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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城門外的曾宅前,兩名小廝急匆匆下了馬,也顧不得與門房說話,便氣喘氣喘籲籲的衝進院大,大聲叫道:“大喜了,大喜了,夫人,二少奶奶,八小姐,大喜了。”


    二進院中,朱氏一怔,急急站了起來,問守在兩邊的二兒媳晁文柔同八娘道:“可是聽到報喜聲了?”


    “是,娘,女兒也聽到了。”


    八娘一邊應著朱氏問話,一邊衝出門去,就見二哥的隨身小廝跑的麵紅耳赤的到了麵前。


    “八小姐,中了。”


    “誰中了?快說。”


    那小廝也顧不得先喘順了氣,一口氣報到:“全中了,二爺,四爺,五爺,九公子,還有三房的三位爺,還有覺郎,咱們家的幾位爺,全中了。”


    “你是說,二哥,四哥,五哥,小九弟,還有子景哥哥,子阜哥,子簡哥,還有覺兒,全都中了?”八娘激動的一一確認。


    “是,是。”那小廝忙不疊的應道。


    身後傳來朱氏大喜的聲音:“當真?”


    “夫人,這天大的事兒,小的哪敢說謊,是小的親自去看的榜,不僅咱們家八位全中,還有六姑爺也中了。二爺這才打發小的人來家裏報喜的,就是擔心夫人和二少奶奶還有八小姐在家裏急呢。小的一刻也沒敢耽擱,可城裏人實在太多了,這才耽擱到現在。咱們家也得備著,一會兒衙門裏報喜的人就該到了。”


    聽了這小廝一口氣說出來的話,晁文柔尤在夢中一般,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六姑爺也中了?”朱氏聞言,想著不僅兒子中了,女婿亦中,又添大喜,又問:“那七姑爺呢?”


    那小廝搖了搖頭:“七姑爺的……小的倒未看到,興許是小的看錯了眼也不一定。”


    朱氏大喜之餘,又不免有些遺憾,若不是老大病了,未能參考,興許這迴也能高中。就是七姑爺,也是少有才名,一時不中,他也不過二十多歲,將來有的是機會,因此這一點遺憾對比家中八個子孫參考全中的絕世榮耀,也就算不得什麽了。


    不說朱氏和晁文柔,就是八娘也愣在那裏。


    今科才開始明確由歐陽公為主考官時,陸十七就曾說過,歐陽公作為文壇盟主,生平最恨的便是那堆沏詞澡,晦澀難明,棄本求表的“太學體”,而官家之所以用他為主考官,便是為了力除文弊,求詩文之革新,取一批真正有才學的仕子。


    而歐陽公也必會利用此次的機會,扭轉那肆行多年的“太學體”,此次大考,凡奇澀險怪的文章,必會造棄,這對一直堅持文為載道的曾家子弟,甚至全國有真才實學的仕子,都將是個絕好的機會,不怕曾子固等人不中。


    隻是八娘想過二哥幾人會中,卻是料到了開頭和結局,但真未料到,竟是這樣的真正的he結局。


    “賞,八娘,給這孩子封個大紅封兒。”朱氏臉上滿是掩不住。


    “這還用娘吩咐,女兒一早備下了。”聽到娘親多年未見的欣喜之聲,八娘也是高興的很。打賞了那小斯一個包了金裸子的荷包,又忙命人抬了兩筐銅錢出來,用於隨衙門裏報喜隊而來的城中湊興的百姓。而報喜讀的衙役,則是另外準備的狀元及第等花樣的小金裸。


    幾個哥哥全中了,竟然連二十歲的覺兒和十八歲的小九弟也都中了,一門八進士,一科全中,就比一家子一下子考中八個清華北大還難啊,且還是同一年考中的,隻怕全大宋國也尋不出第二家來。這是何等的榮耀?


    這邊正說著封賞,家裏的丫鬟婆子們已湧了一大批人進來,小廝進門一路喊著高中,這些丫鬟婆子豈有沒聽到的?又是一通道喜。


    朱氏卻是讓晁文柔扶她去了前院裏,對著供著的香案上曾不疑的牌位上了香,直到此時,朱氏方流下淚來。


    前些年,大郎二郎都參加了春秋兩試,隻是未中,後又因著守孝耽擱了兩迴,這迴換了歐陽大人為主考官,沒承想,除了大郎因病誤了行程,未能入京,其它幾個兒子並大孫兒覺郎,竟是一舉全中,叫她如何不激動?若是老爺還在,又當如何高興?


    且不說朱氏如何,八娘還待再問問那小廝幾個哥哥並九弟和覺兒的名次如何,要知道,雖是進士,三甲名次不同,對未來仕途的影響也是很大的,若是三甲同進士,那將來想在仕途上更進一層,可就難了。


    她這廂還未開口,衙門裏報喜的人已經來了。


    等到收了喜訊,打了賞錢,送走八九撥報喜的人,二哥已領著兄弟迴了家,八娘一看人卻不齊,驚道:“二哥哥,子景哥還有九郎和覺兒呢?”


    曾子固苦笑道:“還能哪兒去了?被人搶走了。”


    搶走了?


    還不待八娘醒過神來,五郎已是大笑:“當人家女婿去了。”


    八娘大囧:“九弟和覺兒也則罷了,畢竟是十多二十歲的少年郎,可是子景哥哥……”那可是有家有口兒子都三四歲的人了。這要是被逼著成了親,陸十七平白丟了妹婿,還不得氣的殺了他?


    她這邊正好笑,果是說曹操曹操到,陸十七邁著方步悠然踱了進來,對著曾子固等人抱拳恭喜:“幾位兄台大喜,十七來討懷酒喝。”


    又一見自己妹婿不在,不由奇道:“怎麽子景不在?”


    見八娘一臉囧態,五郎一臉壞笑,曾子固一臉無奈,陸十七感覺不妙:“那小子不會是?”


    “十七哥英明!”八娘由衷道。


    真正豈有此理,大宋國的爹娘們真是瘋了,美少年搶搶也則罷了,那小子都是幾歲娃的爹了,論玉樹臨風,連他還不如,竟然也有人會搶?這都啥眼光?


    “不會,他這二十好幾的娃兒爹,也有那不開眼的搶了去吧?”


    榜下捉婿,可不就是三年一度的揭榜日,比那上榜看榜還熱鬧的事情?這一天萬人空巷,看的可不是榜,是上了榜的那些未來的進士老爺能不能當上自家女婿!


    五郎幸災樂禍道:“你還是擔心你家妹婿,會不會成了別人家的女婿吧。”


    “真被人給捉了去?就子景那小子?幾歲娃的爹?”榜下捉婿的盛況,陸十七也幾過幾迴,可臨到自家人身上,猶自不可思議。


    “可不是,陸老爺也別驚訝,咱們子景可是風度翩翩,我還瞧著個五十多歲新科進士老爺還被人搶了去的呢。”


    這迴連八娘都不信了,五十多歲也有人搶了去自家當女婿?


    四郎在邊上道:“你們還別不信,我也瞧著了。還好咱們早早進了茶樓,派的小廝去看的榜,子景和九郎還有覺兒少年心性,耐不住去瞧了,可不就有去無迴?這也是我們兄弟幾個逃的快,要不也迴不來。”


    話音才落,就聽有人噗嗤笑出了聲,眾人迴笑一看,卻是晁文柔在掩袖而笑。


    四郎幾人倒不好意思起來。


    晁文柔暗暗橫了衣衫不整的曾子固一眼,京城放榜那日,滿京城有待嫁女兒人家全家出動搶女婿的盛況,她也是見過的,一見自己夫婿的樣子,也是好笑。


    曾子固被自己小妻子那麽一看,饒是他素來溫潤,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都進屋裏吧,娘正在廳裏等著你們呢。”


    卻是半點也不為那三個被人綁了去的擔心。


    事關惟一的妹妹會不會成為下堂婦的問題,陸十七卻是急了:“我說幾位兄台,好歹把子景那小子給尋迴來呀?”


    “急什麽?這迴兒哪裏找去?他們幾人能平安迴來,也就算不錯的了,你放心吧,明兒保管都能平安迴來。你還不信自己的妹婿?”


    陸十七一想也是笑了,雖說也有那等被人搶迴家去,因著女方條件太好,而休了發妻的,可子景豈會是那樣的人?再說那等休妻的,也大多是因著搶了他的人家,女子陪嫁過多,而自家又家境貧寒的原因,因而心動的。


    曾家可是缺錢的人家?不說曾家了,他陸十七的妹妹論嫁妝,等閑人等,又豈是可比的?


    這般一想,這位仁兄倒是淡定下來。


    一行人去了前院正廳裏,朱氏坐在上首,幾兄弟上前行了大禮,朱氏顯已哭過,此時紅著眼,不見了子景和九朗還有覺兒,也深知大宋榜下捉婿的厲害,並不奇怪,隻對站在麵前的兄弟幾人道:“此次你兄弟幾人,還有覺兒都高中,娘也算對得起你們九泉之下的父親了,等拜會了同科,見過師長,參過瓊林宴,且有一年的迴鄉省親的假,之後才能任職,你們也迴鄉去,祭告祖宗,再迴京來。二媳婦至嫁入我們曾家,還未迴過鄉,此次也一並迴去。”


    “這是自然。”曾子固應道。


    因著曾子燁此次未能參考,雖一門同科八進士,天下未聞,朱氏到底覺得心中有些兒遺憾。想著曾燁也四十多歲了,竟是蹉跎到如今,然他雖未能參考,兒子卻是高中了,必也能彌補了那份不足。


    曾家兄弟哪有不知道母親心思的,隻自己高中,倒不好多說,曾子固安慰幾句,五郎在邊上笑道:“母親,雖則我們中了,該當高興,隻子景和小九還有覺兒如今還不知在哪裏呢,要不咱也派幾個先去尋尋?”


    這一說,屋裏的人都備不住笑了。


    朱氏想了一想,笑道:“這千家萬戶的,可哪裏尋去?也別著慌,年年榜前都有這樣的事情,咱們也不必急,少不得到了傍晚,總會有人家遞了話來,或是送了人家來的。子景就不論了,小九和覺兒,若當真是那合適的人家,咱們家也能考慮,沒準也能成就佳話。高中進士,又能訂下親事,可不就雙喜臨門?”


    這才又說起幾人榜上名次的事情,一問之下,倒是吃驚,曾子固反倒名次不高,隻二甲八名,倒是小九,卻是二甲頭名傳臚。其它幾人,也都在二甲幾十名外,雖說名次並不高,但也未排到百外開外,也算得極好的。


    曾家這邊大喜,自一番忙碌。第二天暖娘也來了曾家,因陸十七須得去衙門理事,派了暖娘來打探曾子景是否平安歸來。


    年前的時候,陸十七與暖娘完了婚,蔡大人對這個因在農事上政績突出,如今深受官家重用的女婿十分滿意。


    八娘這一向忙著生意,又有哥哥們備考,也不得閑,因此與暖娘倒也是極久未見了。見暖娘上門,攜了暖娘見過朱氏,又報說深夜時子景哥便被人送了迴來,那家雖說聽得子景早已成家,且妻賢子旺,少不得打消了這佳婿的主意。雖說不能成就姻緣,卻聽說曾家一門八進士,哪有不留他吃喝一頓的?待吃喝完了,這才派了家中仆人,送他迴來。


    暖娘聽了直笑:“虧你十七郎從你們家迴去後,念叨了半夜,直說若是妹婿凡有動搖,必定要狠揍一頓你們家這新科進士老爺呢。”


    八娘也笑。


    “聽說九郎和你侄兒覺郎也被捉了去,現在可迴了家?”


    “哪有這麽容易的?”八娘笑道,“還被人拘著呢,隻派了人來說話,這不,二哥和四哥還有子阜哥和五哥,分頭去交涉了。我娘說了,若是人家真的合適,咱們家也不妨看著。”


    “哎喲,那可怎好,前些天可有人托了我來問問你們家小九郎和覺郎呢。”


    “這我可作不了主,覺兒那邊,總得與大嫂和大哥吱會一聲,至於小九,這小子主意最大,我看這迴那兩家八成也是白忙。不過你若真有合適的,也不妨幫我們看著。”


    兩人說了會兒話,暖娘才笑著問道:“你和狄家二郎的婚事到底怎麽說的?這才除了服,又忙著你家幾個兄長參加春秋兩闈的大事兒,如今你哥哥們可都中了,也該忙起你出嫁的事情了。定在了幾月裏?我娘前幾天去看我的時候,還問了呢。”


    八娘被她這一問,倒也紅了臉,去年夏時剛除了服,狄家就上門議親了,因是官家賜的婚,一應儀式都走過了,如今隻餘迎娶的事情。


    “定在了五月裏。也沒多少天了。”八娘簡單說道,“倒是你,我聽十七哥才診出你有了身孕,正是該在家裏好好養著的時候,你倒好,滿天兒的亂跑,沒有婆婆管著,你這也太不成體統了。”


    暖娘主斜了她一眼:“從前你是我八姐姐,訓著我也罷了,如今我可是你十七嫂嫂,哪有你這麽和嫂嫂說話的?”


    “喲,嫂嫂,你可真不知羞。”八娘笑罵道,又想上去撓她,到底擔心著她剛有了身孕,不敢鬧的太過了。


    想想陸十七和暖娘,也是八娘從前未曾想過的。人的緣份,實在奇怪。


    對於柳如水,八娘自那迴以後,和陸十七再未曾提過,就如此人從未在他們的生活中出現過一般。


    後來義父蔡君謨探了陸十七的意思,說要把自家暖娘許他,陸十七對於暖娘,倒未曾有什麽什麽太深的印象,隻他也多次出入蔡府,又知暖娘與八娘交好,隻隱隱約約記得是個天真燦爛的小姑娘,蔡大人提後,不過三天,陸十七就給了準話,應下了這門親事。


    八娘原還有些擔心。


    可看到陸十七和暖娘成親後,暖娘依舊一派天真,且越發愛笑了,整日裏連眉梢都透著甜蜜之意,這才鬆了口氣。


    因一門八進士,舉京城哄動,就連官家都感概,到底是詩書傳家的秋雨名家,因此曾家幾兄弟尚未入朝為官,已在官家那裏掛了號,曾子固又有歐陽公力薦,從前又有大才名,並不愁前程如何。


    此次榜上有名的,還有蘇家兄弟二人。說起來因著曾子固,蘇子瞻倒是丟了個頭名狀元。此事說來,卻也與歐陽公有關。


    說起來卻是個烏龍事件,十分碉保。


    歐陽盟主閱卷之時,看到蘇子瞻的文章驚才絕豔,覺得如此文章,天下間除了自己的學生曾子固能寫出來,還有誰人能寫出?他是主考官,自得避嫌,因此便把蘇子瞻的卷子名次,列了個頭甲二名。


    可事實上,那驚才絕豔的奇文,卻實非出自曾子固,待定了名次,開卷之後,才知道原來是人大蘇同誌的文章,因此未來的蘇大學士,因著主考官大人的自謙,生生由個狀元,變成了榜眼。


    隻是未來蘇大學士雖丟了狀元,此烏龍事件傳出之後,卻是成就了一樁文談侍話。風頭狠狠蓋過了當科狀元郎,倒也絲毫未影響他驚世之才的名頭。


    卻說小九郎子宣和曾覺小叔侄二人雖被人在榜前捉了家去,但到底未能成就佳話,因兩家的女兒實在一般,雖派了官媒往曾家數次,隻朱氏並不同意。為表歉意,曾家送了兩家極厚的迴禮。兩家也自覺自家女兒無論德才家世皆不般配,又因曾家雖不同意結親,可態度十分誠懇,最終也隻得作罷。


    瓊林宴和謝師宴後,又與同科進士們遊玩了些日子,原說迴鄉的,又因八娘的婚事在即,兄弟幾人索性忙完了八娘婚事,這才迴鄉祭祖省親。


    五月底,八娘十裏紅妝出嫁到狄家,兄弟幾人忙完八娘的婚事,這才依水路南歸。這條路曾子固往來數次,境況不同,心情各異,此次卻是真正的衣錦榮歸,沿途遊山玩水而迴。


    小九郎年齡最小,反是名次最高的親爐傳臚,也不由得他少年得意,意氣風發,倒提起從前大哥二哥殺羽而歸時,南豐城裏流言四起,那諷刺二個哥哥未能高中的“有似簷間雙燕子,一雙飛去一雙來”的打油詩,還有八娘當年“曾家一門滿門進士”的豪言壯語,不由笑道:“八姐若是未嫁,此次與我們一道迴來,實該叫那些人想想,該不該跪到我曾家門前請罪了。”


    被九郎這一說,大家都想起當年之事,不禁菀爾。


    子固斥道:“九弟這話,以後萬不可再說。”


    九郎吐舌:“我不過開個玩笑罷了,你們都是兄長,我也隻在自家哥哥麵前說說這等狂話而已。”


    一年假滿,各人的任命也都下來了。


    此時的歐陽公因編《唐書》而恩賞禮部侍郎,又轉擢樞密副使,因官家召令三館秘閣各置官編校書籍。因此歐陽公推薦了新科進士曾子固,曾子固因此被留京任職,進入史館就任編校書籍之職。


    這個官不大,卻是一個令人羨慕的職務。


    曾子固雖因是新科進士,資曆太淺的原因,並未被任命為校勘,但因史館受到曆任皇帝重視,當館職的人,條件要求極高,一般要才華出眾,博學能文的才能勝任,因此備受人眼熱。


    所謂“國朝館閣之選,皆天下英俊,一經此職,遂為名流。”而且館職在官階升遷方麵,有特珠照顧,大宋國文官遷轉對有出身無出身及是否帶職各有不同的規定,中央的高層官員,多由館閣選任,名臣賢相,出於館閣的十之八九,這就意味著,曾子固的出仕之路,起點高的令人側目。


    得到召令,曾家人無不歡喜。


    而其它幾個兄弟,則有的出任地方司法或司戶參軍,有的任職州府通判,有的卻是任了縣令。一時間除了曾子固因留京不需要另外收拾行李外,朱氏和晁文柔每日裏忙的腳不沾地,為子阜五郎等兄弟收拾行李打點行裝,分派隨行的仆人等。


    朱氏又愁起幾兄弟在外,無人照顧服侍的問題,八娘笑道:“娘何必憂愁這個,卻不是難事兒,祖宅有大哥大嫂昭看,學舍有陳先生管著,家業祭田亦族中專人看顧,便讓幾位嫂嫂們都隨哥哥們上任就是了,至於九弟和覺兒,派幾個得力的管事婆子照顧也就成了。隻是五哥那裏麻煩些兒。因著五嫂要照顧生意,武家二老年事已高,隻怕一時也離不得。不如去信問問五嫂的意思。”


    朱氏一想,也隻得如此。


    武三娘很快迴了信,家中實在離不得,好在五郎出任的是常州通判一職,離家倒也不算太遠,便隻打發了人去照顧。可憐曾五哥結婚幾年,與嬌妻竟是聚少離多。


    隻夫妻長久別離,究竟不是個事兒,曾家雖無納妾的門風,到底少年夫妻久別不是好事,八娘便給武三娘寫信,建議她培養幾個得力的管事和掌櫃,學會放權於人,又有武老爺在南豐坐鎮,過個一兩年,也就能離了手。


    武三娘覺得八娘久居京城,可這幾年生意早做到了整個大宋國,又借著幾年前朝庭借響的事情,得到了朝庭封獎,竟是一躍成了皇商,可她人雖不在,生意卻是從未出過任何亂子。論做生意與管理,武三娘並不差八娘哪裏,自是聽從了八娘的建議,也不必八娘多說,自己就把事情辦的妥妥當當,兩年之後,便帶著孩子去了五郎的任上。


    誰知一對恩愛夫妻相聚不過一年有餘,武三娘剛生了一對龍鳳胎,五郎便因急症而去。武三娘傷心欲絕,她與五郎恩愛經年,聚少離多,不想才一想聚,夫君便急病故去,若不是眼前三個孩子,武三娘竟差點熬不住也隨了五郎去了。


    朱氏白發人送黑發人,亦是大病了一場。


    八娘不禁想起從前在麻姑山時,紫陽道長看五郎時,那奇怪的帶著悲憫的眼神,也許這一切是早就注定的,饒是她兩世而生,也是心痛欲絕。又想到紫陽道長送她那塊玉佩的深意,不禁惘然。


    畢竟,兄弟姐妹之中,五郎是最與她投契的哥哥,自是傷心。


    卻不想這邊傷心未消,五郎的欞樞才剛扶樞迴鄉,有如睛天霹靂,又傳來曾子燁亦因病去逝的消息。八娘隻覺得自己都傷心的麻木了。雖捧著五個月的身孕,亦是堅持著隨著哥哥們一道迴了南豐。


    因她懷的是第二胎,又一向身體極好,胎象也穩,狄詠纏不過,可他的如今已做了殿前指揮副使,哪裏是好告假的?隻得與李雍打了招唿,借了人家的老婆護送,因怕八娘身邊隻蒼耳一人,不放心,索性又請了已在軍馬司任職的許十三告了假,送八娘迴南豐。


    八娘再迴南豐,祖宅早已擴大一倍,雖當初她住的薇園還在,卻是物是人非。傷心之餘,坐坐院中的紫薇樹下,秋陽高燦,天空湛藍,有風徐來,竟是一派歲月靜好。


    便念著生死有命,心下然釋。


    此後數十年,曾家再無喪事,母親朱氏一直活到七十二歲高齡,子孫繞膝,享盡榮華。


    二哥曆任館職,修編史書,得大儒之名。名垂千古。


    另幾個哥哥最差的,也做到了知府之職。倒是小九弟子宣,官至參知政事,時為右相,國之宰執,位極人臣,亦成了曾家一族曆史上,為官最高,爭議亦最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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