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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是快快樂樂的出來遊玩的,因著這一鬧,大家也沒有了玩的心情。到底入了秋,雖說南方的金秋氣候溫暖,可落了水,江水畢竟寒涼,便是八娘不想因著自己掃了大家的興致,武三娘幾人也再沒心情待下去了。尤其是七娘,恨不得馬上迴到家中,煮一碗薑湯給八娘灌下去。


    就連一向泰山壓頂也能淡然處之的陸四娘都憂心道:“還是迴去吧,什麽時候出來玩都行,你若是就此生了病,可怎生是好?”


    八娘一想,就是自己堅持,別人也沒有了心情,迴去大家都得了心安。


    隻是那個孩子卻是個麻煩。總得要解決了孩子的去處才行。


    一問之下,就有婆子道:“是個漂亮的女娃兒。”


    這本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武三娘長歎了口氣。


    那抱著嬰兒的婆子是武家的婆子,看著眾位小姐,試著問道:“這可憐的孩子……”


    人是被救上來了,可這幾個都還是小姑娘,哪裏知道一個孩子要怎麽養的,抱迴哪家都不適合。


    八娘也有些傻眼。


    按說收養個棄兒,這幾家哪一家都養得活。可是哪一家也都不適合。


    八娘看了七娘一眼,才要開口,武三娘已道:“八妹妹,這孩子是你救上來的,你若是放心,便叫我抱迴去吧,總歸少不了她一口吃的,我會按排個妥當的人照料的。”


    這便解決了大家的難題。


    可是武三娘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新近又遇著了那樣的事,若是再有流言傳出,對她太過不利。


    八娘想了想,還是搖了頭:“三姐姐心善,可這孩子既是我親手救上來的,也是緣份,哪裏就好叫你照料了。還是我抱迴去吧,總歸我們家還有個小十一妹,再添個年紀差不多的,以後也有個玩伴。”


    武三娘也就不再堅持。


    一邊的秦六小姐卻突然道:“養個孩子,我們哪家都養得起,不過難得出來遊玩,就遇上,說起來當真是緣份,曾家八妹心善,我們卻也不好就此不管呢,要我說,這孩子我們一道養著吧,迴頭吃的喝的用的,也算我一份兒,隻是要勞煩曾家八妹家裏,多花些心思照料了。”


    她這一說,眾人紛紛附和。


    一行人便上了馬車,與來時不同,小姐們分了三輛車,七娘八娘還有武三娘帶著個婆子抱著嬰兒一輛車,其它人分了兩輛車,一道迴城去了。


    一時車裏靜的很,來時熱熱鬧鬧的說笑聊天,可看著婆子懷中的棄嬰,誰都沒有了說笑的心情。


    這孩子雖看起來隻那麽一點點兒大,想來才生下來也沒多少天呢,可小小的臉蛋兒,已見精致,因被婆子喂了些水,大概也哭的累了,反是安靜的睡著。


    “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狠心的父母,隻因是個女兒,便扔到江裏,就是養不起,也當尋個妥當的人家送了吧?也是一條命呢。”武三娘冷著臉,恨恨道。


    婆子看著懷中的女嬰,也歎道:“作孽呢。”


    八娘一顆心沉沉的。


    很多事情,因為沒有親眼見到,便可當作不存在。其實就是她生活的前世,經濟那般發達,亦有貧窮令人無法想象的地方,記得有一次看一個《娃娃村的孩子們》的電視節目,當時便熱淚盈眶。


    可是很多社會現象,並非憑一已之力就能改變的。


    盡管如此,就真的什麽都不能做了嗎?


    在這個時空生活的久了,因為被善待的太多,八娘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軟。


    就聽那婆子繼續道:“小姐們都是生活在好人家的,不知道這世間許多的事,要說這孩子也算命好,至少她父母生下她後,還隻是放生到江中,還有很多人家生了女娃,直接就溺殺了或是棄到山野裏了呢。”


    車廂裏一陣沉默。


    八娘看了武三娘和七娘一眼,沉吟了半響,道:“武姐姐,這些女嬰太可憐了。”


    “誰說不是呢?這世間女子生來就不易,所以我鋪子裏的夥計,多是娘子。她們做起事情來,何嚐又差男子什麽?可……”


    可社會規則就是如此,個人的力量又如何與時代的價值觀抗衡?


    八娘抿了抿嘴,道:“總有一天,我要改變這一點,哪怕不能達到自己期望的那樣,至少,也會盡我全力去改變的。”


    她心裏隱隱已經有了一個計劃,隻是因為隻是心裏突然生出的想法,也不好就此說出來,隻等以後想的成熟些了,再與武三娘她們商議就是。


    等到七娘和八娘抱著個孩子迴來,朱氏和吳氏都十分吃驚,再聽到說是從江水裏救上來的,朱氏直歎氣。


    若是生了女嬰,養不起或是不願意將來出嫁妝的,多是棄了或者溺死,雖說朝庭有禁令,可是依舊止不住有那狠心的爹娘。


    “咱們自家養著,還是送到榮養堂裏?”吳氏抱著孩子,一臉憐惜的問道,她是兒媳,不好當了婆婆的家。


    八娘剛要開口,氏朱是養了幾個女兒的人,尤其心軟,便道:“左右不過是添口吃的,我們家又有小十一,就一道養著吧。”


    八娘和七娘這才鬆了口氣。這麽抱了個孩子迴來,原還怕娘和嫂子反對呢。


    老夫人在薇院裏,聽說家裏兩個丫頭出門遊玩早早迴來,自要問了原因,待聽說是抱了個棄嬰迴來,嘴裏道了聲佛,也忙趕過來看了。


    孩子抱了迴來,自是要養著的。可十一娘已斷了奶,這孩子如何喂養,就成了問題。


    八娘到底不舍得,便道:“要不,請個奶娘來?總歸十一妹也需要人照料,五月畢竟是個小丫頭,總有不周到的地方,等有了人照料,娘也輕鬆些。”


    雇個人自然是要花錢的,朱氏不舍得,便道:“照料個孩子而已,我一個人就行了。不用再花錢雇人。”


    可加上小十一就是兩個孩子了,八娘不舍得自己的親娘受累,堅持要請個奶娘來。老夫人也道:“就請個人吧。左右咱們家八娘現在是個小財主,也付得出那工錢來。”


    一句話倒說的眾人笑了。


    七娘見那孩子的問題解決了,家裏也不反對養著,又想到八娘落過水,忙跑去了廚房裏熬薑湯。


    朱氏等人解決了孩子的問題,又聽七娘說是八娘跳下水去救迴來的,這會兒見七娘說要去熬生薑湯,便迴過神來,自是把八娘一頓好罵。


    八娘笑嘻嘻的受了,又保證以後遇事再不會這麽不管不顧的衝動,朱氏婆媳幾人這才臉色好些。便打發了八娘趕緊迴屋裏捂著去,說是等喝了薑湯,起了汗,再起來吃飯。


    八娘這才想起,午飯還沒吃呢。


    到了午後,果然武家,陸家,秦家還有縣令家,都送了東西來,因幾家都沒這麽大的孩子,送來的東西,也都是店鋪裏買簇新的。武三娘還讓送東西來的婆子捎了話,說奶娘的事情,她已經著牙行裏尋了,最遲明後日便能送過來。


    因奶娘不用自己家再去尋,倒也省了些事兒。吳氏打發了各家的來人,想著初生不久的嬰兒,還是用些舊衣物才好,便把小十一去年的衣物尋了些出來,給孩子換上了。


    八娘便想起給這女嬰起個名字。


    老夫人笑道:“娃兒是你救迴來的,倒是你的緣份,這名字就由你來起吧。”


    八娘想了想,因是江水裏來的,便笑道:“那便叫江來吧。”


    江來,將來,隻希望這可憐的孩子,一生能平順安康。


    老夫人點頭道:“這名字好,就叫江來。”


    又摸了摸繈褓裏小江來的臉,笑道:“小阿來,隻盼著將來,你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因過兩天奶娘要來,安排在薇院裏怕吵著了老夫人,吳氏征得朱氏同意,便在正院朱氏的屋後收拾出了個捎間來,給那奶娘帶著小阿來住,也方便照顧著小十一。


    家裏新添了個孩子,小十一首次見著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人兒,好奇的很,便整日圍在小阿來邊上,雖還不太會說話,也依依呀呀鬧的歡。就是小十娘,也象新得了個有趣的玩伴,在邊上轉。反倒是鬧著大人的時候少了。就是小九和簧兒,也會沒事過來看上一眼。家中反添了些樂趣和熱鬧。


    到了九月末,果然泉州那邊的林昭慶給八娘來了信,說起年前他的船隊要出海,去趟山東出貨的事情,問八娘願意不願意把家具挑些讓他去打開山東幾地的市場。


    八娘哪有不同意的,以最快的速度迴了信。


    這才過沒幾天,林昭慶就派了人來拉貨。


    來的還是上迴的林管事。


    八娘便讓劉二郎熱情的接待了,又吩咐劉二郎把關於家具的各方麵知識,也給林管事科普了一迴,如此,人家以後也好做生意。


    因從夏時開始,就準備了不少的成品,因此林管事隻待了兩天,挑好家具,打好包裝,便運到碼頭上,並交了貨款,迴了泉州。


    這一迴,八娘就得了足有四千多貫的貨款,她十分自信,林昭慶的商隊迴來後,年後春時,必然會二次進貨,且進貨的額度,肯定要比這迴的大。


    便招了劉老伯和喬老伯來商議,作坊裏擴建招人的事情。


    因作坊建在城東,作坊左右也是些荒地,劉老伯便建議八娘索性買些過來,建間作坊,如此把木器作坊和漆坊分開。招來的工人們也建好住的地方,這樣也能提高工作效率。


    八娘本就有此打算,自是點頭同意,又定了要招的人數,便迴家請大哥曾子曄出麵去買地。


    因那處本就不是住宅區,也偏僻的很,地價不高,一畝地不過三十貫錢,八娘想著以後,若是木器行的生意好了,廠房肯定是要擴建的,索性一氣兒把附近的五十畝地,全部買了下來。


    曾子曄覺得妹妹的生意他幫不上忙,作為家中的兄長,本就一直慚愧著,如今有了建廠房的事情,便覺得有了能幫上八娘的地方,便與八娘商議,建房子的事情,就由他來張羅。


    八娘不想耽擱大哥的時間,影響他將來的科考,可很能理解自家兄長的心思,知道若是自己拒絕了,大哥鐵定得傷心,便笑著應了。


    曾子曄見八娘沒有拒絕,倒是鬆了口氣。隻是雖忙,早晚卻還是抽出時間來看看書,做做文章,並督促幾個孩子的學業。


    八娘畫好了廠房的平麵圖,便交給了曾子曄去忙活,再未過問過。一門心思,都用在了兩個鋪子的經營上。


    而木器鋪的生意,也是越來越好。雖說不至於天天都有訂單,但是一月下來,所接的單子確實不少。再加上她人和氣細心,事事為顧客考慮,也深得顧客們的讚譽。時間久了,便有顧客介紹顧客過來。


    轉眼間,就到了年底。


    木器鋪的生意淡了下來,每天沒有什麽成套的單子,倒是買店中飾品迴去裝點年節的多了起來。而年節間,則正是飯莊裏生意最紅火的時候。


    雖說有長安管著,阿藍也每天會匯報一下飯莊裏的事情。但八娘這半年來重心都在木器鋪裏,關心飯莊的時候自然少了許多,便想趁著這個機會,把飯莊該改革的地方,也改革一下。


    做飯莊生意的,菜式的更新是生意能持續紅火的保證。另外服務上頭,因時間久了,夥計們未必不會鬆懈,八娘便想著趁著這些日子木器鋪那邊不需要她再坐鎮,把飯莊再好好整頓一下。


    因此便每日趕到飯莊裏,也不做別的,先是觀察了兩天夥計們的服務,覺得倒沒什麽太大的問題,顯見的陸長安是十分稱職的,不過她自上迴去過泉州後,就覺得若想喜來登再上一層樓,還得更精益求精才是。便把那些不到位的地方,一一列了出來,叫陸長安去改善,接著便是一門心思的紮進了廚房裏,在閑餘的時候,與幾個廚房裏的師傅們,商議著新的菜式。


    現如今若論手藝,可能廚房裏哪怕小師傅的手藝也要比她強上些,因此八娘並不動手,隻是提建議,再叫師傅們都開動思維,王師傅因之前八娘尋問過藥膳的事情,倒是上了心,這迴見八娘有心想添加新的菜係,便建議是不是能加上藥膳。


    八娘也覺得這個建議十分好。


    隻是這個她不專業,廚房裏的師傅們,也沒有精於此道的。


    眾人都為難起來。


    八娘就笑道:“眾位師傅也不用愁,咱們不是還有錢麽?拿出重金,總能找到這樣的人才。王師傅,廚房是你管的,這事兒就交給你,你得閑了,就去各處的藥房裏轉轉,看能不能找到精於藥膳的大夫,我們出重金聘請,不求他們做事,隻要平時給你們些指導就成。但事情得急著辦,我希望新年節裏,就有新的藥膳上桌。不過我那裏也有幾個方子,因著這一向我們家老夫人身體不大好,我很是鑽研了一陣,迴頭我便把菜譜給你,你們廚房裏先照著這個,做些出來,看看反響如何。”


    王師傅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便接下了軍令狀。


    事情倒也順利,隻要出得起錢,總能招得著人才。沒些天,王師傅便能領著廚房裏的眾人,整出一桌子的藥膳來了。


    八娘也鬆了口氣。


    轉眼就到了臘八這一天。


    八娘用了早飯,才想去鋪子裏轉轉,又聽說廠房也建的差不多了,就打算去完鋪子,再隨曾子曄一道去新作坊看看。誰知換了衣衫,才要出門,就見七娘慌慌張張的跑到正院裏,哭道:“爹娘,快去看看吧,祖母好似有些不好了。”


    一家人都唬了一跳。


    七娘不是咋咋唿唿的性子,既是這樣慌張,可見是真不好了。


    也來不及問,曾不疑就起了身,直奔薇院而去。


    朱氏,曾子曄,吳氏,八娘還有小九幾個孩子也都一臉擔擾的緊隨而去。


    到了老夫人屋裏,就見老夫人正仰麵躺在床上,一邊的五月呆呆的看著,小十娘在一邊哇哇大哭。


    八娘忙一把抱起小十娘,遞給五月:“快,把十娘抱到我屋裏去,這邊不能吵。”又攆了小九幾人出了屋子,自己則跑上前,也不準曾不疑等人動老夫人,隻道:“爹,快叫大哥去請大夫,祖母現在最好不要動。”


    曾子曄一聽,忙出了屋,叫許十三套了馬車直奔醫館。


    八娘這才問起七娘老夫人之前怎麽了,為什麽會出事這種情況。


    七娘哭道:“原也沒什麽,隻是昨兒祖母便說有些頭昏,胸口也有些悶,因這一向睡的不是太好,我還以為是沒有休息好,本想著說的,可祖母不讓,說是小毛病,人也沒什麽,怕說出來,你們跟著擔心,我見祖母精神還好,便沒有提……”


    八娘氣道:“七姐姐,我早前不是叮囑過你麽?祖母的身體,若是覺著頭昏胸口痛悶的症狀,就一定要要卻說請大夫的,你怎隻當了耳旁風?”


    一邊說,一邊忙著掐了老夫人人中。雖不知有沒有用,可是這會兒老夫人不能挪動,她卻是知道的,想著興許掐人中,能叫老夫人緩過氣來。此刻她惟盼著不是腦益血或者是心肌梗塞等最壞的情況了。


    七娘也不敢反駁,隻一邊暗暗垂淚。


    八娘見大家都圍在床前,知道這時候通風最是重要,又讓人都散開,不許圍著老夫人躺著的床周圍,並讓吳氏開了兩扇窗子通風。


    做了這些,便隻能守著,饒是曾不疑一生也是見過些風浪的,此刻也急的直打轉。


    等候的時間便顯得特別漫長,好不容易,曾子曄才急急的跑了進來,身後跟著曾家常請來為老夫人診脈的老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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