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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實說,曾家如今什麽也不缺,財,人,位,曾家盡有,外有叔父為官,內有數十萬家財,要名聲有名聲,要財富有財富,再者家中那幾個兄弟,哪個又是池中之物?


    曾家早就過了為衣食而困擾的階段,就算她曾八娘從此以後生意全都收手,隻要家裏沒有一個敗家的,錦衣玉食不敢保證,中上人家的生活水平,安穩的過個幾代卻一點問題也沒有。


    財,她們家已經足夠了。且這一輩裏,不管是哥哥們,還是嫂子們,也絕對沒有一個會敗家的。


    人,曾家幾個兄弟以後步入仕途不敢說百分百,至少也有個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大宋雖然以成為讀書人為社會的普通追求,教育普及率也確實非常高,但凡可能的人家,也都會送家中子弟去識幾個字,可象曾家這樣的累世書香的人家卻不多。不看別的,單看曾家當年在那樣窮的情況下,那幾萬冊的藏書,整個大宋國,除了皇家,哪家可比?


    若是這樣的人家出來的子弟,都考不上個進士,那才是個笑話。


    遠的不說,祖父那一輩,他們這一支一門六進士,父親那一輩,一門五進士,三年一開科,進士所取,也不過就那點人數,放眼整個大宋,誰家一支一輩,能出這麽多進士的?


    曾家在仕林之中的名聲,不是僅那秋雨名家四個字,一朝一夕得來的。


    所謂世家,可不是單指的財富,柳家幾朝名門,若說有錢,唐時柳宗元家中夠窮吧,那也不影響河東柳氏數百年傳家,正真名門世家的地位。都說三代看吃穿,四代看文章,曾家再窮,可若說曾家是江西的第二名門,也絕對沒有人敢說是第一的。


    如今朝中那些當權者,包括已經逝世的範公,之所以對二哥曾子固如此禮遇,他自身的品性文章自然是主要因素,可與曾家的門庭,也絕對脫不了關係。


    曾家不缺人才,不缺錢財,也不缺名聲,可在八娘看來,人才,錢財不論,名聲這東西,在這個以道德為第一準社會準則的時代裏,曾家的那些名聲,還遠遠不夠。


    她在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想過,要拿那些如今對她而言,意義僅僅是數字的錢,為哥哥們的官途,鋪出一條錦繡之路來。


    曾家不缺錢,哥哥們為官之時,才有絕對的底氣,一不會貪墨,二不會為權與利而收買,從而失去自己為人為官的準則。再有那錢鋪出來的善義名聲,就是別人想使絆,也絕對沒有那麽容易了。


    尤其是現在,在就城所遇到的事情,更讓她覺得名聲的重要。有時候,名聲搭建出來的保護塔,連權勢都不能與之抗衡。


    所以,曾八娘要做好事。而從前那些在地方上所行的善義之舉,顯然已經不再滿足她的需要了。在沽名釣譽的同時,實實在在的做些於民有國有益的義善之事,這樣的雙贏之舉,八娘從來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


    因此蔡君謨一提這話頭,八娘便笑了。


    “義父,我今兒來,其實是有兩件事情,一是義父好久沒有嚐嚐女兒親手做的小菜了,我這一去,隻怕就得半年的時間,這才巴巴跑了過來小試身手,讓義父好好嚐嚐我新近想出來的幾個新菜式。二來,便是女兒覺得如今的生意,每年利潤穩定,所盈之利不少,我們家人口雖眾,卻也用不了那些錢,尤其放在那裏生繡,還不如貢獻出來做些於民於國有利的事情。可如今家父故去,大哥二哥又迴了南豐,女兒身邊也沒有個商議的人,有心想把錢拿出來,為那些窮苦百姓們做些好事,卻苦於沒有什麽好的途徑,又找不到個商量的人,隻好來麻煩義父,向義父討個主意。義父既這麽問,可是有什麽能叫女兒出力的地方?”


    喜來登的作坊和鋪子之前鬧出來的那些事情,蔡君謨也是看在眼中的。


    若說這其中沒有人背後搞鬼,蔡君謨也不相信,他為官多年,假如連這一點成算都沒有,就不會坐上如今的位置。很顯然,是因為有人惦記上了曾家的錢,而與曾家關係不一般的大豆油坊和醬油坊的背後東家陸十七,也一樣被人惦記上了,可惜陸十七那裏是鐵板一塊,天家如今正重用著他,在以農為天連天家都不得不重視農耕的時代,能推廣農業技術,提高雙倍的主要農植物畝產量,並且發現和推廣新的高畝產農作物,這樣的人才,隻要腦子沒有進水的,都不會明著得罪他。可曾家卻不一樣。


    曾家是有人為官,可卻都是外放官員,在朝庭裏還說不上話,好不容易官家想起了曾不疑來,偏偏他如今病故了。曾子固雖有才名,但到底並未入仕,雖說有歐陽永叔這樣在朝庭裏舉重若輕的老師,但到底隻是師生。想等著曾家幾個兄弟都出息,時間上是不允許的,在這個時候,拿錢出來換名聲,已是勢在必行。


    蔡君謨不是不知道八娘一直以曾家的名議在地方上做著大量的義善之事,可那還不夠。想要把生意做到整個大宋國,想要在京城立於一席之地,就得做些能直達天聽之事來。


    如今剛好有個機會,隻是所需資金,卻是巨資,蔡君謨擔心八娘到底隻是一個丫頭,未必就能想的那麽深遠,因此打算好好與她說一下利弊,希望她能拿出錢財來,這才有那錢財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一說。不想八娘自己就提了出來。


    蔡君謨不由讚賞的點了點頭。


    “八娘你能這樣想很好,如今倒正有一事,官家已愁了不少天,正無解決之道,我雖非三司之人,不過身為臣子,對朝庭之事,不可能不關心,因此略知曉一些,便放在了心上。”


    “不知義父所說的是何事?”


    蔡君謨提到官家煩愁,又提到三司,顯然是大事。既與自己提,顯然是她能在這事上盡上一二份綿薄之力的。若是她真的能幫了忙,豈不就是給自己的生意買了份保險?八娘忙熱切的問道。


    “如今對北遼用兵,你是知道的。大宋與北遼一直摩擦不斷,卻一直拖到現在,官家才在北遼的挑釁之下,下決心一戰,非是我大宋人沒有血性,亦非大宋國武力弱於北遼,實在是國庫裏沒有錢啊。”


    八娘心中一驚,若說別的事情,她有把握能去做,可就她那點錢,於正常人而言,她確實算得上巨富了,可若牽扯到打戰作戰,她就算把所有的錢都貢獻出去,於打仗所需耗費的物資而言,也不過是九牛一毛。更何況這場戰爭,還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呢。


    想買名聲是一迴事,可,總不能為個名聲,讓自己傾家蕩產吧?這就有違本意了。


    不過義父既能說出來,想必也是有他的打算的,總不成真的叫她傾家蕩產,默了一下,八娘便問:“義父與女兒說這些,可是有什麽女兒能力之內,可以做的事情?”


    蔡君謨正色道:“如今國庫空虛,可與北遼又不得不戰,軍需補給正是頭痛之事。”


    “可行軍打仗,需耗之資無以估量,女兒雖然有些財物,也絕不敢大話說自己憑一已之力,就能解決軍需補給。”八娘小心措詞,提出了自己的疑慮。


    聽她這麽說,蔡君謨一笑:“你也說了,憑你一已之力不行,可咱們大宋國的商人,何止你一人?”


    “這……”八娘眼前一亮,“義父的意思是?”


    蔡君謨捋了捋了胡須,但笑不語。


    八娘見他等著自己會意,便道:“義父的意思,是讓我利用自己在泉州巷的影響力,組織商人為國募捐?”


    “不錯,不過這事兒,還須得合計一二,不能冒然行事,先看看朝庭那邊,有什麽定論沒有。你若是不急,不妨將行程推遲幾天。”


    八娘想到這件事情背後的莫大好處,哪有不應的?便道:“推遲幾日,也不過是路上急行些把耽擱的時間補上罷了。那我就等義父的口信。”


    她如今掌握著整個泉州港商街一半的地產,也因此,撐握著整個泉州港交易一定的命脈,而林昭慶顯然也不是個短視的商人。李永興那邊,若是也能說動,僅他們三個商行所能捐助的資金,也是筆十分可觀的數目了。再利用三人商行在商人中的影響力,不敢說多,湊出百十萬貫來,不是沒有可能。假若這場大戰能於兩年內結束,那麽他們這百十萬貫,至少可抵三分之一的軍耗,對大宋有這樣的貢獻,以後別人再想與她為難,隻怕沒有絕對的實力,是連那為難她打壓她的念頭,都不一定敢起的。


    再則,有了這個,對於哥哥們以後的仕途,也有莫大的好處。曾家,也必將重新在官家心中,留下個十分好的印象來,鋪以哥哥們的才學,何愁以後他們的仕途沒有更好更長遠的發展?何愁自己的商業王國,沒有靠山?


    想到這裏,八娘起身,給蔡君謨行了大禮:“謝謝義父。”


    她能有這樣的眼光胸襟,蔡君謨也十分欣慰,覺得自己當初的提攜,實在沒有看錯了人。看八娘的眼光,十分的柔和,擺了擺手,正色道:“你可有把握,能湊出多少可捐之資?也好叫義父心中有個數。”


    八娘便把自己先前考慮的祥細的與蔡君謨說了。


    蔡君謨大喜:“能有百萬貫?此話當真?”


    “若是李永興也能幫忙,應該不難。”


    “好,你去之時,幫著義父給那李永興帶封信去。”


    “若是義父也能幫著相勸,此事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我現在就寫信,八娘你幫為父磨墨。”


    見蔡君謨想到就做,八娘莞爾:“今兒女兒便不給義父磨墨了,叫了書房裏的伺候的小廝來吧,女兒去給義父做兩個好吃的菜去。”


    蔡君謨嗬嗬一笑:“也好也好,還真是好久沒享過你的口福了,前幾日還與你義母念叨你來著。去吧,把外麵的人給我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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