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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八娘想問,陸十七確不願意說了。


    事情計劃的是不錯,但沒有一樣事情,是真的完完全全能按計劃的路線去走的。


    與曾家的這門親事,也不是說退就能退得了的。


    一來他大伯父為人耿正,又打小覺得他為人行事都不靠譜,也就這幾年,他這小京官做的不錯了,算是為百姓辦了幾件實實在在的事情,雖說不是走的科舉正途,可他本來也不是練嘴皮子的文官,得了天家幾次親口嘉獎。司農司雖不能說是清水衙門,可他幹的事情清水,且與同僚本就沒有什麽利益的關係,他隻想辦點兒實實在在的事情,也不需要去撈什麽政治資本,便是有了功勞,也是往別人身上推的多,這人的人,誰不喜歡?因此與同僚們的關係相處的也都不錯。


    不僅官場上名聲好,民間也很得百姓愛戴,這麽著,才在他伯父大人陸翰林那裏得了些肯定。


    要是他為官之前,還有什麽讓他那翰林伯父滿意的,隻怕還就是與曾家的這門親事了。


    如令要毀婚約,若不說出個子醜演卯來,豈是容易的?


    且這裏麵,又有與曾家的情份。


    把責任推到八娘身上,道她看上了別人家的兒郎?所以自己要主動讓賢?這肯定不行。


    這可不是他和八娘曾經的世界,講究的是個自由戀愛。就算是他們那會兒,不還有個門當戶對麽?象八娘前世的身世,若真結了一門親,怕也不是想退就能退的,何況現在?因此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他是男人自沒什麽,可八娘是個女子,大宋國雖對女子的寬容遠甚後來的明清幾世,更是那坑爹的大元不能比的,但也沒有開放到說一個小娘子家因著看上別人,就光明正大的要與男方退婚的程度。


    所以,這事兒的責任,還得他來擔。


    他擔自沒什麽,可實話卻不能實說,五郎那邊如何交待?


    陸十七一時也真有些頭痛了,當初他的腦門子是咋個抽法,才想得出來的這麽一出?拉著八娘玩什麽定婚的呢?


    打發了八娘去睡,人家兩情相悅,他卻擱這兒愁著如何成全,這叫什麽事兒?陸十七想了半宿,深覺得狄二郎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當真欠揍。於是又後悔的思忖著,晚上那會兒對這小子是不是太過客氣了些?


    這事兒仔細想,誠如狄詠所說,就算他退了親事,曾陸兩家也同意了他和八娘的婚事作罷,可他和八娘的婚事,還得另想辦法。


    一是曾家以文存世,狄家以武立世,兩家實在八杆子打不著,狄二郎就算冒然去南豐求親,人言可畏,道出去依舊於八娘不太好。之其中,當有人能出麵,拉個媒才是。


    柴十九雖說是個郡王,可他年紀在那裏呢,也不適合,若是由永和親王出麵,倒還有些兒靠譜,隻這事兒還真求不到一個親王那裏去,笑話,人家堂堂一個親王,為你們辦這麽個事兒當個媒人?這種事情,在當事人來說,自是天大的大事,可在人一個親王那裏,還真是不配人家出手的。


    如今最重要的,倒是柴十九得想法子把天家想拉郎配的念頭給打消掉,若是真讓狄詠尚了郡主,金口玉言的,到時候想改,隻怕更難。其實柴十九也為難,一個是自己的堂妹,且白天的情形幾人都看在眼裏的,再說他一個郡王,和狄詠這個老子是樞密使的家夥交好也就罷了,人家的婚事也去關心,難保皇帝老大不會多想。


    他和狄詠交好,大抵也在皇帝的許可範圍之內,不該關心的,原就不當多說,清河的爹和敏郡王的爹,又是一母同胞的,隻怕天家原本把清河嫁到狄家的想法,其中也有政治因素在內。


    柴十九是天家嫡親的侄子又如何?不管明麵上有多寵,那也未必不是做給朝臣們看的。一個帝王,最講究的,不過是個權術平衡,他既能讓狄詠與柴十九交好,自然也能讓狄詠娶了敏郡王那一派的媳婦。如今朝中敏郡王和柴十九這個逸郡王,正是唿聲最高的兩個皇位繼承人的人選。


    表麵上敏郡之勢甚於逸郡王,可天家用自己的寵愛,生生把柴十九給推上了一個能與敏郡王抗衡的高度上。又讓他背後站了狄家。正當柴十九和狄二郎好的如同一個人時,再讓敏郡王那一派的人,和狄家成了姻親,如此這兩個郡王之間,誰想要取得一定的優勢,都不容易。


    他這個天家隻管隔岸觀火就可以了。


    柴十九一直老老實實的當著他的散閑王爺,天家想讓他成為什麽樣的人,他就去成為什麽樣的人,陸十七以為,以這位逸郡王柴十九的大才,又怎可能不清楚天家的心思?否則,他萬千寵愛集一生的人,怎可能這幾年越發表麵風流肆意,萬事不放眼裏,實則又聽話無比?


    柴十九這會兒要去拆散這門親事,一個不好,他那皇伯父,未必沒有別的想法,從而對他有了猜忌,而天家的猜忌,對柴十九未來的政治生命而言,是致命的。


    若是這其中,有個德高望重,和八娘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的人,能在皇帝那兒說得上話,這事兒就好辦些了。


    想到這個,陸十七眼前一亮。


    八娘可不就有一個德高望重,連天家都得給幾分麵子的台諫義父大人麽?


    若是柴十九那邊暗中加加火,把今日之事,尋著個機會當著笑話在他皇伯父那裏一說,蔡君謨再適時的勸皇上打消指婚的心思,道是他也看中了狄家二郎,想尋這大帥哥當個女婿,以蔡君謨在朝官中誰也不搭的台諫身份,還有曾家在民間的清名,天家未必不會同意。


    隻是,這件事,誰去求蔡大人?


    他去顯然不大適合,他如今還是八娘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呢。若他尋蔡大人去說這個話,不典型是去找削的麽?


    看樣子這事兒,還得八娘自己想法子才成。蔡大人那邊說不上話,蔡夫人那裏總說得上話吧?再說今天練武場裏那一幕,蔡家的小丫頭蔡暖娘可是從頭看到尾的。如果這丫頭能幫上忙的話,倒是個好突破的缺口。


    他們這邊,如果問題順利解決了,就看狄大人能不能同意兒子取曾家的女兒了。


    但就陸十七看來,在尚郡主與娶文官的女兒之間,狄大人顯然是傾向於後者的。尤其是,不管他那冒版的老泰山曾博士,還是他那冒牌的大舅爺曾子固,都是仕林中人人提起都豎大拇指的存在。


    有了這樣的姻親,於以武起家,一直被文官階層排擠的狄家,絕對是個好事兒。狄相雄才偉略,這個道理他豈能想不通?


    這麽一想。陸十七淡定了。吹了燈直接悶頭一覺睡到天亮。


    卻說經過昨天的事情,八娘雖然愁著自己的婚事想達成著實有難度。但她才十六歲,一點也不急著嫁人。反是想著自己兩世兩生,終於也戀愛了一把,想想心情就愉快的很。


    心情愉快,連帶的,做起事來,都覺得十分有精神。


    第二天一早,八娘親自下廚房,準備了一頓早飯,吃了早飯,陸十七上班,她則拉著李雍和蒼耳先去置辦那宅子的事情。


    陸十七還笑話她真是女大不中留,讓她年後再搬,好歹大家湊一起過個新年。


    八娘笑道:“又不是明兒就搬,搬不搬的,先把要置辦的東西置辦齊整了,年後再搬也方便些。再說這會兒不準備,等到年後,真忙起來哪又顧得上。”


    她來又不是遊玩的。


    生意才是重點。


    住的地方是搞定了,鋪子要開在哪裏,京中的關係要如何打點,還一樣都沒落實呢。


    陸十七也不管她,臨去衙門前隻道:“你也別隻忙著搬家的事情,蔡大人府上,你這當義女的,也當多走走才是。如今你遠在京城,蔡大人是你義父,當得起你的家。”


    八娘一聽陸十七話裏的最後幾個字,心裏也是一片雪亮。


    可不是?她的婚事,若想成,義父大人若是能成全的話,倒不失是個好辦法。


    便衝陸十七道:“十七哥,昨兒的事情,暖娘妹妹一定憂心呢,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先去趟蔡府上看看。你就放心的先去忙公事吧。”


    陸十七笑著出了門。


    李雍昨兒被撇下一天,正好去看了幾處鋪子,原還想著與八娘一道去看看的,聽著這話,便道:“你什麽時候從蔡府迴來?午後我們去街上看看鋪子去。”


    定下鋪子的事情,宜早不宜遲。八娘想了一下,道:“你上午若是沒事,先陪著蒼耳姐姐幫我買些搬家需要的東西去。午後我便迴來,到時候咱們再一處上街看看。”


    按排了要買哪些雜物,八娘就帶著五月,在許十三的護送下,去了蔡府。


    蔡暖娘一聽八娘過來了,自是高興。


    她昨兒擔心了一天,晚上也沒怎麽睡好,想使人去問問,卻苦與沒什麽好借口,她也拿不準昨天的事情,能不能與爹娘說,自不敢輕舉妄動。


    才吃了早飯,正被她娘逼著拿了針線,就聽丫鬟說幹小姐過來看望夫人了,暖娘就扔了針線,直奔了蔡夫人屋裏。


    蔡家不過是個二進的小院,因此八娘也才一坐下,蔡暖娘就奔了過來。


    看八娘表情閑適,淺笑吟吟的正與母親說話,暖娘這才放下心來。


    蔡暖娘十四五歲,正是天真燦漫充滿幻想的年紀,昨天的情形,一直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一邊疼惜清河的傷心,一邊又羨慕八姐姐能得到狄二郎那樣俊美的有如天神的男子傾心相愛。連帶的,對自己將來的婚事,也生出許許多多的幻想出來。


    若是有一個人,也能與狄二郎對姐姐那般對自己,便是所有人都反對,她也願意如姐姐一般,被那人牽著走,隨他而去。


    八娘哪裏知道自己這會兒成了暖娘這丫頭心裏的反麵教材,在一個滿頭腦幻想的小丫頭心裏,種下了那可怕的自由戀愛的種子,看到暖娘,八娘笑道:“昨兒沒有照顧好你,心裏極不放心,因此才吃了早飯,便過來看看你。也向幹娘告個罪,沒有盡到我這個當姐姐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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