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當天,林忱拉著玄靈尊者去河邊放了盞花燈。


    那名魔修被拉到處刑台處決時,不少修士都去圍觀了,願意走此道的人不多,無非是想看看魔修到底是個什麽樣。


    不管是凡人還是修士,對於湊熱鬧這一事,似乎都有著莫名的獵奇心理。


    林忱和玄靈尊者走過廊橋,這一路上他聽到不少修士在談論此事。


    這魔修的修為在金丹後期大圓滿,就算他們二人不出現,被他僥幸逃離,結嬰時的四九雷劫,他亦逃不過必死的結局。


    幻鈴能替他掩藏行蹤,卻不能助他渡劫,但若是能尋到消失已久的鴻蒙紫氣,將其重新祭煉,便能成為真正的鴻蒙鈴。


    這幻鈴,仿的便是鴻蒙鈴。


    真正的鴻蒙鈴,是仙界遺落下來的產物,屬於天生地長的神器,生來便有自我意識,跟斬仙劍有著極大的區別。


    但就算找到了鴻蒙紫氣,哪怕是玄靈尊者本人,想要將其祭煉成神器鴻蒙鈴,也非易事。


    當然,這些事情全是玄靈尊者後麵告訴林忱的,不過鴻蒙鈴的具體用處他卻沒說。


    兩人在廊橋下停了下來,夜已落幕,凡人基本不會在中元節夜裏外出,兩旁站著的,隻有寥若晨星的幾個修士。


    一青一白的兩個身影,在河岸邊並肩而立,長袍被風吹動,一同被風吹起的,還有那及腰的長發。


    兩相晃動間,甚至有幾根青絲落到了對方那頭銀白長絲裏,與之交纏。


    林忱買的隻是普通的蓮花燈,用靈力將裏麵的燭火點燃後,他緩緩蹲下,麵帶虔誠地將河燈放入護城河中。


    河燈順著水流緩緩前行,林忱凝視了許久,才站起來,語氣帶了幾分低啞,突然問道:“這裏有投胎轉世一說嗎?”


    這燈是他為樹爺爺放的,相處雖然隻有短短三年,但對方卻是在遇到玄靈尊者前,唯一一個能稱之為家人的人。


    “有,凡人從之始終都在六道輪迴內,修士死後,除卻神魂被滅者,皆可再入輪迴。”


    至於輪迴後投入何道,就不是能自己選擇的了。


    林忱轉身看向一襲白衣的玄靈尊者,開口道:“這是我為俗世時遇到的長者所放,他生前,待我極好。”


    樹爺爺為人向善,入了輪迴,定能生於富貴之家,一生圓滿。


    林忱並未將心裏話也說出來,修士講究斬斷凡塵,一心向道。他雖對前世不曾留戀,可十方村裏淳善的村民,以及天天帶他往山裏跑的虎子,卻一直藏在心底最深處。


    他們都是一群很可愛的人。


    玄靈尊者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指尖輕點了下他的眉心,平靜道:“修真界何嚐又不是另一個俗世,無人敢說能脫離世俗束縛。你有如此想法,很好。”


    “弟子明白了。”


    林忱點頭,玄靈尊者看似無情,卻總能說出一些能讓他內心歸於平靜的話。


    兩人一同往迴走,月色拉長他們的影子,如此謫仙人物,周圍熱鬧的人群卻不曾看去一眼。


    林忱走後,他放的那盞河燈,被一股白色靈力緩緩包裹,隨即融入諸多河燈之中。


    然隻有它,經久不熄。


    庭院的觀賞竹長出了新的竹節,而池中的鯉魚,在林忱的日日投喂之下,體型更是成倍增長。


    一年時間轉瞬即過,林忱見到了金鑾城的四季繁榮之景,離開之時,又是秋日。


    在滄月峰時,雖也是僅有他們二人在,但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多,玄靈尊者隻會在特定的時候出現。


    在此間,兩人不出門時,對方便如現在這般,坐在石桌旁,饒有興致地品著香茗,時不時會向他投來一記讓人無法分辨其意的目光。


    林忱剛在他對麵坐下,一杯冒著熱氣的茶便出現在他位置上,輕抿了一口,“這魚能適應滄月峰的環境嗎?”


    玄靈尊者搖頭,“不能。”


    聽到對方的迴答,林忱倒是不覺得意外,這幾條鯉魚隻是普通魚,連靈魚都還算不上,買的時候不過是一時興起,若能帶走養在滄月峰最好,帶不走卻也不覺得遺憾。


    玄靈尊者的視線落到抬起頭望向他們的鯉魚,又道:“此地有聚靈陣,它們餓不死,隻要不是太笨,過個百八十年,興許就能帶走了。”


    池中的鯉魚甩了下尾巴,漾起陣陣水花,然而還未到石桌旁,便瞬間蒸發。


    林忱眉眼一彎,笑道:“那我到時候再來接它們吧。”


    玄靈尊者無可無不可的應了聲,對他的話不持任何看法。


    滄月峰已經有了許多沒用的雜草,往後更甚,再多幾條魚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一架小型飛舟出現在小院正上方,金鑾城城主似有所感,往此地看了一眼。


    終於要走了嗎!


    尊者來他這小城,自是蓬蓽生輝,但對方是隱藏行蹤所來,想跟老友顯擺都不敢,這一走,可得找人說道說道。


    飛舟速度極快,但卻不能跟玄靈尊者禦劍相比。


    林忱來時,還是隻被人抱在懷裏的兔子,如若不是界兔也變成了他的模樣,有損害他形象這一嫌疑所在,這其實都算不上是懲罰。


    畢竟他這兔子當的,比人還逍遙快活。


    飛舟再次落到雲天仙宗的地界時,已經是五日後。


    玄靈尊者在山門前便收迴了飛舟,改為禦劍,林忱則是跟在他身後。


    說起來,門內不可禦舟這一鐵律,還是第一代宗主立下的,宋熠曾當玩笑話跟他提過。


    最初是有一老祖在外宗醉了酒迴來,禦著飛舟將主峰的半個山頭給創平了,氣得宗主直接將此人丟進試煉塔折磨了半年才給放出來。


    雖說後來是複原了,但這一規矩便從此立下。


    林忱在滄月峰腳下停了下來,玄靈尊者迴頭看了他一眼,便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衣袖輕揚,他洞府前那些五花八門的植物,便全被收入袖裏乾坤中。


    林忱輕咳一聲,恭維道:“師尊真是了解弟子。”


    他不過是瞥了一眼,對方便能猜到自己的想法。


    一年過去,就算主人不在,滄月峰也並未發生變化。


    林忱在峰頂的小屋,倒是積了不少雪。


    玄靈尊者將植物放至林忱麵前,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原地。


    這些長勢良好的植物一出來,紛紛縮起了葉片,顯然是一時間還無法適應山頂的寒氣。


    林忱一一將它們搬到屋內後,便收到了宋熠的傳音符,跟四境大比一事有關。


    他才剛迴宗,對方就收到了消息。


    玄靈尊者多半是去了主峰,就是不知為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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