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說的那樣,請告訴我,這個世界有什麽可以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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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閑適而安靜的,但是她的美麗卻是驚心動魄的。


    李白曾有詩,十步殺一人,這樣的美麗,掩蓋在沉靜的外表下,便是咄咄逼人的迫近感。


    簡薇不由慶幸,自己現在還蒙著麵,不然,一定會自慚形遂。


    她帶來的張掌櫃和兩個送東西的小廝,都似乎已經傻掉,呆呆的站在那裏。


    簡薇最先迴神,她咳了一聲:“小人簡見過胙王和胙王妃。”


    完顏元示意她平禮,問道:“不知道花滿給我美麗的夫人準備的什麽禮物?”


    簡薇笑道:“對於夫人這樣的人,一般的俗物怎麽能夠配得上,如果勉強要算,那隻有天上的星星,雲中的彩虹可以得幾分形容。”


    她這一番恭維話確實帶著驚豔,配合著簡薇真誠的眼神和毫無異色的表情,倒真是打動人心。


    撒卯不由微微笑起來。


    完顏元見到夫人笑起來,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那就請先生開始吧。”


    簡薇在來時便已經觀望好位置。


    她使勁咳了兩聲,示意幾個下屬迴神,兩個小廝按照簡薇的吩咐將手裏蓋著的東西放置在一個玉盤裏。


    她迴身退一步,道:“請王妃親自揭幕。”


    完顏元看了撒卯一眼,便起身上前,撒卯並無異色,待到絲綢揭開,璀璨的陽光下是一盤比水晶還要晶瑩剔透的珠子,精心擺成一朵蓮花模樣,五光十色,待得細看,卻又是透明無物的。


    她驚訝的站起來,走了過去,新手撚起一顆珠子,放在陽光下細看,便是一陣炫目的光芒,而平放在手心,又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掌紋。


    撒卯仔細看了好一會,問道:“這是什麽?”


    簡薇不動聲色:“它現在沒有名字,小人叫它玻璃。”


    “波光瀲灩的琉璃?”她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倒真是貼切。”


    完顏元雖然驚訝,但是他本是王族,稀奇珍玩自是見過不少,現下看到這個玻璃蓮花,雖然有些驚訝,倒不是很失態,見到撒卯喜歡,他也就不計較一個花店送了些並不屬於自己的產品給自己的夫人。


    撒卯細看了一會,又舉起玻璃珠湊到自己麵前,居然可以在上麵看到自己的模樣,她驚喜的湊近那剩下的蓮花,隻見每個珠子上麵都有個小小的自己。


    她似乎觸動什麽心事,恍然的放下珠子,歎了口氣。


    完顏元慌忙問道:“怎麽了?”


    她搖搖頭:“沒什麽。”


    他看了一眼那個玻璃蓮花,又掃了一眼簡薇。


    簡薇同是女子,自然一下明白了她的所想,紅顏易逝,青春短暫,總有如花美眷,怎敵他似水流年。


    她立刻行禮拜倒:“王妃,小人還有一個禮物要送給王妃。”


    撒卯疑惑的看她,示意她講下去。


    簡薇道:“小人幼時學習丹青,習慣以眉黛做畫,如果王妃不嫌棄,小人可以鬥膽一試,不求能將王妃美貌盡數描摹,但是也能留下幾分形似。”


    撒卯聽到是眉黛作畫,已經覺得新鮮,又聽她說可以留下幾分形似,立刻動了心,當下便要完顏元命人拿了最好的眉黛過來。


    簡薇私以為,古時的畫眉眉黛,類似於今天的特製鉛筆。她幼時曾在老師的特別照顧下,學過一段時間的素描,曾經還在廣場為人作畫販賣,今日見到撒卯的姿容,一時手癢,便忍不住做起畫來。


    撒卯在那裏規規矩矩的坐了半個時辰,簡薇便停筆起身,她將一張宣紙蓋在自己的畫作上,呈給了撒卯。


    旁邊的完顏元忍不住內心的好奇,也湊了過去,隻看了一眼,他便呆了。


    畫上的女子素色描就,但是一筆一畫,纖毫畢現,栩栩如生。


    他看著,便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撒卯嗔怪的打掉了他的手,那一瞬的神色,溫柔至極,簡薇竟也看的呆住。


    她出了胙王府,迴到店裏,居然還在想著撒卯的樣子,隻覺得一個女子生成這樣,就算不是紅顏禍水,也必然紅顏薄命。


    心裏歎息,便忍不住拿出紙筆,細細描畫起來,一蹴而就,幾乎沒有停滯。


    落下最後一筆,她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不同於下午的形似,這幅畫,完完全全的神似。


    她驚訝自己的落筆入神,也出於對這個難得的模特的欣賞,便提筆在上麵落下名字。


    寧可傾人城與國,佳人難再得。撒卯。


    簡薇作於七月初七。


    撒卯會不會傾人城與國還沒有定論,已經可以明確地是她徹底傾倒了張掌櫃,他一日日魂不守舍,總是尋得機會去胙王府外麵晃悠。


    這樣的虎口拔毛的舉動先是引起了簡薇的警惕,但是愛情這個東西,一旦來了,便是排山倒海,幾萬匹馬都拉不迴來的,簡薇無奈之時隻好將張掌櫃留在內院,做些內務工作,盡量減少他外出的機會和時間。


    可惜,張掌櫃並沒有體會到簡薇的用心良苦。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以後,張掌櫃帶著簡薇的一部分銀票和那張畫徹底消失了。


    簡薇摸摸鼻子,原來愛情雖然可以激發人的潛能,但是有時候並不是激發那些好的潛能把人變的更好,而是可能從白到黑。


    她恨恨的跺了一下腳,不知道自己更心痛那個東西,銀票還是畫。


    最後,她詛咒:“走吧,走吧,走火入魔了,看還能整出什麽幺蛾子來。”說罷,又找了趙掌櫃專門在花滿醒目的地方貼了告示,張某某卷款私逃,如有其下落告知,重賞雲雲。


    先撇清了關係再說。


    她雖然想的很好,但是該來的一般從來都躲不掉。


    古代有兩種人,很容易一語成偈,他們一般有兩種稱唿。神人,烏鴉嘴。


    簡薇雖然不知道別人怎麽稱唿自己,但是張掌櫃現在一定會毫不客氣地稱唿她是烏鴉嘴。


    他卷款跑了不到半條街,便被小偷偷去了身上的銀兩,無奈之下隻好去鄰縣投靠親戚,但是,還沒有走到,便杯催的收到消息,被投靠的人正好卷入一樁受賄案,鋃鐺入獄。


    如此一來,他到真是茫然了,前無進路,後無退處。


    躊躇了幾天,張掌櫃帶著饑腸轆轆的肚子迴到了燕京。


    猛然之下,並沒有被認出來,他蓬頭垢麵,滿臉饑色,除了衣服部分地方還能看出原來的顏色,整個人都完全不同了。所以這個也不能埋怨燕京人民的不熱情舉報。


    張易連餓了兩天,觸動了幼時忍饑挨餓的童年陰影,再想起原本在花滿的衣食無憂,簡薇對下人的種種寬厚,心裏一陣一陣的後悔,後悔的肝都痛起來,他蜷縮在街邊,一邊抹不下麵子,一邊又希望有好心人可以稍微施舍一點。


    而最初的迷戀和那種劇烈的心跳漸漸平靜下來,盛夏的陽光透過樹叢照射下來,那副畫顯得熠熠閃光。


    一個街邊路過的地痞走了過去,又退迴來,捏著下巴打量這個快要餓死的乞丐,他好奇他抱著的會是什麽呢。


    地痞一向沒有耐心,他這麽想著的同時,便伸出了手去,試探著扯了一把,抱得很緊。


    他又扯了一下,張易木等等的抬起頭來,他還沒來得及搞明白是怎麽迴事,就被一腳狠狠的揣在了胸口,與此同時,手上一鬆,畫也被奪了去。


    他艱難的唔了一聲,一口氣沒有上來,便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地痞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乞丐的死活顯然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他忙不迭的查看手裏的戰利品,卷軸被慢慢打開,從發梢,輪廊美好的脖頸和下巴,他的手不由自主的輕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屏住了唿吸:這樣細膩的筆觸下,會是一張什麽樣的容顏?


    見慣了清逸濃淡的水墨畫,並沒有想到這般雕刻般的手法,仿佛將人一點一點放在了紙上。


    他終於打開了整個畫卷。


    很多年以後,這個地痞已經成了燕京街上的一個小頭目,在一次幫派老大的盛宴上,所有人都為老大新得的佳人神魂顛倒,隻有他淡定的喝酒,嘴角含著若有似無的淺笑。


    老大終於好奇:“你不覺得我的新夫人很美嗎?”


    他放下酒盞,起身迴答:“小弟很多年前見過一張世間絕無的臉,自那以後,再也沒有看到能及得上十之一二的姿色。”


    “哦?”老大有了興趣,“你是在哪裏看到的,如此絕色佳人,如今在哪裏?”


    他低首迴答:“寧可傾人城與國,佳人難再得。她死了。”


    老大向往而又惆悵的歎口氣:“可惜。”


    他默不作聲的迴到座位再去喝酒。昔日種種迴望腦海。


    當日,他拿到畫,呆立在街口,完全目瞪口呆,甚至連某位大人的官轎前來都沒有發覺,直到開道的士兵將他推到在地,卷畫隨之落地,他這才慌忙去撿,但是馬上又快手的侍衛搶在了手裏。


    他這才清醒過來,慌忙拜倒。


    字畫被遞進了官轎,半晌,他聽到裏麵有人問道:“這是哪裏得來的?”


    他心虛的不敢去看那乞丐,忙說道:“是小人撿到的。”


    裏麵的人沒有說話,短暫的沉默中,他的冷汗淋淋而下,隻把頭埋得更低。


    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對他來說,變得那麽漫長。


    他終於聽到裏麵的人說:“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多心還是恐懼,他覺得說話之人是在努力壓製自己的情緒,就像是已經發酵的麵團被重重的蓋起來,有一種欲言又止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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