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大楚年間,現在的安京也就是曾經的永安城便經曆過數次改建,改建的內容除了擴充城池外,主要還是將偌大的永安城劃分為四個街區,以青龍朱雀玄武白虎命名四大區域,已至於到了南詔年間,依然采用這些稱唿,至於皇城則以應天為名,受四大區域拱衛。


    長青是從朱雀大門入的安京城,很快他便被街道兩側精致的店鋪所吸引,比如買果脯的鋪子叫“絕味軒”,賣各色布匹的叫“彩雲流蘇”最令長青納悶的是一間賣筆墨紙硯的取名叫“狀元來”


    整條街都洋溢著熱鬧與喜慶,而這些鋪子門廊上也都貼著各色春聯,即便長青不懂琴棋書畫也能看出這些紅底春聯上的筆力雄渾,自有氣概。


    他轉身衝一旁的車夫說道:


    “來安京城前,已經想象過這裏的繁華,沒想到自己還是低估了啊。”


    那車夫落後長青半步,淡淡地道:


    “安京自然繁華,不過你莫要忘了城主交代的事,年後便是安京六藝書院招收新生的時候,雖然他們院內有我們黑鴉的人,但你也不能完全寄希望於這些,自己有時間,也要多學點東西,畢竟六藝書院所考究的本就保羅萬象。”


    長青點了點頭道:


    “我還是不太明白,即便我的任務是調查安京城內的不穩定事件,可為什麽一定要進六藝書院呢。”


    車夫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


    “我隻知道,六藝書院是二百年前江湖人稱四上仙的儒仙所創立,並且二百年來,招收的學生極少,每年不過兩隻手數過來的數量,但是從這家書院走出來的人,每一個都是自己領域的大家。”


    長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安京也有我們黑鴉的產業嗎,如果有,能否告訴我是哪些?”


    車夫搖了搖頭道:


    “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的。”


    “另外我們給你在安京的安排了住處,房租已經付到了年後,等你入學以後,自然也就不需要了。”


    長青點了點頭昂首邁向整個充斥著濃厚曆史氣息的宏偉城池深處,不知為何,他心中有麵對未知的淡淡恐懼,也有對全新生活的無比向往,小時候父親希望自己好好讀書,雖然他覺得父親說的不一定對,但當他踏上這座城市第一塊地磚之時,心中倒真萌生出了幾分好好念書的荒唐想法。


    當長青向朱雀區的深處走去時,


    車夫牽著馬車走進一條小巷,東拐西拐以後,在某處偏僻的車馬行將馬車交還了出去,不理會那些與自己笑鬧的昔日工友,獨自一人走進了東騾子巷,當他走出巷子時,消瘦平凡的車夫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手提鳥籠,樣貌英俊衣著華麗的外地貴公子,吹著不成曲的調子,緩緩融入了安京城的人流之中。


    同一時間,安京城內最繁華的朱雀區內,有一座聞名遐邇的妓院,院名“金戈”。令許多人費解的是,這令無數外地風流清客魂牽夢繞的煙花之地,卻有著如此鏗鏘有力的名諱,即便是金戈院對麵,那位胭脂鋪“若水三千”的東家也想不明白。


    就像當年安京城所有人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個柔弱女子能將胭脂這項生意做成家喻戶曉的奢侈品。


    她抬手揉了揉眼角處冥頑不靈的幾枚魚尾紋,衝身前席麵前 的年輕女子笑著道:


    “前些日子朱雀營的副統領到我這買了最新的“青水”胭脂,說要送予你,不知妹妹有沒有收到。”


    淡黃的燈光籠罩著雅間,令這裏顯得無比溫馨,年輕女子長著俏麗的臉龐,卻自然三分冰冷,精致的雙眸裏閃爍著青澀女子所不具備的嫵媚意味


    她緩緩抬頭看了看麵前這個論財富絕對可以在安京城內名列前茅的女人微笑道:


    “玉樹姐姐是收了小姚將軍多少好處,盡幫著他說話了。”


    本名梁玉樹的雍容女人笑道:


    “紫月妹妹這說的什麽話,以姐姐在這城裏的產業,需要收一個年輕將軍的東西麽,不過他拿來的那株極品血燕的確是千金難買的好東西,不過姐姐可不是看在血燕的份上,而是實實在在看中他的人品和本事,而且他父親大姚將軍是朱雀營統領,又被陛下封賜了“鳳息將軍”的稱號,而且姚家祖上與官家頗有淵源,所以姚家真的是不錯的。”


    最近在京城風頭無量的金戈藝妓紫月搖了搖頭:


    “姐姐說的是不錯啊,可是妹妹現在真的沒這些心思。”


    梁玉樹歎了口氣道:


    “看來我的這位妹妹,心高氣傲呀,這一般的勳貴之家是看不上了,可姐姐作為過來人還是要告訴你。


    女人最值錢的時候,便是你現在的風華正茂,待價而沽是好事,可是若再過幾年,妹妹找不到一個好去處,介時妹妹或許連姚家這樣的人家也再難尋到了。


    不過若是妹妹隻是不喜歡武將之家,想嫁入底子深厚的南詔士族,姐姐倒也認識些人,隻不過這種士族人家嘛,妹妹去了免不了要受些嫌棄,冷嘲熱諷,想必不會少。


    而且那些士族中人脾氣倔的很,在他們眼裏無論是我這個商女,還是妹妹這樣的藝伶,都不過是下三濫罷了,姐姐倒真不希望妹妹嫁入這樣的人家。”


    梁玉樹說完伸出白皙的玉手,拎起席麵上的淡青色的琉璃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紫月知道對方又想起了某些傷心事,微微一笑道:


    “姐姐說笑了,妹妹並沒有這種心思,隻是還沒遇到喜歡的對象。”


    梁玉樹一張小巧可愛的臉上飛上兩抹紅霞,除了眼角幾處細微的魚尾紋,很難想象她是一位年過四十的女子。


    芊芊玉指,緩緩伸向紫月,在離她臉袋還剩下幾寸距離的時候,指尖微微搖晃,不斷畫著圓,略顯嬌憨地道:


    “你呀,你呀,竟然還想著這些東西,你在金戈院內還沒看明白麽,什麽豎子情深,美人相依,那些自命風流的才子們寫出來的東西,就是為了毒瞎我們女人的眼睛,讓我們做那癡心情長的呆傻女子,妹妹你千萬不要相信男人說的話。”


    紫月笑著點了點頭


    “都聽姐姐的。”


    安京的月光比許多地方都要淡上許多,因為安京的人多,萬家燈火齊齊照耀之下,月色反倒不如山林裏的那樣純粹,這裏的月色與人間煙火連成了一片。


    靠近窗戶,伸手推窗,南詔的夜晚處處鬧市,她依在窗畔看著風景,冬日裏最好賣的要數金絲糖畫,麥芽糖製成的糖絲,在白色的紙上畫出無數風景,有少年騎牛,有仙人指路,有高山峻嶺,有斜風細雨俏佳人,最多的還數那些各地有名的俠士圖畫。


    一個個孩子捧著糖圖,一口吞掉日月,一口吃掉大俠,笑的好不開心。


    紫月微微笑了,難得覓得一絲空閑,遠離金戈院的喧囂吵鬧,望著安京的夜景,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已經漸漸有些淡化的人影,灰白的頭發,欠揍的眼神,古怪的黑劍,那時候她還抱著胡琴,她還隻是映月,正迴憶著,她那比過去嫵媚了無數倍的俏臉突然微微一凝。


    隻見遠處的大街上,一個頭發有些灰白的男子,從攤販手裏接過一張糖畫,從紫月的角度能看出,那是一副栩栩如生的仕女群美圖,隻見那個可惡的家夥,絲毫沒有男子風範地將糖畫湊到麵前,緩緩舔到嘴裏。


    紫月下意識揉了揉眼睛,轉身拍了拍臉頰,再次迴轉過身子,哪裏還有那家夥的身影。


    莫非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見?


    呸,誰日有所思了。


    .......


    安京城被劃分為四大區域拱衛著皇城應天城,如果從高空俯瞰,便能看到相對比較熱鬧的南邊朱雀區,各類遊人絡繹不絕,北邊的玄武區,建築風格相對更有規矩,整個玄武區居住著大量朝中重臣,上至秉持中正的尚書省的尚書令李建安,下至四五品的三省從事,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愛吃暖鍋的尚書省左仆射便住在東邊的青龍區。


    以四神獸命名的四區域隱隱拱衛皇城。


    黎明在天空吞吐青白,應天城內的浣衣局內卻已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三五一群的宮女將從各宮各局送來的衣服床被等物件,分門別類,再有相應的宮女負責清洗,至於晾曬,又有專門的宮女負責,而每一個環節都有資曆較深的女官負責督工。


    但是今天浣衣局內所有的宮女,甚至那些女官都時不時往入口處的拱門望去,因為那裏站著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權力很大,年紀卻很小的女人。


    宮內的女人都知道那個女人叫金晶,是去年突然上任的欽天監,以這些宮女的記憶來看,這位金晶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據說老欽天監去世前指名點姓一定要這個入門不過半年的姑娘做欽天鑒,當時這個決定令老欽天鑒的其餘的弟子十分不滿,後來甚至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不過這些宮女並不知道,之後的風波是怎麽風平浪靜的,隻知道漸漸的宮裏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了,這個年紀不過十六的小姑娘是皇帝陛下的欽天鑒這一事實。


    而在這裏所有人好奇的是,這些日子來,欽天鑒大人一次次跑來浣衣局,一個人蹲在衣局的門檻邊究竟是要看什麽,有這時間不應該去看那大大的羅盤和奇怪的儀器麽。


    即便是在浣衣局權利最大的女官們也沒有辦法得知,這位大人物到底是要幹什麽,更沒有人敢招惹這位奇怪的大人物,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她之所以能經常出入禁宮,可都是皇後娘娘的意思。


    據說是因為,皇後娘娘十分喜歡這個欽天監,至於為什麽,聽說皇後娘娘和這位新任欽天鑒大人十分投契,以至於這個年紀輕輕的欽天鑒常年居住在皇後娘娘的永壽宮內。


    日上三杆,年紀尚小的宮女們經過長時間的勞作已經有些吃力,隻是在女官們的注視下,沒有人敢偷懶罷了。


    而這些小宮女中有一個名叫木芝的女孩,原本應該是粉嫩的臉蛋上全是凍瘡留下的深紅疤印,雙手顫巍巍地在宮女服上擦了擦,做完了自己工作的她決定趁著所有人注視著那個大人物時,自己找個角落稍稍休息一下,真的,她真的隻是打算稍稍休息一下。


    可她剛剛將身子依靠在院牆的時候,便被領頭的姑姑看到了。


    這位姑姑可是出了名的嚴謹認真的,被那姑姑看到的那一刻,木芝便覺得自己的日子到頭了。


    當姑姑走到自己麵前,然後在她驚駭的目光裏揚起小細鞭的時候,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大人物會突然站在自己麵前。


    年過三十的姑姑是浣衣局的一位女官,當她看見欽天鑒大人站在自己麵前,而自己竟十分不敬地舉著鞭子,下一刻她果斷丟下鞭子,噗通跪在了地上。


    可欽天監仿佛根本沒有看到她,而是轉身對著木芝伸出一隻手,笑著道:


    “你叫什麽名字?”


    “我是木芝。”


    “那你願意跟姐姐走嗎?”


    木芝點了點頭,緩緩跟著欽天鑒大人走出了浣衣局。


    於是第二天全應天城的人都知道,新任欽天鑒,收了個徒弟,是浣衣局根紅苗正的普通宮女。


    而這些人對於這一切的不合理,全都歸結於天機不可泄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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