,看了一眼上官雪,聳聳肩,說道:“我怎麽知道。”


    上官雪一愣,俏臉頓時一紅,有些尷尬的吐了吐舌頭。


    離開審訊室之後,許琅來到了辦公區,隨便挑了張椅子坐下,就開始沉思起來。


    ————————————————


    徐璐璐遇害案發生之後,去過5116房間,隨後失蹤的隻有李紫渝,那時候,李紫渝是最大的嫌疑人。


    然而,第二天,李紫渝就自己去了派出所,說出了自己在5116房間經曆的一切,看起來合情合理,但是,也有漏洞,比如她提到的紀欣,根據之前的調查,紀欣在這段時間根本沒有來過s市,所以,她沒有作案時間。


    李紫渝被釋放之後,她沒有迴家,也沒有離開s市,而是入住了凱悅大酒店,二十三號的晚上,李紫渝在5112房間自殺了,不管是她入住凱悅大酒店,還是選擇自殺的地方,都充滿了詭異的氣息,而根據秦明月的屍檢結果,還有對案發現場的調查,基本確定了李紫渝就是死於自殺。


    李紫渝在臨死前,留下了遺書,承認了是她殺害了徐璐璐和徐婉珍,可是,她是怎麽殺害徐璐璐和徐婉珍的?作案動機是什麽?這些都沒有搞清楚,這就是李紫渝案件最大的疑點。


    現在,阮曉彤‘暴露’了,似乎,她才是殺害徐璐璐和徐婉珍的兇手,可是,她臨死前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這又是最大的疑點之一。


    就李紫渝和阮曉彤的自殺,許琅一開始認為,她們是在保護真正的殺人兇手,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唐悠悠,可是,剛才在審訊唐悠悠的時候,許琅發現,李紫渝和阮曉彤要保護的那個人,其實不是唐悠悠,而是另有其人。


    李紫渝在保護這個殺人兇手,而阮曉彤也在保護這個殺人兇手,她們用自己的生命在保護這個人,而現在,唐悠悠也在保護這個人,雖然她現在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說,然而,沉默就是最大的保護,那麽,這個人是誰呢?


    她們到底要保護誰?她們跟這個人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不惜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也要保護這個人呢?


    想到這些,許琅迴過神來,發現上官雪他們都在看著自己,許琅就笑了笑。


    “你們都看著我做什麽?”


    “琅哥,你想到什麽了?”羅佳妍直接問道。


    許琅點點頭,就把自己心中的猜測說了一下,眾人聽完之後,先是愣了愣,隨即仔細的想了想,紛紛點頭,覺得許琅的猜測很有可能,然而,關鍵問題是,李紫渝、阮曉彤還有唐悠悠三個人拚命想要保護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想到這個問題,眾人都沉默下來。


    “會不會是紀欣啊?”羅佳妍率先開口了。


    許琅一愣,抬起頭,看向羅佳妍,不解的問道:“為什麽是紀欣?”


    “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資料,跟李紫渝、阮曉彤還有唐悠悠有關係的人,隻有紀欣了啊。”羅佳妍解釋道。


    許琅想了想,搖搖頭,說道:“應該不是她,每個人做任何事,都有其目的性的,紀欣一個已經被封-殺,隻能去國外混日子的人,對於唐悠悠她們來說,已經沒有什麽價值了,她們沒必要為了紀欣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聽到許琅否定了自己的猜測,羅佳妍就問道:“如果不是紀欣的話,那麽她們拚命想要保護的人是誰呢?”


    眾人麵麵相覷,都沒有說話,顯然,他們暫時也沒有想到這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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