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源搖頭道:


    “說這裏是棋館吧,那遠處的殿宇裏又傳來各色兵器的碰撞之聲,可說他是書院的一部分,又實在匪夷所思。”


    李長青笑了笑道:


    “這裏奇怪的事還少嗎,其實我覺得射部已經是最普通不過了,既然是射部肯定與挽弓射箭有關,但是這裏,禦部,我聽說以前有人說,禦為駕車的意思,可是這裏的空間看起來根本不像是駕車的地方。”


    暗自揣測其實是一件很愚蠢的事,而李長青將禦這個字按照老的方式去理解,並且說了出來則是一件更愚蠢的事了。


    楊源再次懷疑能一步步走到這裏的李長青是一個愚蠢的家夥,可是他能看懂羊皮紙上的字,並且將他們默寫下來比自己還多,這樣一個矛盾的存在,令他整個人突然就感覺很不舒服。


    搖了搖頭道:


    “我此前覺得你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雖然比不上我這樣的天才,但是多多少少也算是高手了,可是現在你竟然連六藝書院的禦科代表的是什麽都不清楚!”


    李長青也發現了自己的問題,自己在某些知識上實在是匱乏的厲害。


    楊源隻能無奈解釋道:


    “原本君子六藝中的禦字,的確指代著駕車,可隨著當年張聖先師提出,君子所禦當不止如此,君子所禦當為國而禦,因為禦字又為護字,君子為國所禦外敵是禦,君子所學謀略是為禦,因此這六藝書院禦科所學乃是衛國治國,抵禦之道。”


    李長青點了點頭,那些專注棋局的眾學生中有人站了起來,那人緩緩向眾考生行來,他的身體很高大壯碩,但是容貌卻十分溫和清秀,他身後背著一柄長劍,緩緩走到眾人麵前笑著道:


    “大家第一次來我禦部,想必十分震驚吧,可君子學藝,最起碼要學禦者之道,我知道在這裏的很多人,有人家境殷實,有人家境貧寒,可若是有一天需要你們抵禦敵人,無論是讓你們用劍,抵禦少數敵人,或者是帶兵抵禦千軍萬馬,那麽你們將再沒有任何區別,接下來,你們隨我入止戈殿,參加禦部的考核。”


    楊源小聲嘀咕道:


    “不知道這位禦部的大師兄,為什麽說這麽一番話。”


    李長青搖了搖頭道:


    “每個人說話,都是基於自身經曆的,至於他說的話,其中的根本意思,可能隻是我們現在無法體會罷了。”


    楊源點了點頭。


    李長青突然問道:


    “不過,為什麽各部都是這些大師兄接待,沒有師長麽。”


    楊源再次為李長青的無知感到深深的無奈,搖頭道:


    “這裏的師長隻有張聖先師,其他弟子,無論哪一代的,都是以師兄弟相稱,簡單,隨意,六藝書院在有些地方,真是隨意的令人難以置信,而在某些地方嘛,又古板的可愛。”


    李長青微微錯愕,因為自小成長在梁家劍府的他,一時之間很難理解一個地方沒有師傅師叔,隻有師兄師弟,師姐師妹,這種關係,簡單的令人發指。


    他不禁對這個地方產生了更濃重的好奇。


    止戈殿外的石階是一層一層的結實青石所造,並沒有選用時下南詔富人家較為流行的霜花岩石,那種經過打磨後光滑如鏡麵的奇特岩石,因為內部岩石結構的特殊,會產生許多其他的天然花紋,近來南詔權貴喜歡在新造的殿宇外鋪設這樣的霜花石階,以彰顯身份之富貴。


    眾人邁上石階,緩緩向止戈殿內走去,走過褐色的牌匾,來到止戈殿內,沒有尋常人家的迎客大堂,也沒有桌椅等擺設,而是自邊緣向內傾斜的一個巨大凹洞,洞底則是一張精密出奇的三國地理圖,李長青甚至可以在圖上清晰地看到梁家劍府的天楚山,北幽皇城幽都,以及大大小小或熟悉,或陌生的城池。


    禦部的大師兄婁嘯笑著道:


    “天下三國,盡在此處,諸生熟記地理,而禦部的論題則是,三國再次混戰,南詔因土地肥沃被北幽與西涼聯合進攻,諸位一會將破敵之法寫下,便能離開此處,去更上麵的地方。”


    寬闊的止戈殿恰好可以容納這二百餘位考生,楊源站在李長青身邊笑著道:


    “本天才早就知道六藝書院會考究這些,所以各類兵書我可沒少看,這種事自然難不倒我。“


    李長青對這個時常陷入自我驕傲的孩子並無惡感,因此笑著道:


    “我並沒有讀過什麽兵書,有點頭疼啊。”


    楊源笑著道:


    “沒事,你隻要記住,西北防線,有慕容軍神,北邊又有老將軍,即便不敵也不會輸的很慘,大不了不要外圍的堡寨,我南詔資源豐厚,大可以縮小防線,打持久戰,所以啊,你將我說的這些東西詳細寫下來,加一點細節上的吹捧,估計,分數肯定不低就是了。”


    李長青搖了搖頭道:


    “我去過北幽,當時穿過南詔堡寨時,那裏的士兵並沒有給我一種很震撼的感覺,怎麽說呢,就是氣勢上麵,天然便不及北人,當然我不是不相信慕容軍神,也不是不相信老將軍,可打仗並不是有他們兩個就可以的,若是北人舉國之力南下中原,屆時即便有老將軍坐鎮指揮,可我並不認為就萬無一失,南詔必定會大舉增兵北方,若是這個時候西北防線受到西涼全力打擊,那麽南詔並不是一退再一守就能萬無一失的,氣勢這種東西一旦輸了就沒了,當然我也隻是一家之言。”


    楊源目瞪口呆地看著身旁的李長青道:


    “你的這番話,你跟我說不懂軍事,沒看過兵書,誰信啊,你不要唬我好不好,莫非你是那種喜歡各種藏拙的人嘛。”


    李長青有些好些地伸手揉了揉這個比自己小上很多的稚嫩少年,後者憤怒地甩掉李長青的手怒道:


    “不要亂摸頭,會長不大,而且還會變笨。”


    李長青哈哈一笑,卻突然嚴肅地道:


    “我說如果,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戰爭,到時候我們真的考入書院,難道我們都會走上前線參戰嗎?”


    楊源搖了搖頭道:


    “我看過太多的天之驕子,他們所謂的驕傲不過是有一份好前程,有一堆眼睛冒星星的紅顏知己,根本沒有家國,但是我楊源不會,我祖上可是大楚的將軍,雖然近來幾代人都棄武從商了,但是我們骨子裏還是熱血的。”


    李長青點了點頭,笑著道:


    “我以前出了一點事,活下來後也一直內心恍惚,沒有一個方向,可是又因為受了極大的恩惠,所以絕對不能浪費自己的生命,所以我最終來了這裏,而現在我突然覺得無論我能不能考上六藝書院,我都能在不久之後找到自己的心中意氣。”


    楊源突然轉頭看了看這個高個子,心想你這人到底在說什麽。


    李長青並沒有理會他疑惑的目光,而是將目光凝聚在大殿底下那巨大的千山萬水,至於其他考生大多沿著圓形的圓坑,坐在兩邊在熟宣上寫著自己的答案,至於這座大殿,書寫的用品安靜地放置在兩邊,除了止戈殿的出口有幾名弟子等待眾人上交試卷以外,並沒有任何人會幫助眾考生什麽,因此大家全程隻能靠自己。


    李長青沒有長時間盯著巨大的沙盤去研究地理形勢,而是直接取了紙筆,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嘩嘩書寫了起來,當他察覺到有人靠近時,抬頭看了看,原本以為是在那邊看沙盤的楊源,誰知竟然不是,而是那個叫燕小生的神秘黑鴉少年,他依然是一副精致的貴公子打扮。


    他笑著衝李長青道:


    “你真的走到了這裏,我很高興,接下來還剩下兩關,我希望到時候大家一起考入六藝書院,一起扶持。”


    李長青緩緩折起卷子,抬頭看著這人笑著道:


    “你這麽執著進入六藝書院是為了什麽,莫非你也是上頭派來潛伏的。”


    他搖了搖頭迴答道:


    “我本來就準備潛伏在安京,反正也需要一個身份,又正好趕上了,就來試試。”


    李長青點了點,他沒有從這些話裏聽出什麽破綻,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二三灰塵,笑著道:


    “行吧,我現在去交卷子,一會山頂見。”


    燕小生點了點頭,笑的十分溫和,在李長青走後,他以十分微弱的聲音自言自語道:


    “白先生,為什麽你要選擇這樣一個人來安京,我明明準備了那麽久,好,即便沒有黑鴉中人暗中相助,我也能靠自己考入六藝書院,然後你會知道,誰更優秀。”


    有時候對手往往是在不經意間出現的。


    對於這一切一無所知的李長青將卷子交給一名守候在大殿門口的年輕弟子。


    抬頭看著天空那輪大了許多的冬日驕陽,突然感覺到腹中十分饑餓。


    轉身問那站在大殿外的弟子道:


    “這位師兄,這會早已過了正午,不知六藝書院管飯嗎”


    那位年輕的弟子錯愕地搖了搖頭,他轉身看到包括楊源在內的考生竟有許多人從隨身的衣兜內掏出各色幹糧。


    頓時覺得有些苦澀了起來。


    鵪鶉啊,你不是說一切包在你身上嗎。


    山腳下,當鵪鶉從衣兜裏取出兩份準備好的幹糧時,終於想起自己忘記了一件最基本的小事,而這件小事這會正讓某人有些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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