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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妹,怎麽這迴兒才迴來?”吳氏剛好從廚房裏出來,接過八娘手中的籃子,笑問道。


    八娘道是去了趟鄉下,吳氏轉身讓廚房子的蕭嬸把一籃子蔬菜提了去,兩人相攜著去了正屋裏與朱氏說話,問了擺飯的時間,吳氏便叫了覺兒把裝好的飯菜送去給陳蘭嶼,八娘想著還要與陳蘭嶼說一下劉家兩個孫子入學的事情,便讓吳氏舀了壺酒,與覺兒一道,提去了西院的學舍裏。


    陳蘭嶼最近倒未見過她,便笑道:“倒是好久未見了,聽說你這一向忙著,今兒怎勞煩你親自送了飯菜來?”


    八娘笑道:“有事相求,所以特給先生送些酒來。”


    陳蘭嶼聽說有酒,高興起來,如此仲夏之夜,一人淺酌,也有有些樂趣。


    便笑問:“八娘還能有什麽事求我一介老夫?說說看。”


    八娘擺好飯菜,讓覺兒在一邊侍伺著,自己執了酒給陳先生倒了杯,才笑道:“先生哪裏就老了?還是先嚐嚐這酒吧。”


    家裏這點酒,也是陸十七捯飭出來的,雖不能後世的烈酒相比,可比之如今市麵上的酒,確是烈了好多。這才一斟出,整個房間裏,便都是濃鬱的酒香之氣。


    陳先生忍不住先嚐了一口,已被那辛辣衝的臉色通紅,卻喜道:“好酒好酒,這酒,是哪裏得來的?”


    基本上文人雅士,都好這一口,陳先生潦倒半生,也惟在這酒中,能找些樂趣。


    八娘見問,笑迴道:“可不是買的,也買不到,不過先生若是喜歡的話,家裏盡夠先生飲的。隻是這酒可不同一般的酒,喝多了傷身,還請先生淺嚐則止。”


    陳蘭嶼點了點頭:“確實夠烈。實在是好酒。對了,八娘說有事相求,到底何事?”


    “我最近不是想著開個木器行麽?請了個木工老師傅,因老師傅素聞我們曾家學舍的聲名,提出要把兩個孩子送到我們曾氏學舍裏來讀書,所以我來問問先生,怕是要給你添麻煩了。”


    這一說,陳蘭嶼倒是有些意外。


    八娘拿來這樣的好酒,他原還以為有什麽為難之事,卻沒想到不過是添兩個學生罷了。既開學舍,自然是要收學生的,何況曾家原先之所以開了這間學堂,就是為了增補家用,生生自是多多善良,如今雖然不在意學舍裏的收入了,可到底學舍開著,就不能不收學生。八娘拿這話問他意見,不過是尊重罷了。


    又有覺得這般被尊重著,心裏舒服的很,哪有不應的,便笑道:“左右多兩個也沒什麽,總歸教一人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於我也沒什麽區別。隻這麽說來,八娘倒是白送我這好酒吃了。”


    “先生客氣了,”八娘一笑,“原本這酒便是給我爹與先生喝的,隻是因是新釀的,宜放久些才能更醇香,所以一直未曾拿出來,我不過是借花獻佛,拿著原本就該先生的東西,來送先生,白饒先生個人情罷了。”


    陳蘭嶼被他說笑,倒問起八娘這一向功課的事情。


    “聽你二哥說,你往日裏總會抽時間看看書的,如今曾老爺也出門訪友了,你幾個哥哥又俱不在家中,你若有那不懂的,我雖不才,卻也能解答一二,你隻管來問我就是。”


    八娘慚愧道:“這一向實在太忙,竟也未顧得上看書練字,被先生這一說,我才想起,最近實在荒廢的很。從今日起,一定每日抽些時間出來。待不懂時,定向先生請教。隻先生可不能煩我。”


    陳蘭嶼年近四十,也無妻小,素喜歡八娘伶俐,又見她雖是個女子,看著一團孩子氣,行事卻落落大方,又自律自強,再加上八娘待他極是尊敬親近,因此倒有些把她當作自家女兒的意思。聽了這話,撚著胡子笑道:“府上曾祖母宜興太君周老夫人,雖是女子,卻得萬人尊敬,可見女子博覽群書,自會胸有丘壑。你二哥總誇你勤奮好學,不比你幾個兄弟差,這是好事。你若常來與我討教,我也歡喜,沒有先生不喜歡勤奮孩子的。倒是可惜,你若是個男子該多好,將來成就,未必就在你二哥子固之下。”


    “先生謬讚了。”這話著實誇的太過,八娘笑著謙遜,“說起來,我還有件事想麻煩先生呢,先生書法了得,喜來登飯莊的匾額與門前對聯,往來文士沒有不讚幾聲的。過些日子,我那木器鋪子便要開張了,到時候還須麻煩先生再賜笑墨呢。另外,因是經營家什的,店裏也須些書貼字畫裝點,先生非量書法了得,畫工亦十分精湛,到時候還望先生賜些筆墨。也為我那木器鋪子裏添幾份光彩。”


    說到自己的得意之處,陳蘭嶼自是來了精神,便又就著書法指點了八娘幾句,待他吃好喝好,八娘這才與覺兒一道收拾了碗筷。剛好七月又被吳氏叫來送了幾瓣西瓜給陳蘭嶼消食,八娘又問了幾句陳蘭嶼日常生活還有什麽需要的,這才隨著七月和覺兒一道迴了正院裏。


    一家人吃了晚飯,因朱氏得了閑,也不大管事,每日不過是帶著小十一罷了,家裏一應事情,都是吳氏管著,八娘又與吳氏商量了劉家兩個孫子住在家裏的事情。


    總歸如今家中婆子丫鬟都有,添兩個孩子也沒什麽,那兩孩子的祖父叔叔,又是要為自家鋪子做事的,吳氏便笑道:“這有什麽好商量的,不過添兩張嘴罷了。以後這些事情,你看著成就行,迴來與我或是母親說一聲便好,也不需要事事都與我們商量。”


    八娘馬屁道:“那哪能成?嫂子可是家裏的上峰,咱們做下屬的,豈能不顧上意,自己私拿主意?”


    事實上,她自己早應了人家了,又暗笑自己奸詐。


    見她說什麽上峰下屬的,吳氏就笑罵道:“這丫頭,就知道棒著我,好叫我整天心甘情願的疼著你呢。若說那上峰的話,母親大人才是上峰。”


    朱氏也在一邊笑:“我也就是個吃閑飯的,總歸你們都能幹,我過過富閑日子,才是正經。”


    “看看,嫂子,咱們家就數我娘頂有生活的智慧的。等哪天覺兒大了,也娶了媳婦,大嫂也同娘學,一應大小事情,隻管交給兒媳去忙去,你就每天吃吃飯,品品茶,逗逗孫子,出去逛逛街,看中什麽隻管買了,叫兒子兒媳去付帳就成。”


    吳氏笑看著一邊正吃飯的覺兒:“你八姑的話可聽著了?我隻等享你們的福了。”


    覺兒見扯到自己還有他那不知道還有沒有出生的媳婦身上,便紅了臉,扒拉了碗裏的飯,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引得一桌子的人都笑。連一邊的幾個丫鬟都抿了嘴。


    說笑夠了,吳氏才道:“總歸薇園裏空著,既是添了兩個孩子,不如八娘你和小十妹就搬到薇園裏住去,院子有人住才不易破敗,也省得往後祖母迴來,收拾起來反費事。叫阿藍和七月九月三個丫頭都跟著你住,總歸不過一牆之隔,也不怕什麽。把你和七娘從前住的屋子,收拾出來,北間叫小九弟和覺兒兩人住,南間叫劉家的兩個小子住。至於你哥哥們先前住的屋子,因他們常迴來的,那邊平時就不必住人了。”


    八娘倒是喜歡薇院裏濃蔭遮日的安靜,豈此時正是紫薇花開的季節,若真搬過去,每日都可枕著花香入眠,嗅著花香醒來。大嫂提的,實在是個好主意,這樣,正後院也能寬敞些。如今帶著阿藍三個小丫頭,再住在正後院裏,又有覺兒九郎幾個孩子,實在不方便的很。


    再則薇院裏屋子不少,她和小十住在西廂就成,披夏裏給阿藍幾個住,主屋還是給祖母留著,如此祖母和七娘迴來,也不必再動。


    朱氏也說這主意好,原她就想著叫八娘搬到薇院去的,不想吳氏先把話說了。既議定,吳氏就說明日便開始動手收拾。等婆子丫鬟們收拾了飯桌,小九和黌兒也去看書了,八娘逗了會兒小十一,又和小十團在朱氏身邊鬧了一會兒,朱氏問了幾句她生意上的事,就叫她領著小十先去歇了。


    等她洗漱完畢,七月和九月兩人去幫小十也洗澡,並給阿藍留了些熱水,等她從飯莊裏迴來好洗漱。八娘見兩人按排的妥當,也暗自點頭。等她們忙去了,想著陳先生的話,自覺近來實在是沒好好看過幾迴書了,便從床頭的櫃子上抽了本書來,坐到燈前,打算翻看。


    一時屋裏無人,惟有夏蟬鳴唱,八娘翻了翻書頁,卻是一個字都讀不下去,恍然的,就想起狄詠來。


    卻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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