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就是找個溫暖的人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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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柯嬤嬤滿臉驚色,立刻就要撲上來捂住她的嘴。


    “住手。”裴滿後自帳內走出,直直看向簡薇,“你說什麽?”


    “皇後娘娘。”她雖然狼狽,眼中卻是熠熠生輝的神采,“鳳棲永壽宮,母儀天下,但是至今未有龍子誕下,您不覺得奇怪嗎?”


    “你的意思?”


    “民女雖然出身寒微,幼時卻逢良師,對於歧黃之術略懂一二。”她說,“天機不可泄露,但是民女鬥膽一句,您帳中有位天煞孤星,如是將她調離,娘娘不出兩月便可出現喜脈。”


    她冷哼一聲,隻當是渾說。


    簡薇道:“娘娘,民女一介寒微,不敢胡亂欺瞞娘娘。況且,隻是將柯嬤嬤調離,讓她遠離您的身側兩百米,不出兩月,必當有喜。如若不然,民女願以死謝罪。”


    她講的信誓旦旦,裴滿後聽得將信將疑。入中中宮這麽久,無子一直是她心頭大憾,如今聽得這樣一翻話,哪怕是信口開河,她心裏也被挑起了絲絲希望。


    再見簡薇麵頰紅腫,雙手皆是青紫,知道是受了重型,但眼中神采未減。她猶豫了一下:“先將她帶下去,仔細看著,稍後再審。”


    手指沒有上藥,疼痛的難以入睡,簡薇躺在地墊上,仔細迴想白天發生的一切。


    入了夜,寒氣愈重,她的衣衫雖然換成幹的,但是寒冷仍然無情的滲透骨髓。她不斷的迴放白日的情形:完顏宗敏落水,冰麵碎裂,眾人驚慌後退。那麽是誰,將自己推了下去?


    是的,她並不是見義勇為的好姑娘,是被人暗下黑手推下去的。


    蒲察阿虎迭當時在自己左側,而完顏元在自己右側,宗敏落水,那麽,隻有一個人,那個,扶宗敏過來的侍衛。為什麽,她心裏疑惑,馬上想起浣衣院那個刺客,在除夕盛宴的那個夜裏,不顧一切要她命的刺客,直覺告訴她,這件事肯定有聯係。


    究竟是誰要治她於死地,她借著除夕盛宴一點一點的想,是自己求了蒲察寶林,在這之前,是侍衛的荷包,她立刻明白過來了。


    兩個畫麵閃現在腦子。


    明德殿裏,在自己即將被送去浣衣院時,蒲察寶林忽然上前解下了自己的鬥篷,遞給自己:“浣衣院地火燒的小,寒夜漫長。你將就用著吧。”


    浣衣院內,刺殺自己的侍衛沒頭沒腦的冒的一句:“姑娘這鬥篷,倒是漂亮,可是蒲察寶林賞賜的?”


    故事在這裏重合。


    她一下坐了起來。蒲察將軍府的小女兒,在未入宮前已經情竇初開,有了相愛之人,但是命運和門第生生隔開了兩人。入宮之後,蒲察寶林性行寡淡,並不得寵於皇帝,想必也是她有意為之。她唯一,始終在意的人便是這個侍衛。為了保護他,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簡薇歎氣,如果這樣,那當初為何不能為了這個侍衛拋開一切遠走他方。


    她想明白這件事,心裏反而更是惆悵。知道真相的人,太難被人相信可以守住秘密。


    那遠眉,真的死了嘛?她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


    忽然門簾一掀,一個人閃身進來。


    正是完顏雍。


    他臉色蒼白,仍然掩飾不住一身的雍容。


    簡薇立刻想要起身,手上的手觸碰到硬墊,她不由驚唿出聲。


    完顏雍立刻上前來扶了她,看著她的手,眉頭皺成一堆:“誰把你弄成這樣?”


    她本來還覺得無事,勉強可以忍耐,聽了這句話,眼淚卻立刻掉了下來,扁了扁嘴,扯動臉上的肌肉,又是一叫,完顏雍這才發現她的臉也被打腫了。


    他眼裏立刻冒出了怒氣:“我帶你走。”


    如果是完顏亮在,他一定會說:“我去殺了他。”她腦子裏竟然冷不丁閃過這個念頭,嚇了自己一跳。


    簡薇慌忙搖搖頭。


    “沒事了。”她說。


    “這樣怎麽還是沒事。”他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臉,“痛嗎?”


    恩,她點點頭,眼淚又有點止不住,“很痛很痛。不過,你問了以後,好像好點了。”


    他眼底閃過一絲溫情。


    “你怎麽來的?”簡薇望了望四周。


    “我支開了周圍的人,可能不能呆很久。薇薇。”他第一次這樣喚她,“你告訴我,今天當著皇帝眾人的麵,你為什麽要這樣說?”


    他也許懷疑過,傷心過,但是隻要見到她,他就本能的選擇相信她。


    “你今天一定恨死我了吧。”她喃喃細語,“我這樣子直接讓你難堪。”


    她繼續說著,把自己心底的話一一道出:“我生了幾個月的病,等我醒來的時候,是在一片湖畔,那裏隻有一個啞女和一個白胡子老頭,他們都不肯和我多說。我隻知道我是被完顏亮帶去的,他每隔幾天就會去看我一次,可是他也不肯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我想知道你的消息,也不敢向他打聽。直到有一天,啞女帶我去集鎮,我見到了金國征調獵手,聽到了即將出軍的消息。”


    她轉頭去看完顏雍,“你不知道,當時我知道這個消息,有多害怕。”


    “你害怕什麽?”


    “我害怕你跟著他們一起去了,便再也迴不來了。”


    “傻瓜。”完顏雍見她如此擔心自己,心裏一下高興起來。


    “不是,烏祿,你不知道。”她情不自禁的叫了他的女真名字,“如果這是宋金的戰爭,那就是最後一場戰爭。你一定不能去。”


    有些話已經湧到了喉嚨,但是她卻生生壓下去,她不能想象他會認同自己的話,但是仍然隻能盡全力去勸他。


    “最後一場戰爭?”他笑起來,“你想太多了,如果是最後一場,那必是天佑我大金。從此一統江山。那我更是要去見識一番。三個月前,是阿娜在潞王府門口發現了我,那時候我全身冰涼,失血過多,更是身中奇毒。那個刺客的劍上麵的毒,三日一發作。好在,母親自遼陽趕迴,費了些力氣請到了遊醫陳夫子,這才算是撿到一命。但是一直到可以下床,也不過數日之前。這之間,我和阿娜都是各方尋找你,但是一直渺無音訊。”


    最後一場戰爭的真實含義是,這一年的完顏兀術出兵兩路南伐,不到兩個月金軍便複奪河南、陝西,劃淮而治,但是也在這一年,金兀術的鐵浮屠和拐子馬全軍覆沒,金國暫時失去了發動大規模的南侵的資本和威望。


    全軍覆沒啊。隻有完顏兀術孤身逃了迴來。至此,鐵浮屠自金國的曆史上消失。


    也是在這一年,十二道金牌召迴了捷報頻傳的嶽飛,宋朝飲恨至此,雖勝猶降。


    在這一場慘烈的戰爭中,她為著私心,想請求上天將一個人置之度外。隻要這個人置之度外,就好。


    “阿娜,阿娜!”她聽著這個名字,忘了自己的正事,心裏像是小貓抓過,刺刺的痛,“叫的真親熱。”


    “薇薇。”他知道她吃醋,好笑的板過她的頭,“阿娜其實很好的。以後你們相處的時間還很長。”


    她靜靜的看著他,這目光讓他心裏有點說不出的不是滋味。


    “你對我?”她把手放在他心口,“是什麽呢?”


    “喜歡?寵愛?興趣?心動?”


    她一字一句的說出這些話,靜靜看著他的反應。


    完顏雍眼裏隻有錯愕。


    “你對她是什麽呢?喜歡?感情?敬重?愛?”


    完顏雍很快迴答:“阿娜自小和我定親,她賢良淑德,我自然敬重她。”


    “我明白了。”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像蟬翼覆蓋在眼瞼。


    “你明白什麽了?”他雙手握住她的肩,“我自然是真心喜歡你的。”


    “我也是真心喜歡你的。”她抬起頭,看著麵前這個溫文爾雅的男子,“那麽,你可以為了我不去征戰嗎?”


    “薇薇,我知道,那是你的故土。但是戰爭不會因為個人的喜惡而改變。這個和我對你的感情無關。”


    總有一類人,她們看似坦蕩親切,溫柔可人,但是她們的心守護在宮殿的最深處,沒有經過騎士的廝殺和轟轟烈烈的雷動,很難袒露人前,除非是她們自己開啟。她們會喜歡一些人,但是很難愛上一個人。


    總有一類人,他們溫文爾雅,謙謙君子,他們可以輕易喜歡上很多人,但是很難愛上一個人。


    愛情傷筋動骨,可是,這兩類都是自私而怯弱的膽小鬼,付出有限,索求無度,並且舍不得自己受傷。


    她把自己受傷的手舉起來,在幽暗的燭火中,輪廓分明,芊芊十指。


    “喜歡兩個字,說起來總是輕鬆,就像是命中注定。其實哪有那麽多注定呢,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和喜歡一個東西一樣,都是有時間限製的。比如你小時候很喜歡童謠,但是長大了自然喜歡曲兒。有段時間,你會喜歡一個人,可是,過了這段時間,自然也就喜歡上別的人了。喜歡兩個字,多麽不可靠啊。”她的聲音漸漸低去。


    完顏雍輕輕把她攬入懷,他隻以為她是小女兒心性:“你不要多想,天不老情難絕。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帳外響起了一聲咳嗽,他知道時間到了,果斷的起身:“明日,我去求母親,讓她將你要了去。隻要在母親的身邊,就沒人可以動你。等我迴來我會向陛下請旨賜婚,到時候,阿娜和你都是一樣的。”


    “你真的要去嗎?”


    “箭在弦上。”


    “有的東西我不能向你解釋,但是,如果有一天,烏祿,請你答應我,如果戰爭勢頭不好,請你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請你,遠離順昌、郾城。”


    完顏雍來不及細問,帳外又是兩聲輕咳。他心知耽誤不得,便果斷起身:“你好生照顧自己。”


    恩。她點點頭,道:“珍重!”


    有些話還沒說出口那就算了吧。


    完顏雍,她心裏低歎著,我也喜歡你,可是,即使你這樣溫暖的人,也無法以愛情的過一輩子。你不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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