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四號。


    在經過一夜的等待之後,許琅再次提審了秦奮,同樣的審訊室,同樣的位置,同樣的人,似乎,一切都像是在昨天一般,原本狼藉的審訊室再次恢複如此。


    不同的是,這次審訊,秦奮的一隻胳膊被吊在脖子前方,另外一隻手被手銬固定在審訊椅上,除此之外,他的雙腳還給上了腳鐐,本來,許琅是不打算這麽做的,畢竟,秦奮目前還隻是嫌疑犯,而不是犯人,但是,經過這天的事情之後,為了慎重起見,丁昊穹還是決定這麽做。


    跟昨天不同的是,秦奮整個人看起來病懨懨的,無精打采,進入審訊室之後,他隻是抬起頭瞥了一眼許琅,就低下頭,看著地麵,似乎光潔的地麵上有什麽新奇的東西一般。


    “咚咚咚。”


    許琅拿起桌子上的筆輕輕地磕了磕桌子,吸引秦奮的注意,這預示著,新的審訊工作開始了。


    對於這一次的審訊,許琅還是很期待的,他期待秦奮在經過一整晚的思想鬥爭之後,會做出什麽決定,說出什麽樣的真相,他希望是自己期望的那個結果。


    秦奮在聽到許琅拿筆敲擊桌子的聲音之後,懶洋洋的抬起頭,看著許琅,一言不發。


    “秦奮,傷好點沒有?”


    許琅沒有一上來就直奔主題,詢問案件本身的情況,而是詢問秦奮的傷勢。


    秦奮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然後,抬起頭,看著許琅,微微抬起左胳膊,笑了笑,說道:“沒什麽大礙了。”


    聽到秦奮這麽說,許琅微微點頭,既然秦奮現在又配合的意思,許琅很高興,這說明,這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昨晚睡得好嗎?”許琅又問道。


    秦奮看著許琅,反問道:“許警官,你昨晚睡得好嗎?”


    許琅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說道:“我睡得很好,就是不知道你睡得好不好。”


    雖然許琅嘴上這麽說,可是,他那厚重的黑眼圈,布滿血絲的眼睛還是出賣了許琅,他昨晚沒睡好,或者說,這段時間以來,許琅都沒有睡過一次安穩覺,尤其是昨晚,在秦奮從醫院迴來之後,許琅跟丁昊穹聊了關於提審秦奮的事情和那三本日記的事情之後,許琅就被田永春叫到辦公室。


    田永春找許琅自然沒有什麽好事兒了,除了詢問案情的進展之外,就是再次給許琅施加壓力,在這種情況下,許琅怎麽可能睡好呢。


    秦奮毫無顧忌的當著許琅的麵打了個哈欠,笑了笑,說道:“看樣子許警官昨晚沒睡好,我倒是睡得挺好的。”


    秦奮確實沒有說假話,在秦奮剛從醫院迴來的時候,他確實變得很沉默,還有些焦躁,而他的這一係列動作,都被許琅他們從監控探頭當中看的一清二楚,但是,到了晚上十二點之後,秦奮似乎是想通了什麽,他直接躺下睡覺了,躺下之後,沒多久就睡著了,這讓許琅感到有些好奇。


    “不說這個了,秦奮,那張親子鑒定報告書你看了吧?”許琅明知故問道。


    秦奮點點頭,說道:“我看到了。”


    “你確定是真的吧?”許琅又問道。


    秦奮笑了笑,說道:“我相信許警官,也相信政-府,你們既然是警察,肯定知道偽造證據是違法的,我相信你們不會知法犯法的。”


    聽到秦奮這麽說,許琅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秦奮的表現太過於平靜了一些,比之前還要平靜,這不是許琅希望看到的,如果是別的犯人這麽做,許琅不覺得奇怪,可是,秦奮不是一般的犯人,在知道了那個殘酷的結果之後,他除了一開始的失常表現之外,就沒有了其他的動作,這是許琅萬萬沒想到的,如果,此時秦奮大喊大叫,或者是痛哭流涕等等,許琅都不會感到奇怪,秦奮越是表現的冷靜,許琅就越感到不安起來。


    “既然你確定那份親子鑒定是真的,那麽,你有沒有什麽想說的?”許琅看著秦奮的眼睛問道。


    在許琅那充滿緊張和期待的眼神中,秦奮緩緩地搖搖頭,說道:“沒有。”


    “沒有?!”


    許琅下意識的提高了嗓音,一臉詫異的看著秦奮,詫異當中帶著憤怒。


    “警官,該說的我昨天都說了,這些都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肯定不能胡說對吧,不知道許警官想要我說什麽啊?”秦奮一臉平靜的看著許琅。


    “.......”


    許琅愣愣的看著秦奮,好半天沒有迴過神來。


    秦奮的迴答太出乎許琅的預料了,原本,他以為,在經過昨天的那件事之後,秦奮的信念肯定給擊潰了,而他的心理防線也被許琅敲開了一道縫隙,隻要秦奮自己去想,無論他怎麽想,這道縫隙就會越來越大,從而徹底的擊潰秦奮的心理防線。


    當時,丁昊穹詢問許琅的時候,許琅十分有信心的說,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也相信人性,可是,時間才過去十來


    個小時,許琅就被現實給打臉了,而且還是打的啪啪作響。


    長久的沉默,審訊室內原本和諧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和壓抑起來,審訊室內十分的安靜,靜的可怕,靜的都可以清晰的聽到彼此的唿吸聲。


    許琅發呆、沉默,不是因為秦奮再次打了他的臉,他隻是覺得意外,覺得不可思議,秦奮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在知道那個殘忍的事實之後,還是選擇了沉默,選擇了什麽都不說,難道他一點兒都不感到愧疚嗎?難道他就真的一點兒都不憎恨秦亮嗎?難道他的良心不會疼嗎?難道......


    許琅有太多的想不通,他就這麽死死的盯著秦奮,他的眼神十分的複雜,疑惑、不解、意外、詫異、憤怒.......總之,十分的複雜,而坐在許琅身邊的丁昊穹,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許琅的唿吸聲在秦奮說完那句話之後,突然變得粗重起來,他還看到,許琅放在桌子上的手,瞬間攥成了拳頭,因為用力過猛,關節都變成了慘白色。


    許琅的反應,丁昊穹並不感到奇怪,其實,此時,他的內心也感到了萬分詫異,許琅昨天的做法,確實沒有什麽問題,不但沒有問題,還是最穩妥的辦法,丁昊穹也相信,今天提審秦奮的時候,可以得到理想當中的答案,然而,現實和他們設想的不一樣,秦奮還是和昨天一樣,選擇了隱瞞真相。


    “許警官,你哪裏不舒服嗎?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出去休息一下,我可以在這等著。”


    秦奮的語氣十分的平緩,似乎,他現在不是一個被審訊的犯罪嫌疑人,而是在跟一個朋友說著一些關心的話語一般,既沒有挑釁的意思,更沒有嘲諷的味道,而這反而讓許琅更加的難以適從。


    “唿唿唿......”


    許琅的唿吸聲越來越重,連坐在他們對麵的秦奮都聽到了,而許琅的臉色也變得格外的陰沉,他的眼神變得憤怒,憤怒當中充滿了冰冷。


    “啪。”


    許琅霍然起身,一隻拳頭狠狠地砸在桌子上,發生咚的一聲巨響,把所有人都給嚇了一大跳。


    “琅哥,別衝動.......”


    就在許琅剛剛有所動作的時候,丁昊穹就察覺到了,他連忙站起身,伸出手一把攥住了許琅的胳膊說道。


    許琅的眼睛幾乎可以噴出火來,他死死的盯著秦奮,而秦奮卻好像沒事人一樣,淡淡的看著許琅,眼神當中沒有絲毫的表情,既沒有慌亂,也沒有害怕,有的隻有平靜,死一般的平靜。


    審訊室內的氣氛,一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充滿了火藥味,似乎,下一秒就會爆炸一般。


    許琅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他在極力的壓抑著內心的憤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汗一瞬間從許琅的額頭上冒了出來,他的臉色因為過於激動,變得十分的紅潤。


    “秦奮,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難道還不打算說出真相嗎?你tmd還是個人嗎?”


    終於,許琅開口了,他雙手撐著桌子,身體前傾,以一個極具侵略性的姿勢,凝視著秦奮那張欠揍的臉,咆哮道。


    “真相?真相你們不是已經找到了嗎?秦亮是屬於自殺,喬麗娜是被秦友奇殺害的,而秦友奇是意外死亡,這難道不是真相嗎?你找我問真相,對不起,許警官,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公民,我很遵紀守法的,而且,我還是一個學生,才上高一的學生而已。”秦奮語氣異常冷淡的說道。


    “你這個王八蛋,殺父弑母,你tmd還是個人嗎?”許琅口不擇言的吼道。


    “no,no,no。”


    秦奮看著許琅那張已經有些扭曲猙獰的臉,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說道:“許警官,你在這樣,我可要投訴你了,你這是栽贓,是汙蔑,我可以告你誹謗的,而且,你現在這樣,讓我很沒有安全感,讓我感到了威脅,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許琅為了保住s市第一神探的名譽,開始恐嚇我呢?”


    “.......”


    許琅頓時為之氣結。


    丁昊穹攥住許琅的手,一刻都不敢鬆開,他生怕自己一鬆手,許琅就會直奔秦奮而去,至於是痛打秦奮一頓,還是怎麽樣,這都有可能,卻不是丁昊穹想要看到的,在聽到秦奮的話之後,丁昊穹也升起了一股無名之火,他轉過頭,狠狠地瞪了秦奮一眼。


    又是一陣沉默。


    “唿唿唿.......”


    許琅的唿吸聲越來越粗重起來,他的眼睛紅的可怕,紅的嚇人。


    “嗬嗬......”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刺耳的笑聲突然從審訊室內響起,這讓所有人都感到詫異,紛紛看向許琅,因為,這笑聲是從許琅的口中傳來的。


    許琅站直身體,重新坐下,攥成拳頭的雙手也攤開,放在桌子上,他扯了扯脖子上的衣服,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後,看著秦奮,笑了起來。


    秦奮愣住了,他有些搞不懂了,許琅這是怎麽了,難道就因為自己的幾句冷嘲熱諷,他就精神失常,承受不了打擊了?不應該啊,如果許琅這麽輕易的就被擊倒了,那麽,他那所謂的s市第一神探的名頭,早就易主了,可是,如果不是這樣,他為什麽要發笑呢,難道他知道了自己的打算?秦奮想不通。


    丁昊穹也是一愣,但是,更多的還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他真的擔心許琅控製不住自己,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雖然,他在看到秦奮那有恃無恐的樣子,也很想給他來上一拳,但是,他知道,自己是警察,而許琅也是警察,他們不能這麽做,不能知法犯法,說不定,秦奮這麽說,就是故意在激怒他們,從而拿到和許琅他們對話的籌碼,讓許琅他們陷入被動的局麵當中,如果是別人,丁昊穹不會這麽想,但是,秦奮不是一般人,他早已經領教過了,現在,許琅開始大笑,丁昊穹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他還是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哈哈.......”


    許琅還是一個勁的笑,就像是突然被人點了笑穴一般,滑稽和詭異。


    秦奮皺起了眉頭,他疑惑不解的看著許琅,他那好看的劍眉緊蹙到了一起。


    “許琅,你在笑什麽?難道是知道自己的猜測很可笑了?還是覺得你根本不配擁有s市第一神探的稱謂了?”


    許琅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搖搖頭,沒有說話。


    “那你在笑什麽?”秦奮又問道。


    “你猜猜看。”


    許琅饒有興趣的看著秦奮,眼神當中帶著一絲戲謔,一絲嘲諷,一絲憐憫,更多的則是冰冷。


    許琅的這種眼神讓秦奮感到很不舒服,他討厭這種感覺,他不喜歡有什麽事情是自己無法掌握的。


    “嗬嗬.......”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秦奮的表情突然放鬆下來,他也笑了起來,他似乎想通了什麽,不在去猜測了。


    秦奮和許琅這突如其來的異常表現,無論是身處審訊室內的丁昊穹,還是在隔壁觀察室的樊陽和喬老師他們,都感到莫名其妙。


    “秦奮,我很同情你,真的。”許琅不在發笑,他看著秦奮,表情十分認真的說道。


    秦奮點點頭,也看著許琅,說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而且,許琅,我也很同情你,孤家寡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聞聽此言,許琅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隨即,他就恢複正常,點點頭,說道:“還好,我已經習慣了,再說了,我也不是孤家寡人,我身邊還是有很多朋友,比如你麵前的這位丁警官,還有csy的其他成員,當然,還有我女兒,我不算是孤家寡人,倒是你,秦奮,你們一家人現在除了你自己之外,你好像沒有親人了吧,說起來,你才是孤家寡人吧。”


    麵對許琅那赤-裸-裸的刺-激,秦奮沒有惱羞成怒,他隻是低下頭,沉默了幾秒鍾,然後,就抬起頭,點點頭,說道:“許警官,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孤家寡人,跟你比起來,我才是那個失敗者,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我的一生都活在謊言當中,想想就覺得可悲。”


    “這麽說,你想通了?”許琅問道。


    秦奮點點頭,說道:“我想通了。”


    “那就說說吧,你是怎麽殺父弑母的吧。”許琅看著秦奮說道。


    “殺父弑母?嗬嗬......”


    秦奮搖搖頭,說道:“許警官,我想你理解錯了,我沒有殺父弑母,他們的死,我確實有一定的責任,可是,他們的死真的跟我沒有關係,我沒有殺人,我還是個孩子,我的手上沒有沾血,所以,對不起了許警官,我不能給你想要答案。”


    “為什麽?”


    剛剛表情有所緩和的許琅,頓時就嚴肅起來,他凝視著秦奮那雙此刻看起來無比清澈的眼眸問道。


    “嗬嗬......”


    秦奮笑了笑,低下頭,不在跟許琅對視,他看著自己胸前的左手,低聲的說道:“許琅,其實,你跟我一樣,都是很可憐的人,不過,你比我幸運,至少,你身邊還有很多人幫助你,有很多人願意為你去死,而我呢?”


    說到這,秦奮抬起頭,看著單向玻璃上他自己那張消瘦的臉頰,繼續說道:“我一直活在謊言當中,到現在,我都無法真正的確定,我到底是誰的兒子,是不是很搞笑,以前,聽到別人說雜種這兩個字,我覺得很無趣,現在,這兩個字用在我身上,真的是在合適不過了。”


    說到這,秦奮轉過頭,看著許琅,鄭重的說道:“許琅,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什麽,但是,我不會告訴你的,如果想知道真相,那麽,就請你這個s市第一神探自己去調查吧,如果有證據,就拿著逮捕令逮捕我吧,而現在,我隻是被懷疑的對象而已,你們沒權扣留我,我在你們csy已經超過四十八小時了,如果你們沒有證據證明我犯罪了,是不是該放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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